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裡又下了一場大雪，從衚衕口進夜家的那段路很滑，夜天佑和夜天翔等不及車子慢慢地開進去，直接下車往裡走。
“三少、四少，你們回來了！”
夜家的管家站在門口，看到夜天佑和夜天翔從巷子盡頭匆匆地走進來，眼底一片欣喜。
“爺爺呢？在他的院子裡嗎？”
夜天佑微微頓住腳步，十萬火急地問道，現在出了這種事，他覺得有必要讓爺爺知道一下，否則的話，一旦出了什麼事跟夜家人有牽連的話，他會很爲難。
“老爺在客廳裡，大少也在裡面。”管家恭敬地答道，心裡卻不明白爲什麼。
雖然三少夫人失蹤的事情保密做得很好，但是夜家仍然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老爺不知道爲什麼直接讓人把大少的家人接了過來，然後大少也直接回來了。
難道說三少夫人失蹤跟大少爺一家有什麼關係嗎？
“嗯。”
夜天佑點點頭，徑直朝着客廳裡去了，夜天翔跟在他身後，臉上一片寒霜，事情發展成這樣，他們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心裡的震驚了。
大伯和大哥兩代人隱忍多年，爲的就是祖輩心底的一個執念，這麼做值得嗎？
聽到門口傳來匆忙的腳步聲，夜家老爺子放下手裡的茶杯，擡頭正視着旁邊的夜家大少，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他身邊的妻子和孩子，眼底一片寒霜。
“天凌，這麼多年你三叔待你如何？”
夜老爺子的聲音很沉卻沒有太多情緒，聽起來就像平時跟他們話家常，讓夜天凌的提在嗓子眼兒的心也慢慢地平緩了。
“三爺爺，三叔待我一直都是極好的，這些年三叔對我的照顧甚至超過了對天佑和天翔。”
夜天凌恭敬地答道，他現在表面上看起來笑得依舊很溫和，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心裡已經冷汗連連了，這個時候老爺子找他來，莫非是知道了什麼？
“你知道就好，我以爲你不知道呢！”
夜老爺子的目光往他身邊的孩子身上一劃，轉頭吩咐道：“閔玥帶孩子們先去歇着吧，我找他們幾個有正事談。”
“是，三爺爺。”
夜天凌的妻子點點頭，帶着孩子從側門出去了，她知道今天的狀況肯定是出事了，現在她心裡也擔心得不行……
夜天佑和夜天翔進門來，正好看到了消失在側門的閔玥母子，目光淡淡地在他們母子身上一劃，突然笑了。
“大哥回來的真快！”
夜老爺子一聽這話就知道不好了，天佑和天翔肯定已經知道了什麼，就算是不知道真相，大概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三爺爺叫我回來，當然要儘快了。”
夜天凌臉上溫和的笑容不變，心裡卻已經猛地收緊了，到了這個時候他要是還看不出來夜天佑和老爺子他們不對勁的話，他就白活這麼多年了！
“是嗎？”
夜天佑瞥了夜天凌一眼，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開門見山地問：“大哥，說吧，你給了雲老爺子什麼東西？雲家老頭兒想要筱筱幹什麼？”
夜老爺子驚訝於夜天佑的敏銳和大膽，心裡卻是欣慰的，有這樣的繼承人，夜家後繼有人了。
夜天凌似乎沒想到他這麼直接，狹長的眼睛半眯地看着夜天佑，似乎在考慮他這句話的真實性。
夜天佑見夜天凌不說話，最後一點耐心也完全磨光了，轉頭看夜天翔：“天翔！去把嫂子請到小黑屋去，大哥什麼時候開口什麼時候放人出來！”
“天佑！你……”
