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歡蘇軾的詞。
人有悲歡離合, 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短短几個字,道盡世事苦樂。
其實這句話表達的並不是憂傷, 而是溫暖。
還記得下面寫的是什麼嗎?我教過你的。
但願人長久, 千里共嬋娟。
——2006年6月10日
如果高考班進了六月還有閒人, 那一定是杜威。
首先老先生壓根沒覺得自己能在高二考進大學, 再說非要上大學的話家裡老頭老太太也不能不管, 相信他那一直摻着水的成績,所以自己還操什麼心啊,且舒服活着吧。
“大家靜一靜, 現在通知兩件事情。”學習委員又開始下課拿板擦敲桌子:“下午每人教兩張一寸照面,還有就是明天最後一次英語測驗!聽見了嗎?”
“聽——見——了——!”
一羣人答得有氣無力。
杜威正喝可樂呢, 差點嗆着:“啊?還考試?這都什麼時節了?”
“肖言真是個變態。”慄樂在一旁也是憤憤不平。
“你也不想考啊?”杜威朝他拋了個曖昧的眼神。
慄樂翻白眼:“廢話。”
“等着!”杜威很英勇的站了起來, 把瓶子往桌上一砸。
“你要幹嗎?”
杜威也不回答, 趁亂撒丫子就跑出了教室。
其實大家都不知道,考前最空蕩的地方就是辦公室, 老師們都積極地跑到教室裡解答問題,誰還會安心的跟那坐板凳啊?
杜威拿着早就配好的鑰匙,陰陰的笑了下,大搖大擺的打開高二重點組的辦公室門,日本鬼子似的殺進去。
曾經浩如煙海的卷子已經做了七七八八, 他很輕易的找到了肖言下午要測試的衝刺模擬卷, 哼道:“道高一尺, 魔高一丈你知道不?小肖同志~”
說着把答案夾好便想原路返回。
沒想他眼神忒好使, 又瞟見肖言桌上厚嗒嗒的一摞剛送回的文件, 忍不住犯三八的翻開審視。
原來是文理兩個重點班的志願草稿。
“杜威,北京體育大學…”
瞎扯, 他朝自己撇嘴,又往後翻了翻,一邊嘲笑熟人的“雄圖大志”一邊樂,心裡琢磨着高三肯定是有人陪着上啦。
“嗯?”杜威又翻開一頁,忽然情不自禁的疑惑出聲,拉出它來瞪大眼睛。
上面赫然寫着:“林亦霖,第一志願:重慶大學。”
下面低檔志願全空。
“靠,路路不說他要上北大嗎?”杜威轉了轉眼睛,這上面足以去參加書法比賽的鋼筆字分明就是林亦霖自己寫的。
想起最近關係破裂的他們,即便是杜威也明白了許多……小林子分明就是暗渡陳倉的想溜。
要不要告訴陳路這個選擇的天平一出現立即傾斜。
杜威慌慌張張跑出辦公室,拿着手機撥出電話。
“喂?”陳路卻是好半天才接,聲音無力,這陣子選秀進行到了別的賽區,他也不出席活動,成天生龍見首不見尾的。
聽着大少爺啞啞的動靜,杜威奇怪:“你幹嗎呢?”
“睡覺。”
“還睡,你那親愛的老婆都要跑了!”
“嗯?”陳路沒反應過來。
杜威恨鐵不成鋼,苦口婆心道:“我剛纔頭看到他志願的底案了,他報的重大,重慶大學,知道在哪嗎?從咱這兒坐T字頭火車都要兩天兩夜…”
還沒等他形容完,陳路便猛地把電話掛了。
杜威瞅着手機嘟囔:“簡直費力不討好。”
細說起來林亦霖的人生還真是大起大落,比同齡人複雜了不知多少倍,估計他沒經歷過的也就是犯罪案件那些限制極地了。
可惜老天一旦眷顧誰,那肯定就得總想着誰。
二零零六年六月五日下午三點,林亦霖拖着行李從學校出來想找個賓館住兩天湊活着,待高考結束便離開北京。
正在街邊東瞅西看,突然一輛黑色轎車從角落裡衝出來,跳下兩個高大男人,手法利落的抓住林亦霖準確敲暈,在衆目睽睽之下把他連人帶行李塞進車裡逃之夭夭。
傳說中的綁架,很好,小林子的人生完整了。
“對不起,我不該做這種事傷害你。”陳路把護照放在他的手裡,表情淡漠的說。
林亦霖接過,欲言又止。
陳路笑笑:“你自由了,可以去美國,可以不再想我,這樣纔是最好的結局吧。”
林亦霖搖頭:“我生氣,並不是因爲護照,只是…”
面前的陳路卻像聽不到似的,在一片光暈中越變越淡,笑容依舊美好:“再見。”
有很多話還想說,喉嚨卻無論如何都是不上力氣。
林亦霖急得情不自禁的動了一下,而後所有畫面都陷入黑暗。
迷迷糊糊的醒來,小林子在朦朧間看到個貌似熟悉的天花板,使勁深呼吸了幾下,漸漸清醒,才知道剛纔不過是夢境。
陳路就抱着手站在牀邊凝視他,表情是說不出的陰沉。
“你幹什麼?!”林亦霖終於回過味兒來,掙扎着坐起身。
這張牀大的離譜,任是個高大的男生在上面打滾都沒問題,當初陳路非要買下來,覺得特舒服,怎麼現在挨着它這麼彆扭。
“不想動手你就老實待着,我心情不好,不要惹我。”陳路用藍眼睛淡淡的俯視着,話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有事等我高考完再說。”林亦霖彆扭的側過頭。
陳路冷笑:“等你高考完?要不要等你去了重慶咱們再說?”
