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安,我要對你負責。
季向陽是這麼說的,童安沒有幻聽,所以她並沒有聽錯。有瞬間的震驚,而後迅速地回過神來,橫生而起的是怒氣,是滿腔的憤怒,無法去釋然。因爲憤怒,童安睜大了眼睛,對着季向陽道,“季向陽,什麼叫對我負責?”
“意思就是,我要娶你。”季向陽沉聲說着,這樣的結論對於他而言,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一般。
童安微愣,在她錯愕的面容之後,那神情迅速地閃過,緊接着,童安笑了起來。
“呵呵,哈哈。”童安的笑,一開始是很輕的,可是後來,就變得越來越劇烈。
童安覺得這真是一個太過可笑的事情了。
季向陽,他要對她負責。
這句話的意思是,他要娶她。
此時此刻,在經歷了那一晚之後,在他徹底明白拒絕她之後,他來告訴她,他要負責。
童安不是沒有試想過這樣的場景,當她長大,季向陽來向她求婚。
他告訴她,希望她做自己的新娘,這一生一世都願意照顧她信任她愛護她。
可是童安沒有想到,她猜到了結局,卻沒有猜到經過。
這樣的經過,對於童安而言,感受不到絲毫快樂和欣喜,感受不到半點的興奮悸動。
剩下的,只有痛恨。
痛恨自己,痛恨他。
童安,你怎麼會讓自己到了這個地步。
難道說,你已經那麼卑微,卑微到了要靠一夜—情去綁住這個男人,讓他娶你,讓他留在你的身邊?
童安的思緒剎那間紛亂了,無數的念頭一閃而過,最後只剩下一個。
童安凝眸,緊緊地注視着季向陽,她冷然了神情,一字一句,如此斬釘截鐵地說道,“季向陽,你好像忘記一件事情,那就是我願不願意!”
季向陽的神情也變得複雜起來,從方纔的鎮定,到現在綻放出一絲錯愕。
“你不願意?”季向陽狐疑問道。
在他的心中,季向陽一直認定着,她是愛着他的。而她的這份感情,秦世錦知道,秦暮雲知道,蕭墨白知道,也許,還有更多的人知道。他做好了決定前來,但是卻沒有想到,她會有拒絕的可能。
童安十分認真,下了定論,“我不願意!”
這樣的結果,讓季向陽分外震驚。
“童安。”季向陽喊她的名字,“爲什麼?”
爲什麼在此時此刻,她要拒絕他?
童安的目光,沉着冷凝,“季向陽,以前的童安,確實是很喜歡你。沒有錯,她喜歡你,喜歡到了連自己都感覺莫名其妙。你,季向陽,又有哪一點好。我問過自己很多遍,你沒有蕭墨白幽默,沒有秦暮雲溫柔,沒有秦世錦沉靜,也沒有秦奕淮灑脫。”
“這幾年來,我也認識過許多男人,他們優秀,帥氣,英俊,家世背景,比你好的大有人在。可是我,我,童安,到底喜歡你什麼?”童安從來不曾這樣敞開心扉來說,對於自己這段感情,她一直都是壓抑的,隱忍的剋制着,不想被任何人知道。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好隱藏的了。
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她暗戀季向陽,所有人都知道了。
童安在經歷了先前種種之後,似乎也看開了,就讓她說個明白,將一切說個明白,也許從此過後,就可以和這個人告別,和這個人做了了斷。從此以後,就再也不會執迷不悟如此沉淪。
童安微笑,很淡很淡,“後來有一天我看了書,纔想着書裡的一句話,真的很有深意。”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童安念出了這句話,她輕聲說道,“季向陽,從前你拒絕了我,所以我纔會覺得你是最好的。”
也許,正是如此這樣。
這個世界上,任何東西,任何事物,任何人,也許都是這個道理。
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
※※※
“童安……”季向陽聽到此處,忽而感覺到了窒悶,他開口試圖要打斷她,但是她並不願意。
“季向陽,你聽我把話說完。”童安阻撓了他。
季向陽沉默了,他望着對面的童安,也不知道怎麼了,明明以前覺得她是個小女孩兒的她,以前還是個少女的她,明明以前就覺得在身邊的她,哪怕是遠隔了海洋,遠隔了兩個國度,也不會覺得遙遠的她,此刻讓季向陽覺得,忽然之間有了距離感。
彷彿,她即將成爲蝴蝶,就要漂洋過海,抵達他永不會到達的國度。
這樣的感覺,從前從未有過,季向陽不禁皺眉。
又聽見童安的聲音,淡淡地響起,“季向陽,我以前真的太任性了,也太幼稚了。現在,我長大了,所以我不再是從前那個童安了。”
“你不要再說你要對我負責,你要娶我,因爲這樣的話語,對我而言,只是侮辱,只是你對我的恥笑。”童安用瞭如此重的話語,讓季向陽懊惱,“童安!不是你想的這樣!”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童安應着,她是如此的溫和,“季向陽,我都知道的。”
“你對我,只是兄妹而已,沒有別的感情,而我也記住了,我只是你的妹妹。”童安這麼說着,耳畔依舊迴響起他當日的話語。
那一句——對不起,童安,我對你,只是兄妹之情!
