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開車,車速飛快,我坐在後座。路上,溫湘庭和老胡都挺輕鬆的樣子,不時說個冷笑話。
“湘庭,我姐現在和我媽是在一起嗎?”我問。
她從副駕位回頭:“線人那邊傳來的消息,今天晚上伍成言要動手,我們現在也不能確定你姐是不是和你媽在一起。”
“哦。”我低低應了一聲。
她轉回了頭。
我拿着手機胡亂刷,微博、朋友圈、QQ、知乎一通亂逛,什麼都沒看進去。
離西郊已經越來越近了,我捏着手機,後背繃得筆直,感覺拿根針戳我一下,我能彈出九萬里遠。
讓我感到意外的是,我們的車子開到了西郊一家快捷酒店旁邊。
看着他們開車門,我趕緊也跟着下了車。
“走。”溫湘庭伸手拉了拉我。
“去酒店嗎?”我小聲問。
她指了指路邊,我順着她的視線,我看到一輛摩的停在那裡,一個戴着頭盔的男人望着我們的方向。
我和他們一起走到了路邊。
“曉谷,將就一下。”說着溫湘庭推着我坐上了摩托車後座,然後她也跨了上來,老胡坐在最後面。
我感覺自己要被壓成肉餅了,想到印度阿三們,一輛摩托車能坐七八個人,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有隨時變紙片的本事兒。
摩托車一路轟鳴,擠在中間,我暈頭轉向了,感覺至少騎了有半個小時,車子才減了速。靠着路邊停下來後,溫湘庭和老胡下了車。
朦朧的夜色下,摩托車停在一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小山坡上面。我下了車後,摩托車就掉頭走了。站在路邊,我感覺整個人都懵圈了。
這……這怎麼跟跟拍聊齋似的?
“走。”老胡輕輕喊了一聲。
夜色裡,我們仨跟賊似的往山坡上爬。我一肚子的問題,但眼下我得先顧着腳下。月色並不明朗,他們不開手機手電,我深一腳淺一腳走得極辛苦。
我摔了第三跤時,老胡終於停下來了不走了,我的手心火辣辣的疼,估計給石頭割破了。
“就這裡吧。”老胡在一棵矮小的松樹着蹲了下來。
“聽聽看什麼情況?”溫湘庭催促。
我這才注意到老胡背上有隻大揹包,這會兒他已經解下了揹包。從裡面往外掏東西,月色太暗,他努力的湊近看。
“要不要開燈?”我晃了晃手機,輕聲問。
“不要。”溫湘庭按住我的手。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老胡把一個類似無線電半導體的東西裝好了。調試了一番,裡面有沙沙的聲音傳出來。
漸漸的,能聽得到人說話的聲音,不是很清晰,估計距離太遠了。
“你們這些飯桶。”聲音夾雜着憤怒,斷斷續續的。
我挪了挪蹲得發麻的腳,半導體裡持續傳來聲音。
“徐老大剛纔交代的,這幾天看死了,你還敢打瞌睡,操。”隨着罵聲,是沉悶的毆打聲,還有慘叫聲。
罵聲不一會兒就消失了,半導體裡沉寂下來。
老胡和溫湘庭非常有耐心,從蹲下來就沒挪動過。我蹲久了眼花,挪來挪去的又覺得自己太耐不住性子,最後索性一屁股坐到了雜草上。
半導體沉寂了好長時間
,我估摸着有二十幾分鍾吧。
突然間,響起一聲巨大的“轟隆”。一瞬間,地動山搖。我尖叫一聲,跟個瞎子一樣撲向溫湘庭。
“別怕。”聲浪的餘波中,溫湘庭緊緊的抓住我的手。
“走。”老胡大喊一聲。
我完全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兒,只是跟着他們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跑。這回老胡和溫湘庭都打開了手機手機,但仍然無濟於事,可見範圍非常窄,空氣裡瀰漫着一股嗆鼻的火藥味。荊棘和樹枝打在臉上,我覺得我的胸口有一團火在燒。
伍成言,真的用了炸藥。
我姐會不會已經被他救走了。
跑了十幾分鐘的樣子,月色下,我看到山凹裡有一棟房子。正確的說,只剩下了半棟,另一半可能剛纔被炸飛了。
“我先去,湘庭,你和曉谷等我指示。”老胡揹着揹包,象只兔子,咻一下,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湘庭。”我感覺我的聲音也不屬於自己了,“房間炸成了這樣,我姐她……她,沒事的,應該沒事,一定沒事兒,伍成言不會讓她有事,對吧,她和我媽都不會有事兒。”
溫湘庭摟了摟我,沒說話。
靜,死一般的沉靜。
我憋着那口氣,強迫自己不能癱倒地上。
好像等了很久,也好像並沒有等多久。不知道老胡發出了什麼信號,溫湘庭說了聲可以過去了,然後就拉着我往前走。
空氣裡的火藥味愈來愈濃,遠處,隱約的傳來警笛聲。
溫湘庭拉着我跑起來,在廢墟里繞來繞去,我們跑進了那半邊沒炸飛的房子裡。老胡等着樓梯口,他的腳下,躺了個女人。
“姐。”我輕輕喊了一聲,甩開溫湘庭就衝了過去。
地上的人是楊漫,她滿臉的血,受了很嚴重的傷。我仰頭看着老胡,嘴脣噏動着,我姐和我媽呢這句話卡在喉嚨裡。
“你姐應該被伍成言救走了,我找遍了能找的地方,只發現了這個女人。”老胡道看着溫湘庭,“老孟那邊的人已經來了,你上樓再找一遍?”
