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熱炎炎的夜都,沉悶的空氣被夜風吹散些許,此處靜若幽林,馬路上鮮少有車輛經過。
路燈昏黃,投在地面上拉長成一大片鬼魅斑駁的陰影,我望着路牌上的那三個字,只覺得自己後背一陣發涼。
身上通訊設備全無,一個防身的工具都沒有,就連鞋子底兒薄的都可以試出地面的溫度。
我怎麼會來到這裡?
他們爲什麼要讓我來這裡?
腦海裡無數個念頭閃過,望着眼前坐落有致的小區,我心中瞭然,這裡,應該就是楊婭坤的家。
也就是沈淑靜失去蹤跡的地方。
或許,九哥就在裡面……
步子微微向前了幾步,理智讓我頓住。
適才那個聲音喑啞的矇頭人,千方百計讓我來這裡,一定有他的目的。如果我就這麼進去,會不會反而中了他的詭計?
九哥帶着兵力過來營救沈組長,我不能在這裡幫倒忙。
扭頭想要回去,可身後一股巨大的涌動起來的暗流生生地動搖了我回去的決心。
鬼氣盛行,此地似乎有一種從沒有感受過的禁制法陣,似有若無,波動不斷。
那裡面,有九哥的氣息,我感知到了。
也覺得出他現在正在裡面與人發生激烈的搏鬥。
我捏緊了拳頭,進退兩難。
忽然我感到身後好像有人匆匆趕過來,情急之下,急忙找了個陰暗藏人的綠化帶躲起來。
不一會,就看見有三五個穿着陰差官服的人急速跑到了小區門口匯合。
當中一人低聲道:
“大人什麼事,把咱們叫的這麼急?”
一個公鴨嗓道:
“聽說是法陣啓動了,抓住了陰九,你還別說,那個誘餌果然好使!”
我聽得心臟都快停了,沈淑靜真的是個誘餌,凌睿猜得不錯,這一次的計劃又是想把九哥抓住!
“可是聽聞陰九很厲害,這一次能行嗎?”
“嘿嘿,你就不知道了吧,就算他能撕開法陣逃出去,那個誘餌也會在他鬆懈的時候來個一掌碎魂。沈淑靜早就被掉包了,裡面那個誘餌,是假的。哈哈……這一下他可是插翅難飛了!”
三五人奸笑着,邊進了大門。
我跟到門口,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
怎麼辦,九哥知不知道誘餌是假的?他萬一真的把假的沈淑靜救出來,到時候一不留神……
我越想越覺得後怕,咬咬牙,不行,得進去找個人通風報信才行。
那個什麼法陣九哥纔不會在意,可是如果有假誘餌,那可就防不勝防了!
不顧一切地衝進了小區大門,我也不知道楊婭坤家到底是哪一棟樓。小區綠化設施都不錯,四面都建了路燈,行走起來也不至於因爲天黑而感到害怕。
我不敢走大路,生怕遇上對方的人,只能憑着氣息的方位一點一點摸索。
跑了沒多遠,我就覺的身體裡絞痛難忍,手和腳都有些不聽使喚,哆哆嗖嗖的打着顫。
我暗自懊惱,安馨月你怎麼就這麼慫呢?還沒有找到九哥就已經怕的渾身哆嗦,那之前說過的守護他豈不都跟放屁似的。
我咬緊牙
關,努力不去感受那些致命的痛覺,在黑暗裡穿梭着,尋找九哥的氣息。
天上黑的不成樣子,感覺已經不是自然環境下的那種黑了。我知道自己應該已經進了法陣,周圍都朦朧在一片輕紗薄霧之中,隱隱綽綽。
前方的路越走越難辯,我走了很久依然覺得九哥的氣息離我很遠,準確的說,應該我和那股氣息之間的距離就沒有縮短過!
不對,我意識到自己應該是被坑了,這個陷阱迷霧重重,而那個指引我的氣息卻像沙漠裡的海市蜃樓,不管我再走多久,也不會到的!