夜天凌的臉色立刻變了，萬年不變的溫和笑容再也不見，只剩下一臉痛苦，他以爲這事情至少還能瞞得住一陣子，所以他沒想着現在就轉移家人，可是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想到了自己！
“大哥，小黑屋裡可沒有什麼兄弟情面可言，我哥他性子好，但是他手下的那些人……嘖嘖！你確定你還想讓大嫂活着回來？”
夜天翔笑得很妖嬈，一雙桃花眼看起來依然萬分風流，卻帶着平時見不到的狠戾，因爲他們都沒想到背後裡捅刀子的人居然是自己人！
夜天凌的臉色已經開始發白，然後雙眼一閉，低聲道：“天佑，筱筱不會有危險的，雲家老爺子沒想要她的命。”
“肯說了嗎？”
夜天佑看着夜天凌，眼底只剩下一片寒霜，這麼多年來如果硬要說看錯人的話，恐怕唯一看走眼的人就是夜天凌了！
“但凡我知道的，事無鉅細都告訴你們，給閩悅和孩子留一條生路。”
夜天凌的聲音很低，臉色也很難看，雖然他知道夜天佑不會動他的妻子和孩子，但他還是不太放心，這世上就怕萬一……
“這取決於你究竟做了什麼，大哥。”
夜天佑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冷，一聲比一聲低，他突然覺得很害怕，顯然他已經不肯信任夜天凌了。
老大僞裝了這麼多年，究竟圖什麼？
“我不會撒謊的，我本來也不想傷害三弟妹。”夜天凌的語氣有點急，但是看得出來他並沒有撒謊。
他只是一個醫生，沒有受過特殊訓練，在老爺子和他們兄弟面前撒謊就是自尋死路，況且他擔心妻子和孩子，就更加不會撒謊了……
“雲家老爺子要三弟妹作爲X類原生菌的宿主，用來提供抗體血清，並不會傷害她，具體的他想用來幹什麼……我不知道！”
夜天凌猶豫了一下，他擔心有些事情說出來的話會鬧出大事來，所以他覺得能不說就不說吧……
“雲老爺子要X類抗體血清幹什麼？難道雲家有人被注射了跟白子航一樣的病毒？雲家一共就那麼幾個人，大哥，你這慌撒的太沒有技術含量了！”
夜天佑盯着夜天凌，眼睛裡已經只剩下嘲諷了，他大概是覺得當年的一些事情說出來太丟人吧，不過有些事情也只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複雜，實際上卻很簡單！
“……”
夜天凌沉默了一下，心裡已經開始慌了，他早就想到了這一天，可是他現在才發現，太執着不是什麼好事情，爲了一個前人的願望犧牲這麼多，根本不值！
“哥，我看大哥記性不太好，還是帶回去審吧，省得人在這兒爺爺看着夜心疼，一會兒說不定爸來了，看着也難受。”
夜天翔嘴角牽起來，冰冷的笑只有嘲諷的意味，他們的父親把夜天凌帶大，關心他比關心他們還多，可是換來了什麼？恩將仇報還是不仁不義？
“說的也是，爺爺，我想多的話也不用說什麼了，您都聽到了，人我們帶走了，大嫂和孩子先留在家裡幾天吧。”
夜天佑朝夜老爺子說完，門外跟着他們過來的人已經衝了進來，荷槍實彈的特種兵立刻把夜天凌圍住了，很明顯這事兒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
“等等！”
夜老爺子擡手阻止他們帶人離開，周圍的人立刻停頓了一下，夜天佑和夜天翔也皺着眉看老爺子，似乎很疑惑他爲什麼要阻止。
“爺爺覺得我的人帶走大哥有問題嗎？”
夜天佑的聲音多了幾分冷意，夜家人從來生性涼薄，他雖然沒心情去猜夜家人心思各異想要什麼，但是他卻分得清楚敵我。
“我不是因爲這個留你們，我覺得我可能猜到雲老頭兒想幹什麼了，你們三個都留下來，不急着這一會兒帶人走。”
夜家老爺子瞪了夜天佑一眼，他這個孫子簡直就是個倔驢，脾氣又倔又不討喜的，偏偏……
“爺爺您說，我們都聽着。”
