生日快樂
當李娟剛跳上一條烏篷小船，夏雨連忙也跟着跳了下去，一邊催促那戴舊氈帽的朋友快點開船，一邊衝岸上的賈島喊話：“喂，哥們，借你的女朋友用一個小時，沒意見吧？”
賈島能說什麼呢？他似乎感覺到這個夏雨看上去話不多，卻特別有穿透力，似乎把他剛纔的沉默都給讀懂了似的。
眼看着那條小船越走越遠，穿過橋下，漸漸不見了。
“蘭蘭，我們也上船吧？”
蘭蘭點點頭：一葦，我不能辜負你給我和哥們創造的這個好機會……
船伕把船篙一撐，小船兒就向着窄窄的河道中間駛去。船兒兩頭尖尖的，身子非常狹長，所以才能在這不寬的河面裡出進自如，令人不由地就想起彎彎的月亮。船身也輕輕地搖着，像一個緩緩搖動的搖籃。
“蘭蘭，怎麼了？你們挺般配的，他又挺關心你的呀，你還有什麼不開心的呢？”
“誰說我不開心了？哼！我不知道心裡有多高興呢！”蘭蘭揚起那張明媚的笑臉，看着天上的明月。
對不起，哥們，他沒有不關心我，是我對這段感情的未來不怎麼看好……
原來，她憂鬱的時候，也是那麼……
“蘭蘭，你真美！”賈島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出，這是他在那年跟蘭蘭同桌的時候，就早想說的一句話，但在他的心裡藏了八年，八年啊！中國人民的抗日戰爭都只有八年。奇怪，一說出來好像把一塊抱了很久的石頭放在了地，頓時輕鬆許多。
蘭蘭又是一怔：他是第幾個說這話的男孩子了呢？第一個是蘇林，第二個是夏雨還是藍天呢？如果藍天在作品裡寫的那些話也能作數的話，賈島該算是第四個了吧？
“好啊，你敢取笑我？看我……”蘭蘭忽然把手放進水裡，往賈島身上潑起水來。
賈島也不閃躲，就像當年打雪仗一樣，兩個人你來我往，誰也不逃，也誰也不避，誰也不相讓……
“哈哈哈哈……”連船伕也加入了他們的歡笑之列。
在他眼裡，一定認爲這是一對熱戀中的小情人吧？的確，換誰，誰也會這麼認爲，不然，他們之間怎麼會這麼和諧，又都顯得這麼開心呢？
夏雨，你看見了，會吃醋麼？
“夏雨，真服你了，這麼大方，你就不怕他們舊情復燃嗎？”李娟也在和夏雨開玩笑呢，她覺得夏雨好像沒有刻意去否認他與蘭蘭的關係，她想借機試探一下。
“怕的應該是你吧？”夏雨輕描淡寫的一句，就把沙包又丟回給李娟。
“呵呵。我也不擔心，因爲，蘭蘭若對賈島有意，也輪不着我來唱戲了。”李娟也不服輸地叫着。
“既然如此，你還擔心什麼呢？盡情地，放鬆地，欣賞夜景吧。你看，那些燈籠，它們和水中的倒影相互輝映，又相互愛慕。人也一樣，那個真正和你相愛的人，就會好比你的影子，和你是離不開的。”
“你是個詩人還是個作家？怎麼能說出這麼有學問的話來？”
這真是一個聰慧的女孩子，也難怪賈島會這麼快就喜歡上她；還記得蘭蘭第一次拿着我的《你知道我在等你嗎》時，就斷定我是“一葦”的；她的身上，似乎也有着某種跟蘭蘭非常相似的東西……
“蘭蘭，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許責怪我好嗎？”
“什麼秘密？”
“今天才是我的生日。”
“什麼？你說什麼？”
蘭蘭驚得都快掉水裡了：正月初十，她不是纔在自己家裡給他慶祝過生日麼？
“撒謊！”蘭蘭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但，這是千真萬確的。那時，我騙你是想找機會接近你，也試探一下你對我的態度。沒想到，你真信了，還請來那麼多同學給我慶祝生日，你太讓我感動了。”
蘭蘭沉默了一會兒，反被他感動了。癡情的人，是無罪的。只怪，一切都來得太遲太遲！
