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縣丞幾人無不疑惑,這戴知縣究竟要幹什麼?把眯眯眼帶來作甚?難道要詢問民情?從小孩口中打探他們是否收刮民脂民膏?若是如此,朱縣丞等人認爲,這戴知縣還是算了吧,且不說在河陰能不能從百姓的血汗裡刮出油水,就算有,他們也不會做,因爲他們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讓黃河大王給玩死了,何必又連累人,落得下地獄的下場呢。
沈玉嘉看着有些站立不安的眯眯眼,笑道:“別怕,看清了沒有?”
眯眯眼看到高位上的沈玉嘉,這才知道他居然是新上任的大老爺,不過因爲孩童心性,初生牛犢不怕虎,也不知道什麼禮俗,便直接回道:“看到了,是張狗兒。”
“張狗兒?”
聽到孩童毫無禮俗的回答,朱縣丞幾人本來要喝罵幾句,卻因爲聽到了張狗兒這個名字後愣了愣。
“怎麼,你們認識這張狗兒!此人有什麼不妥嗎?”沈玉嘉看到了朱縣丞幾人的驚異,不由笑着問道。
“不,沒什麼。”
朱縣丞搖搖頭,一拱手,又道:“回知縣大人,張狗兒是縣裡一個懶惰成性的青年,平時很少出門,因爲在他看來,走幾步路都嫌累,這等懶人不知大老爺問他作甚?”
“他是本地人嗎?”沈玉嘉不理會朱縣丞的話。
“這個,好像並不是,又好像是……”
聽着朱縣丞模棱兩可的話,沈玉嘉雙目一瞪,手抓驚堂木狠狠一拍,冷喝道:“是就是,不是便不是,好像是,那到底是還是不是!”
被沈玉嘉這一喝,不僅朱縣丞愣了愣,就連其餘幾名官吏也是大吃一驚,呆呆的望着沈玉嘉,在他們看來,這新知縣一臉的滑稽樣,居然也會發怒,說是可笑嘛,然而他們偏偏有不敢笑,不知爲何,他們在這個滑稽的四條眉毛身上,嗅到了一股血腥味,甚至是殺意,這種感覺他們也只有在黃河大王身上才能體驗到的震懾力,要不是眼前之人,明顯不是黃河大王那種漢子,他們真要認爲,黃河大王來了呢。
朱縣丞打了一個寒顫,不假思索的回道:“張狗兒的確是本縣人,只是小時候離開過本縣六年時間,三年前纔回到本縣,所以下官纔回有剛纔的一番言論。”
“嗯。”
沈玉嘉聞言,神色立即緩和許多,他靠回椅背上,淡淡的問道:“那黃河大王是哪裡人,你們可否知道?”
“這個下官們不知,但聽說也是本縣人,可是這只是假設,縣裡人都認爲,既然他是本縣人,爲何來魚肉鄉親呢,況且幾年前,大夥都不認識這號人,所以下官就料定他不是本縣人。”被沈玉嘉冷喝過後,朱縣丞明顯老實許多,語氣也不是那般模棱兩可了。
沈玉嘉本來還想詢問一番,但是考慮到事情緊急,也不廢話了,直接扔下手裡的卷宗,問道:“本縣衙門皁隸有多少人?”
“呃……這個……”
朱縣丞等人都露出了尷尬的神色,他們剛剛猶豫了一下,便看到沈玉嘉凌厲的目光,不由嚇了一跳,趕緊回道:“三人!”
“什麼?才三人,那整個衙門纔多少人?”沈玉嘉眉頭一皺道。
“加上我等,一共十六人,就是方纔都出去迎接知縣大人的那些人。”
沈玉嘉震驚了,這不得不讓他驚愕,一個縣城,官吏總共加起來才十六人,這十六人要如何處理一個縣的事請?難道全是全能人才?隨便一個人,三班六房的工作全能勝任,那這河陰可是人才輩出的好地方啊。
打死沈玉嘉也不信自己的猜測,他恢復平靜,繼續問道:“縣城民兵有多少人?”
“這個嘛……沒……沒人……”
朱縣丞幾次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從牙縫裡擠出沒人兩個字。
“行啊,一個縣的衙門就十六人,還沒有民兵護衛,黃河大王不拿你們下刀子,還去那誰啊。”沈玉嘉冷笑道。
“大人,這個可不是我們照成的啊,而是那黃河大王逼得啊,以前黃河大王還沒來時,咱們衙門裡裡外外三百多號人呢!”這說話的不是朱縣丞,而是刑房捕頭張驥。
大齊的地方官沒有明清時期分的詳細,沒有典吏和典史,所以地方辦案拿兇的都是刑部捕頭經手的。
沈玉嘉看了一眼張驥,笑了笑道:“張捕頭敢直言不諱,很好,但爲何本官從你語氣中,對那黃河大王充滿了畏懼?”
“這……”
一句話,把張驥說的老臉一紅,但他還是鼓足勇氣道:“並非是下官怕了他,只是他那縣裡父老鄉親做威脅,長此以往,心生畏懼在所難免。”
“好一個在所難免,那待會兒,本官讓你爽一爽,你可願意否?”
