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童童這話都說出口了,紀蘭楨再不清楚就真是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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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無人,周圍也沒有鄭麒和吳定國在場,正是女生交流秘密的大好時機。
紀蘭楨:“童童,你是真的很喜歡胖子呀。”
別看周童童平時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但終究還是女孩子,在討論到自己喜歡人的時候,也會害羞無措。
“什麼呀,就一點點而已。”
“就一點點嘛。”紀蘭楨把大拇指和食指上下相合,做出哄樂樂的那個姿勢。
“就一點點……我說過了,要是他能上進點就好了,你是沒看見他現在,除了打遊戲就是睡覺,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碰學習。”
周童童說起吳定國來簡直就是侃侃而談。
“他不像哥,哥至少聰明……”
她說到這裡忽然住嘴。
耳邊風聲呼嘯,兩人走得慢,但也到了食堂。
“童童,你能和我說說鄭麒的事嗎?”
正好扯到了這個話題上,紀蘭楨也就想順水推舟繼續下去。
她們在食堂找到了空位,臨着窗戶,剛好能看到外面的來人。
之前四個人就說好了,男生們負責打飯菜,女生佔位置就行。這個地方又顯眼又好找,是個不錯的選擇。
周童童只在心裡稍作猶豫:“行,反正你也不會害哥;不過有關哥的事情不少,你今天想要聽哪段?其他的以後我可以慢慢補給你聽。”
紀蘭楨不假思索:“鄭麒小時候有關他父母的事情你知道嗎?”
“你這要是打靶子那是正中紅心呀,”周童童一臉不可思議:“蘭楨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也得到了什麼風聲?胖子給你說的?”
“沒有,”紀蘭楨搖頭,把他屋子裡的小熊童話故事書分享了出來。
周童童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看來哥還是想他媽媽的,就是死鴨子嘴硬罷了。”
說完,她直直地盯着紀蘭楨:“你知道吧,哥父母是離婚的。”
鄭麒父母在他很小時候就離異了。
這樁婚姻其實一直在鄭麒母親那邊不太被人看好,那個男人是個無業遊民,整日遊手好閒,喝醉酒就什麼話往外吐,一點事都藏不住。
但那男人唯一的優勢就是長得不錯,鄭麒母親那時候才十八都不到,被男的哄得鬼迷心竅。一個寒冬的早晨,她家裡人起牀發現女兒不見了,看了留下來的書信才知道跟男人跑掉了。
跑掉也只讓人唏噓一陣,可過了差不多十年,鄭麒母親回來了,手裡牽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也就是鄭麒。
“說是開始他媽媽也真的有想過好好過日子的,但如果看過小說會知道吧,孤兒寡母生活太難了。”周童童表情凝重。
沒有經濟來源,家裡人也切斷了和他們母子的聯繫,鄭麒母親捱了幾年實在過不下去。
於是她開始依靠男人。
鄭麒母親年輕也好看,很多男人都願意和她處對象。可她換男人的頻率很頻繁。
男人最嫌棄的問題在於她帶了個拖油瓶。
起先鄭麒母親是寧願要兒子不要男人的,但抵不過時間一長內心有所鬆動,再加上她總是把不同的男人帶進家門,鄰里傳來的風言風語也格外不好聽。
後續的發展當然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就……你想象吧,早上起來你家裡前後一個大人都沒有了,你唯一的親人、你的媽媽拋下你走了。然後過了兩個月,你從別人那裡聽到你媽媽改嫁的消息。”
周童童做了個攤手的姿勢:
“那時候正巧就發生在哥上初中的年紀,據胖子說他本來還是好好學生那一掛的,就是學校教育資源差了點,就他那當時煥發的聰明才智和勤學苦練那樣,別人都以爲他日後就是奔着清北去的——
“結果就從他媽媽改嫁開始,哥像變了個人一樣,就一般人描述的,墮落吧。”
“後來他……就跟現在的小姨還有樂樂一塊住了嗎?”
“嗯……我想大概就是這樣,不對,應該是他媽媽改嫁後回來找過哥,但是哥沒見她,後來兩人就一直沒見了。”
周童童撓撓頭:“至於哥怎麼會和他小姨住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了……嗨,誰都願意將別人的八卦,要是事情扯到自己身上,誰還願意說呢?”
……
紀蘭楨發現了盲點:“你是說,這些事情是他小姨說的?”
“嗯啊,哥那個性格怎麼可能會跟別人說?”周童童壓低聲音,一臉神秘莫測:
“那還是好久前了,大概高一的樣子,因爲哥一直藏着掖着沒讓我們知道他家裡人的情況,我自己就去了。”
鄭麒剛好有事不在,家裡只有肖英一個。
因爲周童童穿得光鮮亮麗,而且肖英那時候在等鄭麒學校承諾的給貧困生補助,所以以爲周童童是來視察學校派來的學生代表。
周童童小時候大場面就見多了,看肖英把她認錯也就將錯就錯下去,卻不想肖英幾乎是把鄭麒的過往和盤托出。
“現在一想,鄭麒小姨很鬼靈精,她只着重講了哥的母親那部分,數落她的不是,卻把自己做的事情包得漂亮得體。”
周童童想到這裡還有點氣憤:“就他阿姨那貪財的樣子,哥的媽媽沒塞錢給她我都不信。”
“哥現在的苦惱都是他小姨給的,他小姨可壞了,就指望哥能早點畢業然後進廠打工,好給她掙錢賣命。”
那個肖英簡直就讓她牙癢癢:“你都不知道那女人嘴巴多刻薄,她連鄭麒爸爸以前喝醉酒說的話都抖露得一乾二淨,說他自己都承認‘就是看中鄭麒媽媽長得俏,屁股大,是個能生男孩的……’”
“別說了。”
紀蘭楨打斷她:“你別說了。”
周童童這才察覺到紀蘭楨神色的不對勁:“你怎麼了?”
紀蘭楨搖搖頭,卻說不出來半個字。
她覺得心裡的哪一處很痛。
是磚瓦從房子上一塊塊砸下來的痛;是心被放進冰窖一寸寸凍住的痛;是十指被釘子一根根插入的刺骨的痛。
她覺得大腦在嗡鳴,大口大口呼吸卻沒辦法爲自己爭得一點氧氣。
擡頭,遠處姍姍來遲的兩人說說笑笑,而陽光正好。
陽光正好,她心裡愛慕的那個少年剃着乾淨的寸頭,灰色的衛衣外罩着敞開的校服;他隨便一擺頭,刀一般裁過的下頜,連影子都是很好看的。
可是她從沒想過,這樣的少年有過那樣的往事,那樣不堪入目的記憶。
而他還在對着玻璃窗那邊的自己,揚起微微向上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