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原本還微笑的臉龐,那目光在一對上秦世錦的剎那,微微有些凝滯。眼底閃爍一絲惶恐,下意識地想要退卻,而後迅速地鎮定下來,恢復了冷靜。她的笑容,也已經恢復了方纔的模樣,笑着開口,“展顏,你怎麼在這裡?”
陸展顏迎了上去,“和朋友來聚聚,你呢?”
陸展顏說着,望向了許靜身邊的男人。
年輕乾淨的男人,穿着襯衣西褲,瞧得出很是文質彬彬。
許靜道,“我也是和幾個朋友來聚聚的。”
此時,秦世錦的手機響了。他站在後邊接起,陸展顏依稀聽見他說,“到了,在過來了……”
“那過一會兒,我再來找你。”陸展顏來不及再多說幾句,想着先去包間報道。
估計會很慘,已經讓他們等了很久。
“好。”許靜笑着應道。
秦世錦簡短通話就掛斷了,他陰厲的漆黑眼眸,冷漠異常地瞧向許靜,帶着不容人察覺的審視。
“那我們過去了。”陸展顏知會一句,就往前走。
秦世錦也重新邁開腳步,隨着她經過了許靜的身邊。
那一瞬間的目光交錯,許靜心裡咯噔一下,只覺得整個一寒,彷彿有激流直竄而起,讓她有一絲暈眩。
秦世錦……
是他!
“怎麼了?”身邊的男人,低聲問道。
許靜搖了搖頭,“沒什麼。”
這裡並不是那些有名的高級會所,只是平價的娛樂KTV。包間是陸展顏早先預定好的,因爲前提是她來請客,即便是秦世錦,她也是不肯讓他來買單的。儘管想着兩人都是豪門大少,也許會不習慣這樣普通的娛樂場所,可既然她是東家,那就只能讓她做主了。
此刻的包間裡,已經坐了兩對人。
蕭墨白和他的女伴,還有李浩然和他的女伴。
氣氛倒也很好,放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曲,音量不大,兩個男人談笑着。
衆人一瞧見他們來了,蕭墨白立刻笑道,“陸展顏,你這也太不夠意思了,自己約我們來喝酒,卻遲到了!哪有人這樣的!”
陸展顏和秦世錦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去,陸展顏往空的沙發上一坐。
“對不起!我向你們道歉!今天公司有點事情,所以來晚了!”陸展顏也知道是自己理虧,立刻就道歉了。
秦世錦一言不發,只在她的身邊入座。他的手臂,自然地橫過沙發脊,輕巧地將她環入自己的範圍中。
李浩然逗趣道,“陸展顏,說句對不起,太沒誠意了。”
“那麼請問李醫生,怎麼纔算有誠意呢?”陸展顏說話的時候,望向了他。
蕭墨白附和着道,依樣畫葫蘆的學着陸展顏的稱呼道,“沒錯,李醫生說得太對了,一句對不起,太沒有誠意。”
“我很樂意對你們表示誠意,說吧,要怎麼來呢?”陸展顏大方問道。
蕭墨白立刻拿了三隻空的酒杯,在陸展顏面前一字排開,李浩然則是取了瓶酒,將那三個酒杯一一斟滿。
“老規矩,罰酒三杯。”李浩然道。
“OK,我接受懲罰。”陸展顏知道他們是不灌她的酒,就不會罷休了。
陸展顏就要去拿酒杯,秦世錦卻制止了,“不許喝。”
秦世錦是不樂意陸展顏喝酒的,除非是工作需要,有些場合也是無法避免。但是私下裡,他對她的管束,猶如唐僧一般的繁雜。
“喲,錦,你這是想要當護花使者?”李浩然擺明了是在取笑。
“我代她喝。”秦世錦獨裁說道。
蕭墨白也不肯放過他,“錦,你不要急,罰完了陸展顏,就再罰你。反正你們兩個,都遲到了。”
“蕭墨白,你的買賣算得挺精的。”陸展顏也調侃一句。 ωwш ●ttκan ●¢ ○
秦世錦也不多和他們糾纏了,直接又取了三隻酒杯,並排在一起,再倒了三杯酒。他一口氣,將六杯酒全給喝了。
酒杯瞬間就空了,秦世錦道,“可以了?”
“真是沒勁,你把酒給全喝了!”李浩然嘆道。
“看來今天晚上,他這個護花使者是當定了。”蕭墨白也是嘆息,而後摟着身邊的女伴道,“去挑一首歌!我們還是唱歌吧!”
隨即,兩人就上前去點了支歌對唱起來。
這邊李浩然道,“陸展顏,好久不見你了,聽說你現在是一家公司的經理?”