“季向陽,就讓我們迴歸到正常的關係,回到從前,我就是你的妹妹,而你就是我的哥哥,好嗎?”童安望着他,輕聲問着,那聲音是如此的溫柔,溫柔到了讓季向陽感到了一絲疼痛和心痛。
“所以,不要再說那樣的話了,好嗎?”
“就當是我求你了,好嗎?”
一連三個“好嗎”,到了最後那一句“就當是我求你了”,讓季向陽徹底敗下陣來。
季向陽怔住了,久久不曾回神。
“你先回去吧,機票定好,我就和你回國。”隨後,童安輕聲叮嚀。
而後他站起身來,什麼也沒有再說,就這樣離開了。
※※※
季向陽開着車,往自己所住的公寓趕回去。他將車開的很快,飛速一般的飆車。
一路白茫茫的雪,讓他的視線也是一片白霧。
他彷彿是想要追逐速度,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追逐什麼。
突然,車子由於過快的車速一個打滑,橫衝到路邊。季向陽迅速地踩了剎車,車子轉了幾圈才停了下來。
季向陽猛錘着方向盤,無力地倒向了椅背。
其實季向陽在來見童安之前,已經想了很久。
和秦世錦在墨爾本分別後,季向陽就來到了美國,起始的兩個月裡,怎麼也沒有童安的下落。之後就和季琳通話,只知道她和秦暮雲去了英國,並不在美國。而這期間,秦暮雲並沒有和童安取得過聯繫。
之後電話就轉到了秦暮雲的手中。
在電話裡,秦暮雲是這麼告訴他的,“季大哥,童安應該會在美國,她可以聯繫一下她的導師,我想他會給你一些消息。”
基於如此,季向陽只能繼續在美國等候尋找。
季向陽去了童安先前所念的麻省理工大學,也找到了秦暮雲所說的那位導師教授。然而對方告訴他,童安並不在這裡,也沒有和他聯繫過。對於童安,他表示一無所知。季向陽並沒有放棄,他沒有都來找這位導師。
直到三個月後。
那位導師才鬆了口,只是說道,“你這麼急着找她,一定是很擔心她。我想她一定會有事的,也請你放心。”
導師雖然沒有直接告訴季向陽,童安的下落,但是季向陽也確實放了心。
實際上,童安早不是當年那個柔弱會讓人欺負的女孩子了。這些年來,她在美國留學,也過的很好,並不需要擔心。
只是,當聽見她平安無事的時候,季向陽這才發現,自己還是那樣的緊張。
似乎對於她,從小到大開始,季向陽就沒有處之淡然過。
只需要一件小小的事情,他都會約束,只怕她出事。
後來,季向陽在一天裡開車悄悄跟隨了導師,車子一直尾隨於後,跟着他出了城區,來到了波士頓的郊外。
就在車子裡,遠遠的,季向陽瞧見了和導師以及婦人在一起的童安。
當時已經是十月,天氣開始冷了。
童安穿着格子的風衣,裡面是白色的薄毛衣,露出頸子處白色的邊緣。陽光太過燦爛,所以她的面容,瞧着很是白皙,精神似乎也不錯。她和兩人有說有笑,顯然關係很好。而後就這麼,一起進了別墅裡。
童安這一進去,就沒有再出來。
那天,童安留宿在了導師家中。
而在外邊的季向陽,居然就這麼在車裡坐了一夜。
這是童安不知道的事情。
季向陽應該立刻衝向童安,找到她了以後,不再放開她,立刻帶着她回港城纔對。可是季向陽卻沒有這麼做,他就坐在車子裡,抽着煙靜靜地想了一夜。他在想自己和童安的關係,更是在想自己和童安的未來,他們究竟應該怎樣,纔是對的,纔是適合的。
季向陽不曾忘記過童政的教誨和撫育,也不曾忘記過童政要他立下的誓言。
童政對着他說:向陽,你要答應爺爺,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要好好保護童安,就像你保護季琳一樣。
季向陽更沒有忘記,自己許下的諾言:我會像保護季琳一樣,保護童安。
童安。
童安。
你讓我怎麼做,你讓我怎麼放手,你讓我這樣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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