夜天佑一擺手，進來的人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夜天翔和夜天佑的臉色卻變得古怪起來，實際上他們也猜到原因了。
“二十多年前，雲慕錦的母親病逝前一年，你們大爺爺病逝了，同一年，X類病毒被他研發出來應用到了活體實驗的階段，這些雖然是機密，但是你們幾個想來已經查到了。”
夜老爺子聲音低沉，蒼老的聲音帶着些疲憊，他那個大哥是個癡情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是，我們今天知道的。”
夜天佑挑眉，沉默地等老爺子繼續說，他們那一輩的恩怨情仇，到現在還有什麼意思去糾結？更何況要犧牲自己親孫女的健康去報復一個死人根本就說不通！
“那我也不瞞着你們了，雖然這些只是我的猜測，不過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你們先聽我說完吧，天凌說的沒錯，筱筱那孩子應該不會有事的，雲老頭雖然無恥，但是他不是那種喪心病狂的人，甚至，一開始他根本不熱衷於權利。”
夜老爺子嘆了口氣，他們是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發小，後來鬧到完全翻臉也是因爲這些事情，本以爲人死燈滅，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反正他孫子娶了雲老頭的孫女，也都是天意……
“爺爺那麼肯定雲老爺子不會動筱筱嗎？那他到底要筱筱做什麼？”
夜天佑的語氣有點激動，他最擔心的事情排除了，雲老爺子帶走她不會危及性命無疑是他最近一天聽到的最好的消息，剩下的就是找到人了，只要找到筱筱，什麼事情都好解決。
“小子！聽我說完，這是個很長的故事……”
夜老爺子搖搖頭，似乎陷入了沉思，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執着的人始終沒有放棄過這件事情，也許真的是天意吧！
“爺爺您說，我聽着。”
夜天佑點點頭沉默了，他知道自從老爺子從筱筱哪裡沒討到好處之後，他就已經接受了筱筱成夜家的女主人這個事實，老爺子雖然脾氣臭了點兒，但是心眼兒確實不壞。
“你們的大爺爺，也就是天凌的爺爺我的大哥，年輕的時候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他喜歡方家的女孩兒不是什麼秘密，可是後來他結了婚，生了你們大伯，方家的女孩兒嫁給了雲老頭生了雲慕錦，這個大家都知道的吧。”
夜老爺子嘆了口氣，他以爲這輩子也不會提起這些事情，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雲慕錦他媽媽，實際上是X類原生菌的發現者之一，也是最早攜帶X類原生菌的實驗對象，只是這些事情知道的人很少，她結婚之後就退出了實驗組，沒有再參與這個實驗。”
夜天佑和夜天翔都震驚了，原來雲慕錦的媽媽是因爲X類原生菌病毒過世的！根本不是什麼積年體弱……
“雲慕錦十八歲那年，他媽媽過世，在這之前一年你們大爺爺過世了，並不是巧合。”
夜老爺子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我那個大哥可能是這世界上最傻的人，因爲他也是X類原生菌的發現者之一，他身上卻沒有攜帶病毒，他不想讓方玫心知道這個病毒會遺傳給孩子，所以就撒謊說他不喜歡孩子，他們大吵了一架之後，方玫心和雲老頭兒訂婚了。”
夜天凌閉了下眼，看樣子他想瞞的不想瞞的全都瞞不住了，罷了！都是天意！
