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咬着嘴脣,穆建平從棋盒裡摸出一枚棋子在棋盤上空轉了兩圈,最後還是啪嗒一聲輕響,將白亮亮的棋子扔回到原處,重新把雙臂抱在胸前,緊緊皺着眉頭盯住眼前的棋盤。
棋盤右邊坐着的是魏進東,和穆建平一樣,他現在的注意力也完全放在棋局裡,左手託着的大號白瓷茶缸內茶水早已露出茶葉根兒,但年輕的圍棋教師卻全然沒有感覺,右手只是無意識地輕輕轉動着拴在茶缸把兒上的吊墜。
棋桌對面,是前兩天才剛剛理過發的王一飛,圓圓的小腦袋上頂着一頭黑油油不到一公分長的短髮,雙膝彎曲跪坐在魏進東那把大號扶手椅上,腰背挺直,左手扶住桌面,靜靜等待着對方的應招。
從去年第一次見面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年多,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除了身高有了明顯的變化,王一飛的棋力也有了令人瞠目結舌的進步:
去年,當他們剛開始教授王一飛圍棋的時候,兩個人勉勉強強還能夠讓動四個子,但到了今天,不要說是讓子,就連分先對弈也很難佔到上風,事實上,如果不是有師徒名份在那裡擺着,王一飛早就該拿起白棋了。
自已所教的學生表現得如此出色,身爲老師當然應該欣喜萬分,擊掌相慶,所謂青出於藍,這本就是教師的最大成就,但看着小孩子一天天地飛速成長,而自已卻已是乏善可陳,無物可教,心中怎麼會不暗暗着急?
好在現在以兩人的實力還能做爲練習的對手再盡一份綿力,但若照着這樣的發展勢頭下去,只怕過不了兩個月,就該輪到王一飛讓自已二人一先了。
就如現在桌上擺着的的這一盤棋,表面看來白棋主動出擊,攻勢凌厲,似乎佔盡上風,實則王一飛的黑棋就猶如不死小強,無論白棋發起怎樣一波狠似一波的攻擊,卻始終頑強地戰鬥着,而一旦無法吃住這塊黑棋,白方在實空上的差距將無法挽回,所以,儘管此時輪到穆建平先行動手,但心裡也是麻桿打狼,兩頭害怕。所以左思右想,幾番想要動手硬吃,卻又舉棋不定,難以定下決心。
“噹噹噹。”,三個人在棋盤上鏖戰正酣,辦公室的房門處忽然傳來輕輕的扣門聲。
“請進,門沒插。”專注於棋局之中,魏進東頭也不回地大聲叫道。
“吱呀”,房門被輕輕推開,一位中年男人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李老師!”王一飛一眼便認出了門外的來人,正是忘憂清樂道場的金牌講師——李飛揚。
“啊!是李老師,請進請進!”半年之前,由於王一飛和鮑春來盲棋比賽的問題,穆建平曾經去過一次忘憂清樂道場,也因此曾經和李飛揚有過一次深入交談,此時見到是他來訪,連忙放下手頭的棋局站起來驚訝地招呼道。
“呵呵,穆老師,你好,這位是魏老師吧?”李飛揚笑着伸手同穆建平和魏進東寒暄道。
“沒錯,他就是魏進東。小魏,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忘憂清樂道場的李飛揚李老師。”魏建平爲雙方做着介紹。
“幸會。”“幸會。”兩個人互相握手致意。
“李老師。”三位大人打過招呼,王一飛也跑過來叫道。
“呵呵,飛飛,乖。怎麼,是不是耽誤你們下棋了?”輕輕拍了拍小男孩兒的頭頂,李飛揚笑着向穆建平問道。
“呵,沒關係,棋可以以後再下,不礙事兒的。”穆建平答道。
“咦,穆老師,您拿的是白棋吧?”圍棋高手對於棋局有着天然的興趣,略略看了一眼棋盤上的情況,李飛揚轉頭問道。
“沒錯,李老師,您是怎麼知道的?”穆建平奇怪地問道。
“呵呵,飛飛下棋很喜歡治孤,我也是從棋盤上的情況猜的。”李飛揚笑着答道:雖然和王一飛在一起的時間遠遠不比上這兩位老師,但他對於小男孩兒棋風偏好的瞭解卻未必少上多少。
“李老師,您水平高,您覺得現在白棋該怎麼攻呢?”反正也下不下去了,穆建平索性把這盤棋當作實戰教材。
“難度是不小。讓我先看看。”高手相逢,當然想要較量一番,知道穆建平也是在利用這盤棋來試試自已的底,李飛揚當然不能迴避。
棋盤上棋局的頭緒很多,黑棋有兩塊孤棋被白棋分隔開來,看起來非常危險,而白棋自身的聯絡也不是很完整,隨時存在被黑棋反攻倒算的可能,想要安全運轉談何容易。
“嗯......,可能尖在這裡會比較好吧。”認真地計算一般,李飛揚用探討的口吻說道。
“呵,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的感覺也是這裡,進東,你呢?”穆建平笑着點頭問道。
“嗯,我想的也是這樣。”魏進東的實力和穆建平相彷彿,對於局部攻防的感覺也相差無幾。
“呵,飛飛,如果黑棋這麼下你打算怎麼應?”所謂棋逢難處小尖尖,三位高手共同看好的選點當然不會沒有道理,有此一招,左右兩塊黑棋已是無法兩全。
“沖斷。”對於白棋最強的攻擊手段王一飛似乎早就有了防備,見李飛揚在問自已,立刻回答亮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