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學府,文院夫子亭中,沈玉嘉看着炭火上的水壺愣愣發呆,文儀站在一旁,遙看亭外大雪,喃喃一句:“古有孟德玄德煮酒論英雄,今有士表玉嘉煮茶談天下,呵呵,此舉倒不失爲閒時雅興啊。”
“說大了不是,我們只是瞎扯淡,什麼談天下啊,天下也輪不到我們來說。”沈玉嘉收回目光,看着文儀的背影笑道。
“非也,以皇父如今的權力手段,若是連你都不能左右天下,那麼試問何人可以?”
文儀是個聰明人,聰明人想法自然很多,而沈玉嘉很喜歡和聰明人談事情,但卻很不喜歡和聰明人聊天,前者是能讓他少費一些口舌,而這後者,很多事情人家心裡可能比他明白呢,閒聊時可不能過度謙虛,否則自己在人家心裡可就掉價了。
“雖說人定勝天,但真正老天看你不爽時,就算你再努力也是白費,楚霸王便是如此了!”
“嗯,霸王的確認爲人定勝天,可力挽狂瀾,但殊不知,人外人山外山,韓信並非庸才,他雖知道,卻自信可比得過韓信,到頭來,應該是敗在自信上!而非天意啊。”
“呵呵,我倒是認爲,他若是不敗給天意,就應該敗給漢高祖的戰略,論戰術,一百個漢高祖也打不過他,但論戰略,霸王也只能算得上初窺門檻而已,他若信范增的,也不會落得烏江自刎了。”沈玉嘉說完,拿起巾帕包裹水壺,將滾燙的熱水倒在裝有茶葉的杯中。
“既成歷史,便沒有如果了,如何談論也是枉然。”文儀說着,正好嗅到茶香,便轉身淡笑着坐下,沈玉嘉將茶杯遞過,嘴上不說,但心裡卻想着:“誰說歷史就不能改變,這不就是變大發了嗎!”
“還有半月便是寒假,我也準備回一趟長安,天祥那小子總算是要成親了,到時候皇父可別忘了來喝喜酒啊!”文儀笑道。
“哦,可是司徒家的婉晴小姐?”沈玉嘉驚異道。
“正是,婉晴那丫頭挺有心的,不過也多虧了皇父在中牽線搭橋啊!”文儀似乎知道什麼,看着沈玉嘉的目光中笑意更濃,顯然對於這個兒媳婦他很是滿意。
司徒婉晴的確是一個好女人,雖然沈玉嘉看她很不爽,但這也是因爲司徒婉晴看他不爽,說起此女的性子,雖然火爆一些,但爲人正直,而且學識不錯,若是沒有汪財靖這檔事,她也就更完美了。
但誰沒過去呢,而且人家和汪財靖還沒啥事,只是兩家有意要撮合一下,結果事請還沒表態出來,便因爲汪財靖要禍害一下沈玉翰,結果鬧得吹了。
說起汪財靖,沈玉嘉是好久沒收到他的消息了,最後聽到他的消息還是一年前,聽說他歸順了李毅德之子李岱,也不知道現在他在揚州混得怎麼樣了?
不過又說起來,司徒仲博可真恨啊,再怎麼說,他和汪倫都是快要成爲親家了,結果汪財靖前腳隨六王爺叛變,司徒仲博後腳就派人殺了汪家滿門,害的沈玉嘉都要懷疑司徒家是不是和當初綁架飛燕有關聯了。
不過最終,人家是行的正坐得直,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至於現在文天祥的婚事,沈玉嘉感覺很突兀,但也能想明白,朝廷需要一種平衡,如今沈家勢大,司徒仲博又賜官了,必須要有一個人出來能合沈家平肩對持,而這個人,顯然不是司徒樂,而是文天祥!
雖然朝廷沒人不知,沈玉嘉和文天祥的關係,但是他們也都清楚文天祥的爲人,故此就算沈玉嘉和他關係很鐵,但若觸及到他的逆鱗,文天祥絕對會要不猶豫的翻臉。
有了司徒仲博的幫助,文天祥將在官場上走得更順暢,並且因爲他和沈玉嘉的關係,沈家也不會妨礙他,況且沈傅現在的心思,是想要把大兒子沈玉翰送上雍州牧的位子,對於其他事情可賴得理會。
這讓沈玉嘉很是高興,感覺他們一家子都在悶聲發大財,偏偏朝廷還無法做什麼,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這一家子如同土皇帝般,舒舒服服的在雍州享受人生。
一杯熱茶下肚,沈玉嘉吐了一口白氣,起身笑道:“好了,休息過了,我回稚院想想孩子們的試題,這期末考試可要快些準備,要不然就晚了。”
“皇父教書的方式的確很新鮮,這等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一年下來,那幫孩子的學識足以抵得上普通學堂孩子苦讀三年了!”文儀感嘆道。
“咳,這還不是因爲……算了,其實這樣壓力有些大,我是想要快點出成績,好來年能多招收一些學子,要不然擴建的那片學堂可要浪費了。”
“其實皇父也用不着擔心,爲了明年招新生的事請,我那府邸的門檻,差點就被他們給踏平了,害得我這一個月來都在學府里居住,根本不敢回家一趟啊。”文儀有些哭笑不得說道。
剛開始,文儀對於沈玉嘉的學府還沒有多少信心,畢竟沈玉嘉年紀不大,才學嗎……呃,他人很聰明,只是很懶,不過聰明人做事,效果都要比愚鈍之人來的好,只是他也沒想到,區區一年,天水學府的威望竟然就傳遍大江南北,別說雍州了,聽說不少豫州人士和荊州人士也想到此求學,由此可見,能人不已年齡而分的道理的確說得通了。
沈玉嘉回到稚院後,免不了又要和一幫小學生……不對,應該說是幼兒園生談天說地,他的教學方式很特別,一個詞,可以牽扯到一個故事,加之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說的有聲有色,聽者聚精會神。
“好了,今天就講到這裡,而今晚的作業便是今天說的這些詞語,將其默寫下來,不會的就抄,但是抄後一定要記住,否則考試就沒得抄了!”