“下官不明白知縣大人這是何意?”張驥一臉疑惑的問道。
沈玉嘉估摸這時間也快了,便說道:“你去把還留在縣裡的人召集起來,先藏在縣衙外的房舍中,但會兒本官給你們來一場好戲!”
朱龍和張驥等人一開始還疑惑萬分,可是想明白前幾次上任的新官,每到這時候發生了什麼時,頓時便齊齊變了臉色。
“大人,你可知……”
未等朱縣丞說完,沈玉嘉擺擺手,起身走到堂外柵門旁,頭也不回的說道:“還愣着幹什麼,速去辦理。”
“啊……是……”
雖然不知道這知縣大人要幹什麼,是送死還是立威,但他們都明白,無論怎麼立威,那都是送死的節奏,故此滿足了這位滑稽的知縣大人最後請求,張驥立即跑出了衙門,與他一同離開的還有兩名捕快。
一個時辰後,河陰縣衙門外的街道上,出現了一副奇異的景象,河陰縣本來就因爲戰火,而低迷不振,後有被黃河大王三天一鬧,五天一搶,早已經鬧得人心惶惶,少有人在街道上行走,但是一些不靠田地而做買賣爲生的小商販,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做生意了,所以平日裡這衙門外的街道,倒是經常有人路過,可今日,卻是毫無人影,所有的店鋪都關門了,並且在街道兩旁的房舍中,一雙雙眼睛,都盯着一位端着椅子,坐在衙門口大街上的青年。
剛剛收到消息,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面生的青年究竟是何許人,故此許多人還暗歎,如此年紀輕輕的官人,居然要送死了,是真讓人悲嘆世道混亂啊,連當官的腦子都出問題了。
沈玉嘉端着一個小茶壺,正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也不知過了多久,茶水已經添了四次,終於在沈玉嘉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在黃黃夕陽下,街道另一頭出現了十幾個騎着高頭大馬的漢子。
“靠,總算來了。”
沈玉嘉嘀咕一句,盯着那夥人靠近過來,未等他們開口,沈玉嘉立即起身道:“有話等會說,哥先上茅房。”
“他孃的,敢在老子面前耍滑頭,找死啊。”領頭的大漢怒喝一聲,又道:“老子問你,你可是新上任的狗官。”
正要進衙門的沈玉嘉突然停住腳步,扭頭望去,一臉懶散道:“不是。”
“不是,那狗官在哪?”大漢皺眉道。
“誰知道呢。”
“天下狗官多如牛毛,不知閣下找哪一位?若是認識,可一給你介紹。”
聽到沈玉嘉的話,這大漢微微一呆,而後似乎才明白過來,怒道:“你自稱本官,還敢說不是狗官!”
沈玉嘉聞言,像似看傻子一樣看着大漢,聳聳肩道:“我是官,但不是狗官,又爲何要承認是狗官呢。”
“你……”
大漢這下算是知道了,來了一個會耍嘴皮子的,他自知自己肯定是說不過對方了,但他沒有動怒,反而笑了,因爲他知道,眼前這小子很快就明白,光會耍嘴皮子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去,把他抓回山裡。”大漢一擺手,立即有兩名漢子跳下馬背,一個箭步衝向沈玉嘉。
“交給你搞定,我上茅房去。”
沈玉嘉說完,直接跑進了縣衙,那兩名漢子冷喝一聲“站住”剛追到縣衙外,都還沒看清門裡咋回事,突然感覺眼前一花,似乎有什麼東西迎面衝來,雖然看見了,可要反應過來那可就困難了,這出現的物體射出鐵青寒芒,快如閃電般直接洞穿了一名漢子的腦袋,未等另一個傢伙回過神來,就跟着前者一起,兩人眉心幾乎是同時血花激射,身體向後飛退而倒,直接躺在縣衙門前。
眼睜睜看到兩名弟兄死於非命,其餘大漢怒了,從來都是隻有他們欺負人,什麼時候被人欺負過來,今兒個倒好,不僅被人給欺負了,而且還被殺了兩個弟兄。
“好啊,很好,今兒個的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河陰縣衙所有人都他孃的不想活了是吧,敢造反,你們可真有能耐啊。”
爲首大漢只當是縣衙的人殺了他們兩弟兄,可當看到只有一個手持血淋淋的鐵槍的人走出來時,不由又是一聲大笑,道:“這位兄弟好面生啊,是那……”
這大漢話都還沒說完,只見那手持鐵槍的男子,突然就像是消失一般,可眨眼間有出現在他面前,這爲首大漢話才說到一半,便發現血淋淋的槍頭便砸入了他的胸口,他是瞪圓了眼珠子,一臉的不可置信,彷彿還沒回過神來,今兒個究竟是咋了?突然間,大漢只感覺視線一高,他整個人就被鐵槍挑飛,從戰馬上翻飛而出,倒在了他的兩個死去弟兄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