陸展顏道,“運氣好而已。”
“誰能這麼運氣好。”李浩然對陸展顏這樣的能力,也感到欽佩。他們也有好長時間沒有遇見過了,沒有想到,這不過是眨眼而已,她就竟然成了公司經理。這樣的女子,怪不得秦世錦當時會賞識,“還是錦厲害,慧眼識寶。”
陸展顏笑笑,側目瞧向了秦世錦。
卻發現微微皺着眉,似乎是在沉思什麼。
陸展顏不禁湊過去問道,“怎麼了?”
秦世錦凝眸,隨口說了一句,“沒什麼。”
陸展顏以爲他是在煩惱公司的事情,“哎呀,難得出來的,你別再想工作了。”她瞧向了點歌的屏幕,又是說道,“秦世錦,你也唱首歌吧。”
“不唱。”秦世錦直截了當地拒絕,固執到了極點,一點情面也不給。
“陸展顏,我告訴你吧,我就從來也沒有聽過秦世錦唱歌。”李浩然說道。
“你和他認識多久了?”陸展顏還從來沒有深入瞭解過,他的朋友圈子。
李浩然道,“我和錦是大學認識的,我們是室友,也有好幾年了。”
“哎?李浩然,你在港大念醫學?”如果是大學認識的話,那也應該是校友。
“我念醫大。”
“你念醫大,可是秦世錦是港大,你們怎麼會是室友?”
“當時我們可沒有住校,就在外邊租的房子住。湊巧了,我的室友就是錦。”
“你們不是大少爺嗎?還會合租?”陸展顏感到好奇。
蕭墨白高中畢業後,直接去國外深造了,所以他並沒有在國內念大學。秦世錦當時留在港城,就和李浩然認識了。不過一個是豪門大少,一個是醫學世家的公子,在陸展顏的認知裡,他們應該會一個人一套大公寓纔對。
—
“陸展顏,你當我們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嗎?”瞧見她的好奇,李浩然無奈道。
秦世錦在此時插了一句,“她向來這麼認定。”
陸展顏朝他哼了一聲,誰讓他平時都是這樣的,又奢侈又浪費,一個人一套公寓不夠,連隔壁的那套都買了下來。問他原因,只是因爲他不喜歡吵鬧。而且平時簡直把她當菲傭一樣使喚,又這又那的。他這樣都不算是大少爺作風,她也不知道什麼纔算了。
李浩然道,“大學的時候,我們還出去打工呢。”
“你們打工?”陸展顏這下是驚訝到不能自己了。
太難想象了,秦世錦去打工的樣子……
李浩然笑着回憶往事,“替遊戲商開發遊戲,那時候還挺有意思的……”
李浩然說起了他和秦世錦大學時候的趣事,陸展顏聽得很是認真。
這些事情,秦世錦可是從來都沒有提過的。恐怕要想從他口中套出一些話來,那比登天還要難,“記得有一次,我們在試玩遊戲,還有一些網絡玩家。結果有個人惹怒了錦,他直接和他單挑,把對方給挑掛了。掛了還不肯,就是不讓對方退,復活了再殺,殺了再復活,就這麼反覆了好幾遍。對方估計後來直接關了電腦……”
對於遊戲,陸展顏是一竅不通的,不過這似乎很符合秦世錦的作風。
果然是殘—忍—血—腥。
“你是不是很難想象?”李浩然問道。
“不,我覺得十分的正常。”陸展顏淡然地應道,“小時候他就是這樣。”
那個時候他也會和同學去打遊戲,有次放學後,他們像往常一樣一起回家。卻在半路上被人給攔截了,陸展顏那天和秦世錦鬧了,所以就故意在後邊,沒想到出了狀況。那貌似是高年級的學長,是幾個不—良少年,乘機抓住了她。
陸展顏當時有些怕,以爲秦世錦是惹了他們,還想着他們該不會要打起來。
誰知道,那個帶頭的卻說:秦世錦?就是你小子!聽說你的街機,打得不錯!今天就和我們PK!
秦世錦瞧了眼陸展顏,就和他們去了。
陸展顏也有跟着去。
結果那天,就看着秦世錦和那幾個不—良少年打街機,造就了當時一挑十六的傳說。
後來,秦世錦再也不去打街機了。
因爲陸展顏那次被嚇到了,只說以後要是再這樣,她再也不和他一起回家。
“小時候?”李浩然困惑問道。
“對啊,他小時候愛打街機,一挑十六呢!”陸展顏撇嘴,當時他這一傳奇事件,被描繪得淋漓盡致,好似他有多麼了不起。
其實不就是打街機嗎?