“你怎麼知道的?”林亦霖吃驚。
“我不知道你就真走了是嗎?”陳路捏過他的下巴,手勁用的有點大:“真不好意思,我不打算讓你去考試了,在這兒老實給我待着。”
林亦霖憤憤地打掉他的手,拖着痠痛的身體打算爬下牀走人。
沒想陳路拍了拍手,剛纔那幾個從街上把他綁走的保鏢面無表情的從客廳走進來,死魚似的眼睛盯着小林子一動不動。
“老婆,你好像沒那麼傻吧?想和我玩真的?”陳路看着他。
林亦霖不敢相信的看着陳路:“你太過分了吧?”
“是你太過分了。”陳路擡高聲音打斷他,示意幾個保鏢:“讓他安靜點,不要傷了他。”
在林亦霖驚愕的神情中,保鏢們訓練有素的衝上來我小林子按到牀上,從外面取了針藥,面不改色的就推入他的靜脈,見陳路滿意了,才排着隊出去關上了門。
像是所有的肌肉都被泄了力氣,林亦霖無力的試圖擡起胳膊,痠軟的感覺很快擴散開來。
他從未有過這麼虛弱的感覺,面露掙扎之色。
陳路坐到牀邊摸了摸他的臉,輕聲道:“親愛的,我也不想讓你難受,等過了高考這兩天就好。”
“你以爲這樣就能留住我?”林亦霖露出譏諷的淡笑。
“我沒有別的辦法。”
“就是你這樣,才把一切都搞砸的。”
陳路沒回答這句話,眼睛明明看着林亦霖,卻像是走了神。
“你還記得嗎……”好半天他才發出聲音:“那天猜火車,明明就是我贏了,可我還是陪你去了香港,我以爲自己可以接受一切,其實我不可以,我不能過看不到你的日子。”
林亦霖看着陳路無奈的搖頭,心沉的發疼,此時此刻受制的明明是自己,爲什麼卻好像是陳路被逼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
很多時候林亦霖是真的搞不明白陳路的想法,按理說他長在美國,能麼能不明白individual的意思,我們都應該獨立的生活,沒有誰應該成爲附庸,可他偏偏就不這麼覺得。
“我不是你喜歡就能買下的東西,無論你買價多高,付出的有多昂貴,多無可替代,都不可以……”林亦霖側過頭說道。
“是我一直在自作多情嗎?”陳路低着頭,微長的劉海遮住了美麗的睫毛,聲音冰冰涼涼。
林亦霖不吭聲,胸口隨着淺淺的呼吸上下起伏。
“用我自己去換也不可以嗎?”陳路又問。
林亦霖乾脆閉上了絕望的眼眸。
修長的手指撫摸上他冰涼的臉頰,陳路的動作溫柔而又細心,他知道林亦霖沒有能力反抗,因而纔有機會慢慢欣賞。
緩慢一顆一顆的解開林亦霖襯衣的扣子,有些沉醉的看着他暴露在夕陽下的身體,即不像男人那般陽光粗燥,也不像女人那樣綿軟無力,細密而光滑的皮膚包裹着他堅挺的骨骼,精緻的側臉看起來非常精緻,像是幅優美的畫卷。
“親愛的,你真美麗……”陳路伏在他身上,陷入了深吻。
林亦霖氣憤地手指發抖,無奈之下,只能繼續緊緊地閉着眼睛,堅守自己心靈的陣地。
陳路有點像是在報復,忽然間便粗暴的佔有了他。
林亦霖頃刻間慘白的臉顯示出了他痛苦的程度,但卻強忍着不吭聲,喘息急促而無助,細細的汗水終於還是從額頭上滲了出來。
他漸漸發現自己所愛的這個人竟然也會脆弱到這個地步,但是爲什麼每次變得脆弱,陳路都要用暴力去掩飾。
這樣在一起,有什麼幸福可言?
陳路始終喜歡看着林亦霖,每次都可以認認真真地看清林亦霖的每個表情。
但這一次,陳路卻有點不想看了。
因爲淒涼的淚水像是盛不住了似的,從林亦霖的眼角靜靜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