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姑娘,這可怎麼辦,雨越下越大了呢!”旁邊的霏雨再也忍不住的出聲道,焦慮不安的望着眼前的雨簾,一邊揣摩着她的意思。
“再等等看吧……”
她一手遮着頭,一邊望向身邊的香媚兒,“公主殿下,要不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去叫馬車……”
“這麼大的雨,跑出去必定會受風寒的,就算要叫馬車也該奴婢去……”霏雨驚了一下。
她原先也曾經聽了不少的風言風語,以爲這個女子狐媚惑主,可是呆在靈犀身邊的幾天,她發現這個女子聰敏靈慧,時不時的還喜歡逗下人開心,完全沒有自己縮聽得那般的不堪,她的心裡也不由的滋生了許多的好感。
靈犀並沒有搭理她,而是按住了霏雨的手,然後飛奔一般的衝了出去……
“靈犀…….”
“靈犀姑娘……”
兩道女音在雨簾之中擴散開來,很快,便又漸漸的消去……
靈犀徑直的在街道上飛奔了起來,嬌小的身影,矯健的身姿,雙腿邁開,如同一道最美的風景,頭上,臉上,衣服上,不過片刻便已經溼了一大片,長長的羽睫上沾着幾滴雨水,眼底深處是一片的堅忍……
而迎面的,一輛馬車正疾馳而來……
嘩啦……
飛濺起來的雨水幾乎同時的拍打在了女子的身上,她猛的朝後掠去,卻因爲一時的踉蹌,整個人便撲倒在了雨水之中……
馬車的速度卻絲毫沒有放慢,等着已經行駛了過去,幻澈這纔有些遲鈍的回頭,回想起方纔那張熟悉的臉,“公子……”
“嗯……”轎簾內,很快就傳來了迴應。
“方纔那個女子,看上去像是……靈犀姑娘!”
男人的臉色終於浮現出了一絲的波瀾,同時,轎簾被掀起,在幻澈尚且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覺得後背處有一陣涼風飄過,而男人已經飛速的朝外掠去……
這段時間一直呆在宮中,吃的用的都是好的,就連身體的體力都下降了不少,不過跑了片刻就再也使不出半點的力氣,而放目望去,整個街道上早已經變成了空蕩蕩的一片,除了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還有愈發大的雨點……
靈犀的雙腿漸漸慢了下來,大口的喘着粗氣,因爲過度的奔跑,小臉上浮現出的是不正常的紅暈,而她幾乎已經有些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了……
這麼大的雨,連個馬車的影子都沒有,她該上哪兒去?
心裡正如是的思忖着,頭上的雨滴卻愈發的小了下來,而一道修長的人影,已經完全的將她的身子給遮蓋了住。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才擡起頭來,頭上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把碎花的雨傘,恰好的蓋過她的頭頂,將她的身子給籠罩在了其中,而握着傘的主人……
靈犀頓了頓,遲疑着轉身,毫無例外的撞入那雙似乎含有許多心事的黑眸,頓時,心裡只閃過了一分的錯亂……
“南宮墨?”渾然不覺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是有多麼的緊張,那些沉澱已久的心事拉開了序幕,翩然的映入腦海……
南宮墨便站在距離她不過一米的地方,低頭凝視着這個近在咫尺的女人,而此時此刻,他的身上也染溼了一大片,衣服緊緊的貼着前胸,如墨一般的髮絲貼在額前,雙目炯炯……
“我送你回去……”好半響,從嘴中溢出的卻只是這麼一句。
靈犀只覺得自
己的心口瞬間的痛了一下,彎彎的柳眉蹙起,眼底深處似乎有些恍惚,雅緻的玉顏緊擰了一下,很快,她便張開了嘴,“還有……香媚兒公主……”
***
三女,一男。
馬車內的氣氛詭異的嚇人,靈犀至始至終都抿着嘴不說話,霏月則是自知自己沒有說話的資格,一直保持着緘默。
倒是香媚兒,面露羞赧,時不時的會瞥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只是這一眼中,又夾雜了太多的思緒,好像還在爲方纔安筱雅的事情感到擔憂。
“大人……”香媚兒終於有些忍不住開口,聲音透着隱隱的緊張,見南宮墨已經朝着她望來,便又垂下了頭去,“後日……便是大婚了呢……大婚之事,大人都準備好了麼“
當時在靈犀面前那一聲‘墨’,無非是想要看一下對方的表情,她還記得在金鑾殿上,南宮墨望向靈犀時候的眼神,如同針氈一樣的讓她覺得不適。
可是如今,當着南宮墨的面,她依然沒有勇氣這麼去喊,這個男人對她有着許多的關懷,但是那種關懷,她依然感覺不到任何的愛意可言。
她曾經在南宮墨的面前暗示了多次,但是他也從來沒有對她表態,一味的應承,並答應了此次的聯姻,香媚兒的心中只覺得愈發的慌亂。
她追求的,何嘗不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感情?