後來,陸展顏閒來無聊,也有陪他一起玩的。
不過是在家裡,那種遊戲機。
這前提自然是因爲瞧他一個人玩得很快樂,她就不高興了,也要插上一腳。結果是慘烈的,屢戰屢敗屢敗又屢戰。
他甚至都不知道要讓她一下,還美其名曰這是讓她迅速成長。
成長個大頭鬼。
自此以後,陸展顏再也不玩了。
哪怕他妥協說會讓她,她也不樂意玩了。
有什麼了不起的?就讓他一個人和機器去戰鬥吧!
“陸展顏,你們究竟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李浩然並不知道,原來他們兩人之間竟然認識得那麼早。
陸展顏應道,“小時候認識的。”
“你們小時候就認識了?”蕭墨白這邊唱完歌坐了回來,剛好聽見他們在談論。
“對啊。”陸展顏鬱悶了,難道秦世錦都沒有對他們說過嗎?
衆人齊齊望向了秦世錦,陸展顏也望向了他,秦世錦很是悠閒的模樣,不鹹不淡地吐出四個字,“冤家路窄。”
驟然,引來衆人歡笑。
“喝你的酒!不要多話!”陸展顏瞪着他,真是沒一句好話!
期間很是歡樂,都是相識的人,更是無拘無束。陸展顏上洗手間的空隙,想着順便和許靜碰個頭。當她來到那間包間的時候,卻被告知,“許靜,她已經走了。”
已經走了?
大概是有事,她這樣想着。
“哦,謝謝。”陸展顏只好折回。
回到包間裡,蕭墨白的女伴就拉着陸展顏唱歌,“你也來唱一首吧。”
“我不大會唱歌……”陸展顏笑着婉拒。
“沒關係的,這是首對唱歌曲,我們一起唱。”對方硬是將話筒遞給了她,陸展顏瞧了眼秦世錦,顯然他並不打算替她解圍。
衆人也都在喊着,只讓她唱一首。
陸展顏這下是不唱也不行了。
早就已經過了追隨流行的年紀,所以也不大去在意那些流行歌曲。
陸展顏瞧着屏幕,那首歌曲,以前唸書的時候倒是時常會聽。所以,幸好她還能跟着唱。只不過這唱功,就不能認同了。陸展顏站在包間的前方,不時地望着小型屏幕,秦世錦則是坐在沙發裡,目不轉睛地瞧着她在唱歌。
眼神不時地傳遞,伴隨着那些霓虹,有別樣的風情。
所唱的歌詞,卻那樣恰好的如心事一般,慢慢地訴說着,“如果你已經不能控制每天想我一次/如果你因爲我而誠實/如果你看我的電影聽我愛CD/如果你能帶我一起旅行/如果你決定跟隨感覺爲愛勇敢一次/如果你說我們有彼此/如果你會開始相信這般戀愛心情/如果你能給我如果的事/我只要你一件如果的事/我會奮不顧身地去愛你……”
是的,每天已經不能控制自己。
因爲你,我開始變得誠實。
我愛上了你喜歡的鋼琴演奏曲,也會偶爾去看你喜歡的紀錄片。
我還想和你一起去旅行,不管是英國,還是美國,又或者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
我甚至都覺得港城,是一個美麗的城市。
也許是因爲,有你在這裡。
那麼你呢?
這些如果的事,你是否也有同樣的心情?
—
這夜並沒有玩到太晚,瞧着時間差不多了,十點過半,衆人就散了局。坐着車回去,陸展顏在車上,還在哼着方纔那首曲子,雖然有些走調。秦世錦拿餘光瞥了她一眼,感受到她的心情很是不錯,他握着方向盤,注視着前方開車。
而後,他不疾不徐開口,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剛纔在迴廊裡,遇見的那個人是誰?”
迴廊裡遇見的?
陸展顏轉念一想,記起了許靜,於是說道,“她叫許靜,是我的朋友,一直沒有機會介紹給你認識。”
“你們關係很好?”秦世錦又是問道。
“當然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陸展顏堅定說道,談起許靜,她的心情愈發好了。
“認識多久了。”
“恩……很久了,從初中開始,我們就已經認識了,好多年的朋友呢。”陸展顏的心裡暖暖的,微笑說道,“以前不管做什麼,我們都是一起的。我和她是同桌呢,中午一起吃飯,一起在教室裡寫作業,一起騎車一起跑步,還一起去圖書館借書……”
她和許靜的相識,是在港城的中學。
陸青松在醫院裡病逝之後,由於沒有人願意收養她,陸展顏不得不去了孤兒院。後來叔叔陸柏生領養了她,將她接來了港城。之後她就進了港城這邊的中學唸書,就這樣認識了許靜。她們成了同桌,自然關係就變得交好。
也許是興趣相投,也許因爲都是孤兒被收養的緣故,互相憐惜着愈走愈近。
她們相互鼓勵着對方,相互安慰着對方,陪伴着對方,成爲了最默契的一對。
在那段青蔥的歲月裡,在那所校園裡,她的身邊總是有許靜的身影,而許靜的身邊,也自然有她的身影。
現在遙想起來,只覺得還彷彿如昨日那般的清晰,讓她很是懷念。
“以前唸書的時候,別人找不到我,就去找許靜,找不到許靜,就來找我。因爲我們總能知道,對方會在哪裡。”陸展顏說着那些趣事,眉眼都是笑意,“記得有一次,那是念高中的時候了,我們去參加辯論賽。那種辯論賽,是兩人組的團隊,我就和許靜去報名了。結果呀,你猜猜看,我們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就贏了,年級組第一呢!”
