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燕淮樓的解釋,顏師古才如釋負重地笑了笑。
三年前,馮博士將天算子的預言告知燕淮樓與流墟城之後,便找機會前往雲臺拜訪過顏師古。
當時他對顏師古表明身份,並願意以神行者的身份作保,希望顏師古前往神算子一脈居住的補天島與他的十三姨廝守終老。
天演一道,能成就聖人之境,便被世人尊稱爲天行者。
神算子一脈是天演一道當之無愧的帝王,推演之術妙不可言,聽聞補天島主神算子能夠推演上下千年間的種種大事。
天演一道與天相謀,揣度天心,相比其他修煉體系,是最讓遭天妒,應天劫的一門。
因而,長久以來,補天島具體位置隱藏得很深,只有部分族人行走世間。
每一代行走世間的族人中,天資最高者在神算子一脈有一個特定的稱謂——神行者。
這一代的神行者馮博士,修行至今整整三百年,修爲如何至今無人可知,因爲他隨聲帶着遮掩天機的神物。
爲數不多的幾次出手,當事人都避而不談,因而馮博士的真實境界與一直是個謎。
千年前的顏師古已然拒絕了補天島的邀請,早已心如死灰,因而沒有答應馮博士的提議,不過對這個傲氣沖天的晚輩,顏師古仍舊十分客氣,當時與他說了很多話,最多的還是詢問他十三姨的事情。
如今,馮博士被流墟城教訓一番,顏師古倒沒覺得什麼,他只是擔心馮博士道心受損,那麼將來有機會前往補天島,面對自己多年未見的妻子難免有些尷尬。
“師兄,據博士這孩子所說,黃金大世已經來臨,爲何我並沒有感知到天地之間有什麼變化?”
看到籠罩着馮博士的白色神虹已經消失在自己視野中,顏師古便認真地向燕淮樓請教,荒廢千年時間,修爲停滯不前,感知力如文火般黯淡,對天地之間的變化感知極爲遲鈍。
“不僅你沒感知到,我與墟城也沒感知到。或許,等上一段時間,變化就會出來了吧。只是千年時間,真的不是很長。”
燕淮樓出神地看着殿外的天空,此刻夜幕初臨,繁星未起,偶爾幾隻歸山的仙鶴飛過,帶來遠處的熱鬧,一頭扎進晚秋的山霧中。
“師弟,這次就留在天荒峰吧,師兄既然回來了,那麼你的問題應該就不是問題了。”
呆呆看了看殿外夜色半晌,金絲鑲邊的黑色錦衣飄飄,神色平靜地向着殿外走去,顏師古與流墟城緊隨其後。
天荒峰是十萬裡天玄山脈第二高峰,海拔六千多米,僅次於封印中的天玄峰,峰頂佔地面積極大,東西十里有餘,南北二十里。
天荒峰頂只有三座巨大宮殿:玄黃殿、劍仙殿、祖師殿。
掌門所在玄黃殿,金磚碧瓦,雕龍刻鳳,恢弘大氣地坐落在天荒峰頂正西方圓三裡,莊嚴大氣的鍍金殿門朝西,端坐殿中,便可將天玄山脈西方的景緻盡收眼底。
劍仙殿,紅玉爲牆,墨玉爲瓦,紫玉爲樑,翠玉爲坪,白玉爲基,前後三百米,晶瑩剔透,五彩迷濛地坐落在天荒峰頂正南。
劍仙殿內,一座終年被薄紗遮蓋的白衣女子雕像,如夢如幻,隱藏在虛無縹緲的光彩中。
據傳,那是天玄宗祖師爺天玄子耗時百年,親手爲天玄劍仙雕琢的玉像。
祖師殿,普普通通,是一座長寬不到百米的老木大殿,矗立在天玄峰頂的正北,坐北朝南,殿內的祖師天玄子雕像正好可以透過殿門看到五色神玉建築的劍仙殿。
此刻,燕淮樓三人迎風站在玄黃殿前百米處的峰崖邊,看着下方几處燈火通明的峰頭與峽谷,憂心忡忡。
大湖之戰後,天玄宗並沒有再次開啓霧隱大陣,因而過去終年如白晝的天玄山脈,在夜晚降臨時,也需要點起燈火。
“師兄,如果蘇雲師兄允許,我想先到得閒居伺候他一段時間。”
顏師古看着得閒居的方向,那裡依然有大陣遮蓋,隨着四周環境變化而變化,此時漆黑一片,不過顏師古依舊津津有味地看着那裡。
燕淮樓、流墟城聞言,微微一愣,苦笑地問道:“你確定?”
顏師古微微點了點頭:“嗯,師兄這次帶了兩個皇帝,一個道士,還有一個諸竅不通的凡人徒弟,我很想知道他想幹什麼?”
“諸竅不通?”