南宮墨頓了一下,目光瞥了一眼對面的靈犀,雙手依舊搭在膝間,“公主放心,所有的事情臣都已經安排好了……“
他也沒有再繼續的多說什麼,取下了身上的披風,看似細心的搭在了香媚兒的肩頭,這個無意中的舉動,已經悄然的慰藉了女人心中的不安,臉看上去愈發的紅潤了起來。
南宮墨的馬車本就可以順暢的進出皇宮,這是軒轅燁特許的權力,在他的身上,似乎軒轅燁從來便不曾忌憚過什麼,只因爲他曾經憑藉着一己之力,生擒敵國的大將。
他用自己的智慧幫着軒轅燁打拼江山,軒轅燁也幾乎將手中三分之一的權力賜予他。
“將我在這裡放下便好了……“她忽的開口,聲音淡漠如初。
南宮墨也只是愣了一下,便欣然應允。
靈犀刻意的如此,只因知曉兩日之後,兩個人之間便再無瓜葛,從車上下來,旁邊眼尖的侍衛便有人小跑着前來送傘,霏月謝過了對方,這才攙着她,“靈犀姑娘,回延禧宮麼?“
她目光悠遠,望向那漸行漸遠的在雨簾之中消失的馬車,漠然轉身,“你先回去……”
“那你呢,靈犀姑娘?”霏月焦急着道,“如此的大雨,若是淋壞了身子可不好……”
“我還有事。”
她只留下了這麼簡短有力的一句話,便再也沒有說其他,徑直的朝着與霏月相反的方向而去,而靈敏的耳朵,自然也沒有聽見身後的腳步聲。
霏月的手中還緊緊的攥着那把傘,若不是感覺到頭頂上的雨小了許多,定是要將傘給她的,可是如今,她只怔怔的站在靈犀的身後,望着她遠去,從那道纖弱的身影看上去,總覺得這個女子的身上似乎肩負了什麼樣的使命。
天很冷,雨後的天氣亦是如此,並沒有絲毫的溫暖可言,泥土中夾雜着的芬芳飄在鼻尖,她隻身一人站在梅樹下,靜靜的等待,而沒過多久,身後便傳來了腳步聲。
早些便知道他會來,卻不想竟然這麼快的就來了,將香媚兒
送回去,難道都不需要私語一番麼?靈犀的心中不由得冷笑,強迫着自己露出了一個毫無破綻的笑臉,這才轉過身去。
幻澈站在遠遠的地方,頗爲不解公子如此的舉動。
他亦是不明白自家公子的心裡究竟想的是些什麼,公子對府中的安夫人關懷備至,卻也不過僅僅給予了相府妾室的位置,公子會陪着香媚兒公主聽戲曲,亦是給了香媚兒公主一個人人覬覦的相府夫人之位,可是他卻鮮少在公子的臉上看見過笑意,南宮墨的笑,總顯得有些勉強。
公子的心中,究竟是如何去想的?
對於這個莫名的跑出來的草原公主,公子所存的又是如何的感情?幻澈發現自己愈發的不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意了。
“恭喜你。”從她的口中,生硬的蹦出了三個字來,乾澀的脣畔仿若隨時都有撕碎的風險,閃爍着眸光望向漸漸逼近的藍色身影。
南宮墨的臉色看上去很是複雜,緊繃的面孔上,見不着素日裡溫潤的輪廓,尤其是感受到從她周身所散發出來的淡漠,“靈犀……婚禮的事情……”
“你不需要和我多說什麼的,你們很配……非常般配……”她衝着他笑了起來,一雙晶亮的黑瞳中,閃爍的異樣讓人難以察覺。
南宮墨的脣漸漸的抿起,劍眉如同上了一道鎖一般,藏有說不盡的心事。
靈犀很快便收斂了笑容,“西南草原的事情,我會自己想辦法解決的…….南宮墨,你再也不用擔心我會連累你了……“
她忽的擡頭,燦然的水眸夾雜了太多的情緒,又漸漸的將自己所有的心緒都掩在眼底,垂下來的雙手不由得攥緊,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繼續道,“越國公主殿下是個很好的女子,南宮墨,只願你不要負她…….“
這是她發自心底的話,香媚兒是個善良而又單純的女子,她需要得到幸福,而靈犀的心裡卻隱隱的可以感覺得到,如此美妙的女子,終會有一日深陷在宮廷的險惡與深淵之中……
南宮墨自然聽出了她的化外之音,他也不會否認他的自私,他總會權衡利弊,然後在適當的時刻,做出一個適當的選擇,而她,卻是他不知不覺中,已經放棄了的女人。
蕭靈犀……卻是他對不起她!
靈犀強忍住在眼角的最後一抹淚,然後邁開了雙腿,徑直的朝着他走去,卻並沒有在他的面前停下,而是從他的身旁經過。
她只是做一個瞭解,了卻這十年間,她曾經心存的幻想罷了,少女的情愫,卻不過是南柯一夢,終究敵不過時間的摩挲,更敵不過他心中對權力的慾望。
這樣很好,至少,她心裡面了卻了一件事,也說明白了一件事,從今天開始,她和這個叫做南宮墨的男人,便不會有任何的關係了!
只是走不了幾步,便聽見他在她的身後喚她。
“靈犀……“低沉而又沙啞的聲音……
她頓下了雙足,香肩狠狠的顫了一下,只等着他說話,心中不知爲何,竟然還會泛起了一股渴望。
“願你一切安好……“
當那四個字如同羽翼,輕輕的在她的耳邊拂過,所帶給她的震撼,卻是生生的毀滅!
時隔許多年之後,當她變成了那紅牆之中最高貴的女人,享受着至尊無上的隆寵,當他變成了囚車之中的牢販,被萬人唾罵……
再回想起這美好的雨夜,靈犀才驚覺,時間,果然足以將一切毀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