小金蟲刷得一下飛出,自我的身體向外擴散出一道淺黃的保護罩。
我立在原地不動,可依然感覺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通過淺淺的保護罩,一點一點侵蝕着我的靈魂。
這個地方好像能夠源源不斷地抽走我身上的力氣,一開始行走只是覺得兩腿打顫,不聽使喚;而現在,我已經徹底不能動,就連擡起胳膊的力氣都沒有了。
小金蟲感應到了我的危機,振翅發出嗡嗡的頻率聲,守護的屏障像是完全失去了效力,我癱軟在地,只能眼睜睜地感受生命再自己的體內一點點流失。
我的眼睛好像失去了聚焦功能,舉目望去,天空一片白,小金蟲不見了,守護屏障也不見了,整個天地好像就只剩我一人。
那股力量源源不斷地吸走我身體的全部,就像風乾的沙雕,風一吹,細沙如殘垣般剝落……
先是衣服……再是皮膚……再是內裡的腸肚和血液。
一絲一絲,都讓我無比清晰地感受着,好痛,痛入骨髓,我快要被這種折磨式的殺人法子逼瘋,可是自己卻連了斷的能力都沒有。
就在我以爲自己馬上要化成碎片的當口,一道凌厲的劍光倏然斬斷那股力量和我的聯繫,我身體內氣息震盪,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血沫子嗆在肺裡,無比難受,可也漸漸讓我有了意識和直覺。
鼻尖清冽沉香,臉貼着溫涼的胸膛,我還沒睜眼,就知道是他來了。
心中愧疚無以復加,我甚至來不及呼痛,只是覺得心口悶得想要炸裂。
“先別胡思亂想,抱神守一,給我醒過來!”九哥凝重心疼的話語從我耳邊涌入。
後背也有源源不斷地神力注入,幫我修復殘敗不堪的軀殼。
等我有力氣正眼,情緒平復之後,才發覺自己躺在九哥懷中,而我們則處在一個幽深靜謐的山洞裡。
我的腦子有點發懵,不是在花園路的小區了麼……
他見我醒了,急忙扶我坐起,一手握住我的下頜,張口一道清冽的純陰之氣就渡入我的口中。
身體像被撕成了碎片似的,鬼氣所到之處,都像被清涼的水漫過,稍微緩解了那種疼痛,我的身體還在不自禁抖着,不過也慢慢適應了那種時不時就會襲來的陣痛。
陰燁塵見我狀態不好,什麼也沒說,只是隔三差五地給我渡一口陰氣。
我雖然痛着,但也知道鬼氣對九哥意味着什麼,本想要拒絕,而是九哥卻嚴肅道:
“月兒,聽話。你若死了,我也無法獨活。”
我腦子混沌,但也知道自己和九哥的生死契還沒有解,何況冥婚在身
,我的存在就像是他的一根軟肋,牽一髮而動全身。
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我不能有事,也不能讓他出事!
憑着一股強大的毅力,我愣是忍着周身劇痛,一次又一次,甦醒又昏迷,昏迷又甦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感覺好點了嗎?”九哥滿眼血絲,一臉鬍子茬,滿是擔憂。
我嗓音沙啞,輕聲道:
“九哥,……我,咳咳……”
肺疼的厲害,感覺說一句話都很費勁,他幫我順氣,溫言:
“彆着急,你身體機能受損,一切慢慢來。”
說起來,的確有所感覺。
視線有些模糊,靠的近才能看清九哥,遠處的東西就像隔着一層薄膜。雙手軟軟搭在身體兩側,想要用力緊握,都無法實現。
我驚覺自己的身體怎麼會虛弱到這種程度,滿眼驚慌,再看我們所處的位置,竟然跟夢裡一樣,還是那個黝黑的大山洞!
“這……這是怎麼了?”
陰燁塵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裡去,鬍子拉碴不修邊幅,眼白裡全是血絲不說,似乎還有點滲血,最可怕的是他的頭髮。
他一身陰差制服,長袍窄袖,只是胸前“冥”字黯淡無光,就連他最引以爲傲的長髮,兩鬢似乎也生出幾絲華髮。
陰燁塵收緊雙臂,沉着嗓音,道:
“月兒,你聽我說,氣息儘量放平和,不要激動給也不要悲傷。此地是溟烈佈下的,叫做‘神屠’。入此陣者,法力皆弱,神識漸消,不論人神鬼魑,皆無活路。”
我大驚,情緒稍一波動,肺部就疼得喘不上氣,他急忙安撫我,說道:
“‘神屠’法陣一旦開啓,除非陣中魂靈盡消,否則不會重新開啓。但是月兒,我們尚有一線生機。”
我忍着肺部的疼痛,嘶啞着喘息,除了滿心的後悔好懊惱,什麼也難以認真聽下去。
陰燁塵沉着冷靜,分析給我聽:
“我和你本源一體,法陣不識,我以金蟲爲誘餌,等到法陣開啓七日後減弱,我會試着帶你出去。但是現在,你我畢竟保持體力,保持平靜,儘可能地漸小損耗。”
我已經從一開始的震驚無措裡慢慢恢復,雖然渾身依然如同散架似的,可好歹意識漸漸清晰。
九哥告訴我,這山洞是他以小金蟲守護之力幻化而成,大約可以抵擋法陣一半的傷害,而剩下的另一半,我昏迷的時間裡,一直都是他在扛着。
“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陰燁塵滿心擔憂,抱着我破碎的身體動都不敢動,彷彿抱着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我心裡委屈又愧疚,這個破神屠的厲害我已經領教了。要不是九哥來了,恐怕我早就被它“消化”了。
可是,正因爲我,才連累九哥也落入這個法陣。可他至今都沒有問我究竟,我心中不安,試着解釋道:
“我……我不是故意要來的。是有人……”
“無妨,我知道你也是擔心我,一切等我們出去再說。”他並沒有讓我講完,情況危急,他還需要拿出力量和法陣抵抗,的確不該在這個時候解釋。
“我們已經……在這裡很久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