陸展顏越說越激動,好似回到了當年一樣,“後來,我們還一起報名參加了好多活動,基本上只要是團隊賽,我們都能拿到很好的名次!”
“學校裡的人認識我們的,都說我們是姐妹!”陸展顏挑起眉毛,衝着秦世錦驕傲說道。
秦世錦只是靜靜聆聽着,並沒有多說什麼。
等她說了半晌,他纔開口說道,“我以爲你最好的朋友是你的學妹。”
那個叫蘇楠的女孩子。
陸展顏認真道,“蘇楠是我的學妹,我們關係也很好的。但是許靜,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不一樣的!”
秦世錦眼眸一緊,“那這幾年,也沒見到她和你一起。”
“她出國去留學了,加拿大的渥太華,她在那裡唸書。以前還回來看過我的,後來唸書太忙了,而且我們又不像你們,機票很貴的,她都是勤工儉學的,爲了省機票就沒有回來了。”陸展顏不免替許靜說話。
“她是什麼時候留學回來的。”秦世錦漠漠問道。
“我在順安工作以後,有一天碰見的。許靜很厲害的,回國以後就當了主管,我以前就知道,她一定可以……”陸展顏不禁讚道。
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對許靜的友情,是有多麼深厚,秦世錦微微蹙眉,沉聲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陸展顏問道。
“有些人,你以爲自己和她關係很好,可是實際上並不是這樣。”秦世錦低聲道。
陸展顏有些生氣了,“秦世錦,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能不能不要戴有—色眼鏡這樣說?”
“我只是陳述事實。”
“你的事實,還是去對別人說吧。”儘管知道,他的話語也不是沒有道理,可是陸展顏還是不喜歡聽。
秦世錦默了下,又是開口,“你們現在經常聯繫?”
“當然沒有,我們都工作了,平時都有自己的事情,偶爾纔會出來一下。”
聽見她這麼說,秦世錦不再多言了。只是眉宇之間,有着隱隱的陰霾。
※※※
“展顏,今天晚上有空嗎?”
“恩?”
這天下班之前,許靜打來了電話,詢問她是否有空,“我們好久沒有見面了,我又正好發了工資,請你吃東西吧?”
反正今天晚上秦世錦也有應酬,陸展顏是一個人,再加上也確實好久沒有見面了,本來就想要找她出來聚聚的。
她笑着應道,“好。”
“那一會兒見。”
等到下了班,陸展顏就趕去和許靜會合。
兩人其實也有段日子沒有見面了,之前在K歌城裡匆匆碰了個頭,也沒有說上幾句話。這下好不容易聚到了一起,心情有些興奮愉悅。約見的地點是在步行街那裡,陸展顏早到了,許靜而後趕了過來。一瞧見她,就小跑着來到她面前,親暱地摟住了她的胳膊挽住。
“哎呀,不好意思,我來晚了。”許靜抱歉道。
“沒關係,反正今天是你請客,讓我等一會兒很合理。”陸展顏玩笑道。
“你想吃什麼?”
“隨便看看吧。”
兩人手挽着手走進了地下步行街,親密無間的模樣,還是如以前一樣,沒有任何改變。這一次她們並沒有去哪家館子,而是一路吃着美食小吃。記得還在念書的時候,每個星期就會來這裡一回。那個時候的她們,打工賺着錢,每每來這裡,就等於是奢侈。現在的她們,坐在辦公室裡,穿着OL套裝,時不時就是飯局應酬。
人生光陰,太過荏苒,總覺得匆匆流逝太過快了。
坐在街邊的桌子上,一人一碗米線。
對面是幾個女學生,穿着某所高中的制服,洋溢着青春的氣息。歡笑的臉龐上,充滿了活力朝氣。
而她們,當年也不過是如此這般。
許靜忽而問,“展顏,你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