“起立。”在唐瀟一聲高呼下,滿課堂的小傢伙或擦着鼻涕,或瑟瑟發抖的起身,恭敬的朝着沈玉嘉一鞠躬,集體一句:“沈老師再見。”
“嗯。”
沈玉嘉點點頭,再次留意了一些孩子的狀態後,這才離開。
十一月的天,乃是最冷的階段,而且也不知爲什麼,沈玉嘉感覺這時代比起現代要冷很多,如今的氣溫至少到了零下三五度,這與他所知的天水相差甚大。
在現代,天水也不是年年下雪,也不只是因爲污染呢,還是傳聞中,宋末時,全球氣候陷入小冰河時期的關係,故此遊牧民族爲了生存,才大肆擴張,南下避寒?
不過無論如何,沈玉嘉也不能讓自己的學生挨餓受凍吧,如果你說這是什麼練學生的耐力,讓他們學會吃苦,那純屬狗屁,沈玉嘉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上輩子讀書時,因爲寒冷,連課都聽不下去了,還學個屁啊。
幾扇破窗戶放在哪兒大半個月,也沒人來修,最後還是一個家長聽說了這事,自己掏錢找人修的,當時事請還鬧得挺轟動,結果就爲了這破事,小學校長被教育局給咔嚓了,甚至還說查出校長貪污了多少多少,這讓沈玉嘉當時很氣憤,但後來想想,如果只是他一個人貪污,會在乎一些玻璃錢嗎?
沈玉嘉可不想被人投訴虐待兒童,故此尋思片刻,他便心生一計。
不過在用此計之前,需要去看看正在用此計的武院!
當沈玉嘉到武院時,武院還沒放學,許多學子還在頂着大雪舞槍弄棒,那哼哼哈哈之聲,令人聽後振奮無比,沈玉嘉都恨不得要光着膀子,也拿起一把戰槍加入他們了。
“一劈,二刺,三掃,四挑,五退,六回馬……”
江二郎手持大槍,如尊門神一般站在風雪中,一聲強過一聲的大喝着。
隨着江二郎的大喝,武院學子們也紛紛大喝迴應,同時也十分整齊的施展招式,這場面,比之軍營練兵還要嚴謹、刻苦。
“你爹呢?”沈玉嘉走到江二郎身邊問道。
“啊,是你啊,俺爹在哪兒呢。”
江二郎掃了沈玉嘉一眼後,不鹹不淡的朝着一邊揚揚下巴道。
沈玉嘉放眼望去,便看到一個老者揹着雙手,在舞槍少年們邊上來回踱步,銳利的目光在一個個少年身上掃視不停,似乎要抓住一兩個來罰一罰,以儆效尤。
“江師傅。”沈玉嘉走過去抱拳道。
“哦,是皇父啊。”江大郎可不像是江二郎那樣不懂禮數,立即拱手回禮道。
但沈玉嘉知道,論起親近,江大郎反而沒有江二郎給人感覺親近,江二郎是那種只要熟悉了,一切繁瑣都免了,而江大郎是時刻與你保持一些距離,讓人感覺很難靠近。
“問句不該問的,這天氣寒冷,江師傅爲何還讓學生們頂着大雪練槍呢?不怕把人凍壞了?”
“皇父有所不知,便是這種天氣,纔是最磨練人鬥志的時候,若連這也定受不住,更別提將來保家衛國了,雖然很苦,但既然他們選擇了這條路,就要無怨無悔,否則大可以一走了之,老夫絕不會阻攔。”
“難怪你這老傢伙的武館要倒閉了。”
沈玉嘉心裡苦笑一聲,面上點頭笑道:“嗯,我也是如此想的,故此前來和江師傅商討一件事,我希望要舉辦一個運會,讓學府所有學生都動員起來,加入抗寒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