流墟城默默唸了一聲,十分疑惑地看向顏師古,說道:“師兄,聽說蘇雲師兄在破曉之際帶你們進入過仙武界,然後那幾個凡人的體質明顯得到了改變,你們在仙武界中際遇,不知道方不方便說說?”
“你我師兄弟之間,還有什麼方不方便之說。”
顏師古伸出右手,在空中頓了頓,然後很隨意地拍了拍流墟城的肩膀,說道:“師兄帶我們四人進入仙武界後,然後把我們扔進了一個叫做古武潭的幽潭之中,便獨自離開了。
後來一個胖道士帶着一個年輕道士也來到了古武潭邊,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年輕道士便是臨道子最小的弟子,也是目前道門最傑出的年輕弟子——稻子,至於胖道士是誰師兄到現在也沒跟我們提過,所以我也不清楚。
胖道士將稻子扔到古武潭後,也如師兄一般,獨自離開了。
古武潭水不僅對那三個凡人,對我這樣的廢人,同時也對修爲深不可測的稻子都是一種折磨,一種純肉體上的折磨,即便我調動天地靈氣護體,也無法隔絕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們五人在古武潭中浸泡了半炷香的時間,那胖道士與師兄前後腳回到了古武潭邊,不過停留不久,又一道離開了。
之後,黎明破曉,我們五人被仙武界擠出,稻子便帶着我們回到了雲臺,之後的事情你們都清楚了,我就不多說了。”
“仙武界?古武潭?”
流墟城看着得閒居的方向,然後微微擡頭,看向仙武界裂縫曾經出現過的蒼穹,思索片刻,有些火熱地看着顏師古,但不久後有有些失落地搖了搖頭。
剛纔,他想到了一種可能,不過三師兄顏師古雖然失去了通幽境的修爲,但依舊有着通幽境大修者見識,不會沒有想到那種可能,他既然沒有提,那麼那種可能就不存在。
留意到流墟城欲言又止的樣子,顏師古微微一笑,說道:“墟城,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仙武界,古武潭,都帶一個“武”字,那種不受天地靈氣束縛的痛苦可能是爲了改善我們的肉身,激發我們的肉身力量,以便學習古武技。
可是,出了仙武界之後,我與稻子都仔細探查過我們的肉體變化,只是氣血更加旺盛,骨骼肌肉更加堅固,再沒有其他,根本達不到學習古武技那種傳說中肉身境界。”
古武技,是傳說中一種強化肉身的修行法門。
據傳,修行古武的修者僅憑肉身力量便可對抗普通修者的法器,更有大成的古武修者,肉身便可開山填海,撕裂虛空,令天地都爲之動容。
可惜,五十萬前,純古武修者便從中土大陸消失了,後來的人都是兼修古武用來增強肉身。
大湖之戰中,西秋天朝、南楚天朝出現了兩位古武大帝,便是主修兩大天朝的祖傳功法,另外同時兼修了一部古武技,並且有了一定的造詣,因此才被人尊稱爲古武大帝。
“我不這麼認爲,師兄既然帶你們去了古武潭,應該有他的道理。”
一直默默欣賞着天玄山脈夜色的燕淮樓,有些感懷地看了一圈之後,思緒纔回到兩位師弟的對話上,說道:“師兄雖然看着不着調,可是八天前的事情,他既然出手了,想來有他的打算。師古,你說得對,確實應該好好去伺候師兄,看看他這次在玩什麼。”
說完,燕淮樓雙手向後背去,轉身看向下方的天玄山脈,平淡地開口說道:“吾乃燕淮樓,有愧天玄宗掌門之位……”
燕淮樓的聲音雖然平淡,但足以傳遍整個天玄山脈,讓正在修行與忙碌的長老弟子紛紛停下手中的事情,神情各異地看向天荒峰。
“師兄…”顏師古微微一嘆。
“師兄!”流墟城大爲吃驚。
燕淮樓微微擺了擺手,阻止了自己的兩位師弟,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八天前的大戰,天玄宗死傷無數,元氣大傷。
我知道很多人都在質疑,當時我與看劍峰主爲何會前往仙武界,從而避開了與順天來人的惡戰,才導致了天玄宗造成如此大的損失。對此,我深表抱歉。
我與看劍峰主前往仙武界,一方面是爲了仙緣,另一方面也是爲了保護天玄宗的弟子。
現在,相信很多人都知道了,八天前的那場大戰,是天玄宗、道門與月滿樓爲了逼退順天府,遮蓋天心印記而設下的一個大局。
我相信此刻,很多人都在想,這麼做的意義何在?犧牲了這麼多人,但一切都沒有改變,到底值不值?
在此,我向大家承諾,千年之內定然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待。
這個時代是最壞的時代,因爲順天府出現了;也是最好的時代,因爲我們順天府退去,我們修行的大時代到了,諸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