“你再不點頭，我就跳水了！”見蘭蘭不說話，賈島忽然大聲嚷嚷着。
蘭蘭和船伕，都被他惹笑了。
“那好，你跳啊，跳啊！我正好沒看見過有人殉情自殺的。”
“喂！請注意用詞。”
“呵呵！那就是托爾斯泰筆下的那個孩子，怎麼跑到西塘來了？”
“在哪？我怎麼沒看見？”
小船兒從一座小石橋下經過，風兒輕輕爲蘭蘭伴奏，蘭蘭抑揚頓挫地爲賈島朗誦着自己即興創作的生日禮物：
也許，我永不會是點綴你生活的那枝最嬌美的玫瑰
也許，我更不會是安慰你飢渴的那杯最清甜的咖啡
也許，我還不會是陪伴你心扉的那曲最動聽的歌謠
也許，我也不會是飛翔你天空的那朵最絢麗的雲霞
但是，我會是你平淡日子裡的那杯清茶
在你需要的時候，就會飛進你的杯子裡
但是，我會是你每個生日裡的那首祝福歌
在你切蛋糕的時候，就會輕輕地輕輕地飛揚在你周圍的空氣裡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這裡，蘭蘭是用唱的）
“喂，是誰啊？”
“小雨，我是爸。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忘了？”
夏雨笑了，怎麼會忘呢？只是，他覺得這也沒什麼不同，兒女的生日，就是母親的受難日，現在母親都不在了，還慶祝個什麼勁啊？
“小雨，現在在哪裡呢？過得還愉快吧？”
“老爸，我在西塘呢，過得挺好的，這是我過得最愉快的一個生日。”
夏鵬程的心裡也酸溜溜的，他知道過去的他是不好，所以兒女們的生日他也常忽略，即使他被林梅通知留在家裡，也常會連一句“生日快樂”都懶得對他們說。內疚與親情，讓他想做點什麼補救。
“小雨，我往你帳戶裡打一千萬塊錢吧……”
“爸！不用，我的錢夠用。”
“小雨，跟爸之間還客氣什麼？我知道你有錢，但這是生日禮物，你就收下吧，這樣我的心裡也能好受一些。給多了，我怕你不要……”
“好吧，那我就暫時收下。”
“小雨，這裡還有一個關心你的人，想跟你說幾句話。”夏鵬程把手機交給了坐在身邊的姍姍。
“老爸，還是不要了吧。我這還有別的人呢，不方便。”
姍姍無疑一下子就聽見了這句話，她都要氣瘋了！
“小雨，我就那麼惹人討厭嗎？”
“哪裡？我不知道是你。”
“那你以爲是誰呢？”
“嗨，我還以爲是我爸生意場上的朋友呢！”
李娟也在一邊聽電話，她漸漸明白了蘭蘭的壓力。一份生日禮物就是“千萬元”，還說給少了，這該是一個怎樣的富家子弟啊？她也似乎明白了夏雨不告訴蘭蘭的原因：怕蘭蘭沒錢送生日禮物而感到自卑！這是一個多男人的男人啊！一點也不亞於賈島的“紳士風度”，也難怪蘭蘭一遇見他，就對賈島都沒興趣了。
夏雨耐着性子又和姍姍東一句西一句地聊了很久，李娟明顯地感覺得到他對這個電話裡的女孩子有一種很無奈的遷就，也有一種很不耐煩的厭倦……她又似乎更加深刻地明白了蘭蘭的憂傷與無奈：這個女孩，或許在夏雨的生命中也扮演着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而且極有可能將取蘭蘭而代之！
蘭蘭，我懂了你的顧慮！我也慶幸，我得到的是賈島，不必像你一樣，整日處於誠惶誠恐、患得患失當中，那種倍受煎熬的感覺，我懂！
“姍姍，我真的有事，改日再聊。OK？”夏雨實在撐不下去了，說完就掛了姍姍的電話，並關了手機。
姍姍一臉慘白，妒火中燒的她決定要馬上變身爲中國的復仇女神了。
“伯父！你要幫我！”
“怎麼幫？”
只見姍姍附耳在夏鵬程耳邊，嘀咕了一陣，夏鵬程猶豫着，不過最後還是點了頭。