溫湘庭點了點頭,迅速的往樓梯上跑去。
“漫漫。”我伸出手,顫抖去拔開她糊了一臉的頭髮,那頭髮沾滿了血,“老胡,她,還活着嗎?”
“得趕緊送醫院。”老胡委婉道。
“漫漫。”我繼續喊她,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跪到地上,從頭到尾的檢查她身上的傷,她滿臉的血,身上也是血,我看不出來她的傷到底有多嚴重。
“老胡。”溫湘庭不一會兒就回來了,“這裡一個人都沒有了。”
“我們趕緊走。”老胡看了看地上的楊漫,遲疑了一下才說:“這個女人……”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得救她。”我掙扎着起了身,含淚看着他們。
溫湘庭略猶豫後道:“不行,老胡那邊的人騎來的是摩托車,你朋友的傷勢經不起顛簸。老孟是警方的人,他們開着車來,對你朋友反而好些。”
“可是……”我閉了閉眼睛,溫湘庭說得有道理,我不能憑着自己反而害死了楊漫。
“我們先撤,等老孟走了再回來看看。”老胡說着就大踏步的往廢墟外面走去。
溫湘庭沉默地拉過了我。
我回頭看地上
的楊漫,想起那年那月,我們笑我們鬧。誰會想到,有一天,在這片廢墟下,我會棄她而去。
我死死的咬着脣,跟着溫湘庭往來的路走回去。
我們回到了那個小山坡上,我沒有見到我姐和我媽,又丟下了奄奄一息的楊漫,我覺得我真的要難過死了。
“曉谷,我想,伍成言已經把你姐救走了。”溫湘庭忍不住安慰我。
“嗯。”我頭埋進掌心裡,山凹裡,車燈閃爍,他們說的老孟已經到了。
我的手機響起來,格外突兀,我愣了愣,回過神來後,我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屏幕上顯示程肅的號碼,我伸手就要點接聽,手都觸到屏幕了,又縮了回來。
“程,程肅。”我看着屏幕上閃動的號碼。
“接,看他說什麼?”溫湘庭說。
我這才點了接聽,喂字還沒出口,電話那頭就傳來一陣冷笑聲。
“蔣小姐,你很厲害嘛。”他說。
“你什麼意思?”我語氣尖銳。
“什麼意思?”他提高音量,“你居然有本事扯動東院的人,算你狠。”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故意裝傻。
“想救你姐啊,你別做夢了。還有你媽,這輩子,你都別想見到她了。”程肅幾乎是氣急敗壞的,“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牛逼?你還辭退了傭人,操,別以爲我就沒了別的辦法。”
他又連罵了幾個操,連罵邊吐口水:“一個二手貨,操,我倒真小瞧你了。居然有這等本事,賤人,你來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麼驚動東院的人的?”
我覺得他多半要瘋了,面對他的暴躁,我對着夜空輕蔑的笑着。他越躁,說明他越亂,受的打擊越大。
“蔣曉谷,我最後警告你一次。如果你還想看到你姐和你媽的話,你就立刻讓你保鏢,那個姓溫的去擺平東院。但凡伍先生這邊受到一點牽連。別說你媽和你姐,唐勝元以及整個唐家,全都會夷爲平地。還有,告訴你老公,他也別玩什麼心眼了,關着阿琴沒有用。你滾回你家去看看。”他狂笑着,然後掛斷了電話。
“巧巧。”我大驚,翻出巧巧的號碼,拔下去,提示關機,我痛苦的敲了敲自己的頭。
“老胡,你給老孟打個電話問問情況,我們現在得趕緊回家去。”溫湘庭的聲音都變了,她大概也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你們先走,吳哥在山下那裡等着。”老胡道。
“那你……”
“快去,我一個人怎麼都好說。”老胡催促她。
趕回家的路上,我不時拔打巧巧的電話,一直提示關機。車子快到別墅區時,我想到程肅說的那些狠話,又趕緊拔唐勝元的電話,沒想他的手機也關機了。
唐勝元從來不關機的。
“湘庭,我先生的手機關機,他從來不關機。”我真六神無主了。
“換其他聯繫方式?”她沉着道。
“其他聯繫方式?”我喃喃的念着,腦袋一片空白,竟然一個人都不想起來。
“他有個助理,叫陳少玲,她一定有辦法聯繫得上你先生。”溫湘庭提醒我。
對,陳少玲,我可以找她,可是我也沒有她的聯繫方式。這麼一想,我悲從中來,唐勝元是我的老公,我對他的事情一無所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