“後來呢？”
夜天佑直覺這是個悲劇的結束，他們居然互相和別的人結婚生子，二十年沒有再往來！
“大哥他一直在研究X類原生菌的治療方法，所以年紀輕輕就去了，我猜測在他去世前找到了完全治療X類原生菌的可能，天凌，我說的對吧？”
夜老爺子看了一眼夜天凌，如果這個假設不成立的話，雲老頭兒這個一條腿埋進棺材裡的人根本不可能會這麼瘋狂……
“三爺爺，您說的都是對的！我爺爺確實是找到了辦法，雖然只是理論上的依據，但是成就了現在的實驗結果。”
夜天凌點頭，作爲一名醫生，他的祖父和父親都是偉大的人，不管初衷是什麼樣的，他們找到了挽救生命的辦法。
“那就對了，所以雲老頭兒想要筱筱，只是因爲筱筱體內攜帶着X類原生菌最原始的繼承，並且她成功地治好了白子航，雲老頭想讓筱筱嫁給白子航，只不過是因爲白子航體內攜帶了X類原生病毒，不是因爲他想借機掌控四大家族。”
夜老爺子笑了笑，雲老頭兒就是個瘋子，當年他爲了娶到方玫心，連兄弟反目的事情都做出來了，他們這一羣發小，就散了！
“可是……人都死了……”
夜天凌苦笑，他其實不太明白雲老爺子這麼執着是爲了什麼，雖說他的祖父有過遺言，要父親和自己不遺餘力完成這個實驗，可是那樣做有什麼用？
“當年華夏國內引進了二戰時期俄國的冷凍技術，二戰時期爲了冷凍朝能實驗戰士準備的技術，成功保存過上千個超能戰士……”
夜天佑的聲音很沉，他想他們已經揭開謎底了，雲慕錦的母親也許根本就沒死！
“我也是這麼猜測的，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雲老頭兒那麼瘋狂就能解釋的通了，一個個都是癡人……”
夜老爺子嘆了口氣，活了八十年，這是他頭一次佩服雲老頭，那個人這一輩子從來沒在乎過什麼，不管別人怎麼樣，他始終堅持的都是他的目的，就像當年追求方玫心，就像這麼多年不顧親生兒子的誤解……
“如果是這樣的話，筱筱的安全不會有問題，可是我們應該從哪裡下手去找呢？”
夜天佑這句話是看着夜天凌問的，他知道大哥並沒有惡意，他隱瞞家族幫助雲老爺子只是爲了完成祖父和父親的醫院，他們沒有立場去責怪他，他確實也沒有傷害筱筱。
“北邊！不管是實驗最佳場所還是氣候溫度的要求，病毒樣本和解藥樣本都需要極低溫度來運輸和保存，周圍環境溫度變化越小，成功的概率就越高！”
夜天凌鬆了口氣，他也不想讓三弟妹被傷害，雲老爺子跟他保證過那些東西不會用在活人身上，所以他才肯把研究結果交給他的……
“天翔，走吧，回去排查。”
夜天佑看了夜天凌一眼，沒打算再繼續爲難他，他現在迫切地想找到筱筱在哪裡，不然他還是放心不下。
雲老頭走的時候已經戴上呼吸機了，他根本沒辦法在雲慕鋒父子四人手下保護筱筱的安全！
……
溫暖乾燥的實驗室，陌生來往的醫療人員。
凌筱筱坐在透明的玻璃窗前，看着外面匆忙的人們，突然覺得自己閒的發慌！
“嘭嘭嘭嘭……”
一陣用力的拍打過後，站在門口的冰山門神零一終於走了進來，審視的目光看得凌筱筱不太舒服。
“小姐，有什麼吩咐？”
凌筱筱嘴角一抽，心想姐姐明明是個犯人，叫什麼小姐？這裡又不是天上人間！
“給我找身新衣服來，從頭到腳都要，這衣服都是溼的，穿了要生病的。”
零一的目光看着她光着晃悠的腳丫子，嘴角抽了抽，若曦小姐這性子……真是讓人你難以忍受！
“頭兒已經給您去取衣服了，可能是有別的事情耽擱了，應該一會兒就會回來。”零一耐着耐着性子解釋道，看凌筱筱的眼神已經無奈了。
凌筱筱看着再次關上的自動玻璃門，心裡放棄了掙扎，目測她從這個地方逃出去的可能性幾乎爲零，即便是逃出去了，活下去的可能性卻是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