小河的水，緩緩地被船漿激起的微波帶動着，輕輕拍打着兩岸的石頭。那遠古時代搭起的廊棚，也似在傾訴着它們曾經見證過的無數的悲歡離合。如水的柔情，也在情人的心裡，緩緩地對流着。
蘭蘭不知道，在她的家裡，此時正發生着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周金成的胃病發作了，而且這次非常厲害，都吐了血，何玉蘭只好打急救電話，讓醫院派急救車把他給接走了。
蘭蘭在靜靜地看水，夏雨在靜靜地看燈。
水裡，不只水，還有：藍天、銀河、月亮、星星、燈籠、廊棚、小船、船伕、路人、石橋、蘭蘭和夏雨！
燈裡，不只火，還有：蘭蘭的理想，蘭蘭的夢，他的理想，他的夢！他不想讓兩個人的理想與夢在這燈籠裡熄滅。
那些輕搖的藍天，就像一塊巨大的藍布，上面鑲上了許多美麗的寶石，還在一閃一閃地放着光澤呢！而兩邊的紅燈籠與廊棚的倒影，又恰似她與他之間心靈的鏡子，照着他也照着她。
“姑娘，告訴你個秘密，今天是你男朋友的生日！”船工在蘭蘭和夏寸下船的時候，忽然就出賣了夏雨沒說出來的秘密。也許，在他看來，這是在幫他們吧？
蘭蘭的臉色一變，下了船就一個人急急地往回程路上走去。
“幹嗎？我不過是想在回旅館的路上再告訴你。不就晚了一點點嘛！有什麼關係？早說晚說還不一樣嗎？”
“不一樣。”蘭蘭的小嘴噘着，不過誰都看得出她是裝的了！
傻丫頭，你知不知道你生氣的樣子都那麼迷人？暈！我受不住了，你在誘惑我！受不了受不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就放縱一回吧……夏雨擁抱着蘭蘭，輕輕地將自己的脣壓了上去。兩片脣，在輕輕地接吻，兩片舌頭，卻在輕輕地糾結，兩顆心，同時暈眩和顫抖起來！
廣闊無垠的天宇上，隔着一條銀河相對的牛郎星與織女星，正在相互凝望着！似乎他們也在感嘆着：還是人間好啊，瞧，那些凡間的夫妻和情侶，都可以相依相傍……
“娟，跟你說一件事，你可不要怪我。”賈島鼓起勇氣向李娟坦白。
“什麼事？”李娟心頭一跳：不會，他又變卦了？想改追蘭蘭？
“其實……今天才是我的生日。”
“什麼？”李娟驚得站了起來，“你連生日都要造假嗎？”
“對不起，我……”賈島低下了頭。
還好，不是我想象的那樣。李娟想。她白了賈島一眼：“看你緊張的樣子，就放過你吧！要沒有那一次，我能認識你嗎？笨蛋！我又怎麼會真怪你呢？”
“呵呵，娟，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下不爲例！”
“當然當然！下次我過生日你說了算，你說哪天過，我就哪天過，要不，我就改成跟你同一天？怎麼樣？”
你是陽光，你是劍
你是男兒，你是刀
你是智慧，你是力量
你是剛強，你是你
前行路上有風風雨雨
努力化解一路無數危機
海是人生的搖籃
山是人生的目標
攀登吧用你的腳去丈量天下
暢遊吧用你的智慧去迎鬥風浪
出劍吧用你男兒的俠肝義膽
歌唱吧用你年青的熱血與無邊的熱情
“一首小詩送給你，如古人所言：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因爲，它是我特意爲你寫的……愛人！”蘭蘭的臉，又紅了。只是，夜色掩蓋了一切。
“蘭蘭，這真是我今天晚上，不，我今生今世收到的最好最好的禮物！”夏雨擁着蘭蘭，用下巴磕着蘭蘭的頭，輕輕撫摸着她的秀髮。
廊橋河畔的紅燈籠，在輕輕地望着這對相親相愛情侶，開懷地隨風盪漾着；西塘的河水，也波光粼粼，倒映着天上的明月、星河，似乎在搖着一河最美的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