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非打完電話回來的時候，看着窩在我懷裡的陸憶，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安靜的站在那裡，等着我和陸憶站起來，面色如常，看不出有什麼奇怪的神色。
見陸雲非走過來了，陸憶在我的懷裡擡起了他的小腦袋，眼睛掃過陸雲非，低聲問道：“爸爸。也不要妹妹？”
我心裡一緊，一邊迅速的擡頭去看陸雲非，一邊搶先在陸雲非開口之前，安撫着陸憶，“當然，爸爸也是隻要陸憶一個人的。”
陸憶似乎有些遲疑，他不斷的擡頭看着陸雲非，似乎是在等陸雲非自己開口告訴他。
在陸憶的認知裡面，陸雲非是個很強大的存在，所以如果連陸雲非都點頭了的話，那麼我和陸雲非即便是結婚了，也不會有妹妹的出生，他的地位也就不會有所動搖。
我蹙眉，對着陸雲非拼命地使眼色，陸雲非卻置若罔聞。
只見他蹲下身子，跟站着的陸憶平視，語氣平靜地響起，“陸憶，想要別人達成你的心願，你就要有堅不可破的資本。”
陸雲非的話深奧的連我都聽不懂。更何況是才僅僅五歲的陸憶。
果然，陸憶愕然的看着陸雲非，一副迷茫的樣子，顯然是不明白陸雲非的話是什麼意思。
不明白爸爸的話究竟是在承諾以後不會要妹妹，還是……以後要妹妹，不要自己。
“爸爸……”陸憶喃喃兩聲，隨即刻板的重複道：“你，不要，妹妹。”
“陸憶。”陸雲非危險的眯了眯眼睛，看着不遠處的人羣，眸光幽深發亮，倏地，他從我的手中將那粉色氣球拿了過去，遞到了陸憶的手中，“自己拿氣球！不要總想着?煩媽媽。”
“球……”陸憶看着被陸雲非強勢塞到手裡面的氣球，漂亮的眼睛眨了眨，隨即說出了跟之前一模一樣的話，“爸爸，不要，妹妹。”
陸憶的眼神越發的固執，他的小臉繃的緊緊的，沒笑，只是喃喃的刻板重複，“媽媽，不要。爸爸，也不要，妹妹。”
陸憶在不安，他需要我和陸雲非的承諾。
陸雲非表情淡漠的看着固執的陸憶，抿脣不語。似乎是在思考着些什麼。
陸雲非不知道在想這些什麼，他的良久沉?，讓我心越發的揪了起來。
我有點擔心陸雲非的回答，他的回答也許會影響到陸憶未來的狀態。
看着陸雲非不說話，陸憶站直了自己的身子，勇敢的跟陸雲非對視，然後繼續執着的問道：“爸爸，不要妹妹，要，陸憶。”
“嗡嗡嗡——”
陸雲非褲袋裡面的響了起來，他拿出掃了一眼屏幕，薄脣抿了抿，就想站起身來去接電話。
陸憶卻突然伸手拽住了陸雲非的手指，固執地重複，臉上是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爸爸，不要，妹妹。”
陸雲非舉着，視線從陸憶的身上再一次移動到了屏幕上，他反握住陸憶的手，一字一句說得極其認真，“陸憶，爸爸騙過你嗎？”
“沒有。”陸憶毫不猶豫的搖頭。
就是因爲陸雲非從來沒有騙過他，所以陸雲非不要第二個孩子的承諾纔會顯得如此重要。
“那好，那對於你的問題。爸爸只能告訴你，不管以後有沒有妹妹，爸爸都會像以前一樣愛你，你該得到的一分都不會少，甚至比以前更多。”
“嗡嗡嗡——”
陸雲非將還在嗡嗡響着的掛斷，垂眸看着陸憶的小臉。
陸憶的小臉一白，還是沒弄懂陸雲非的話，不過他似乎差不多明白了陸雲非不會不要他，還會像以前一樣喜歡他這一點，因爲我看到陸憶的眼睛裡面慢慢的聚集了一團亮光。
陸憶手中的氣球飛了起來。被陸雲非一把拽住了細繩，他攥緊了陸憶的小手，輕聲道：“陸憶，拿着你的氣球，媽媽說今晚陪你玩的，不要毀了她的興致。”
我錯愕的看着陸雲非，什麼叫做不要毀了我的興致，現在明明是在說陸憶的問題啊。
陸憶扭過臉，認真而專注的看着我，“媽媽，要玩？”
“額……”我掃了一眼陸雲非，隨機點了點頭，“嗯，陪着陸憶玩。”
陸憶皺着眉頭，思考了很久。然後他擡起頭，看着我，表情嚴肅又認真，像個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經的說道：“陸憶，喜歡媽媽，媽媽要玩，陸憶也玩。”
我心頭一顫，沒想到陸憶會說這樣的話，對於陸憶在想着的事情，對事物的喜惡，我到現在也是一知半解，我似乎一直就看不懂陸憶，就跟看不懂陸雲非一樣。
驀地，陸憶揚了揚脖子。指着不遠處的娛樂設施，眸光閃了閃，“媽媽，去玩。”
我嘆了一口氣，站起了身子，一邊隨着陸憶往前走，一邊側眸看向陸雲非，我想我應該跟陸雲非說一下孩子的問題了，我抿了抿脣瓣，試探性的開口。
“陸憶好像不喜歡自己有個弟弟或者妹妹。”
陸雲非牽着陸憶的另外一隻手，皺眉囑咐他慢點走，好半天才回覆了我的話，“陸憶不喜歡的東西有很多，而我們不可能樣樣都滿足。”
換言之，陸雲非還是想要第二個孩子。
可是，爲了陸憶，即便在喜歡，在想要，也不能要！
陸憶原本就有輕微自閉症，這種症狀的孩子最需要的就是安全感。我不能讓陸憶在一個不安全的環境裡面，不能讓他不安心！
而我，也必須尊重陸憶的意見。
趁這孩子還沒有出現，先讓陸雲非斷了之前的念頭。
我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氣，道：“其實我們只有陸憶一個孩子，也挺……”
“不行！”陸雲非冷聲打斷我的話，直接拒絕，他看了我一眼，語氣帶着不容置喙的強勢，“我們會有第二個孩子，甚至還會有第三個，第四個，你不能因爲陸憶的一句話，就肆意剝奪了他們的小生命。”
還有第三個。第四個？！陸雲非這是想生一個足球隊出來陪他踢足球？！
要不是時機不對，我真想大笑陸雲非的這種想法。
“可我還沒有懷孕，所以這不算是肆意剝奪他們生存的權利。”我伸手扒了扒自己的頭髮，看着陸憶爬上了一旁的小滑梯，看着他好奇的坐在滑梯上不知道該上還是該下下的樣子，心裡有些疼。
“孩子很快會有的。”陸雲非說完，就走上前，對着陸憶指着滑梯的一端，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指輕輕抓住陸憶的小胳膊，然後環過自己大半的身子，拉着陸憶的胳膊往下拽，誘導道：“陸憶，這樣，滑下來。”
陸憶眨了眨眼睛，再一次爬上滑梯之後，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陸雲非又耐着性子教了他幾次，陸憶這才勉強明白了滑滑梯是怎樣的一件事情。
我看着陸憶，覺得心裡越發的難受，陸憶對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很多的好奇，他不會主動去嘗試，只有在信任的人的誘導下，纔會去嘗試着接觸，如果……
我跟陸雲非都不再讓他感覺到信任了的話，那他以後……又該怎麼辦？
這些問題都是我從來不曾考慮過卻又必須要考慮的問題。
自閉症的孩子很脆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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