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二節 囚身羑里有洞天

第二節囚身羑里有洞天

“嗞喇~”一道細小但深刻的劃痕出現在了土黃色的牆面上,隨後在這道劃痕下面,一雙蒼老但有力的手又刻下了一個數字:“二百三十一”,這雙手的主人在從牆面上刻下字符後把身旁疊的整齊的衣服規規矩矩的穿在身上,文王周昌這個威震西原的高大形象便出現在了房間的銅鏡裡。

文王起身之後,像往常一樣來到院子裡的水井旁邊打好井水,而後用一個紅泥的小火爐靜靜的把水燒開,再拿起笤帚把院落打掃乾淨,最後再用抹布把窗臺、門框以及桌案草蓆一一擦拭乾淨。如果這裡不是朝歌宮城內的一所偏僻的院落,文王的所作所爲到真的像是山中的隱士一般灑脫自如,但是院落外面高臺上的兩個監視內侍讓這清淨溫和的氣氛一掃而空,只剩下了森嚴和恐怖。

文王倒是對這樣的環境習以爲常,他輕輕的坐在院子裡的草蓆上,拿起水盞對着高臺上的兩名內侍示意而後一飲而盡,彷彿所有的桎梏和囚籠都不存在一樣。就在文王飲水的時候,院門外突然傳來一箇中年男人的歌聲:“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有哉!西伯侯,好自在呀!你比當年在帝堯面前的九十老人也不多讓了”。

文王聽到門口的聲音,站起身來輕輕下拜說:“臣,西伯侯周昌,恭迎陛下!帝堯之世,百姓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天下太和、平安無事,所以九十老人對着帝堯隨口唱出了這首《擊壤歌》。臣身爲陛下囚徒,安敢跟九十老人相比?只不過自己尋找一份清淨,求得一份安心罷了”。

門口的男子聽完文王的話突然開始哈哈大笑,然後說:“周昌啊,寡人不過就是兩百多天對你不聞不問,你就這麼跟寡人頂嘴嗎?你也是年過半百的人了,脾氣還這麼倔,願不得敢在西原上自封文王!賞與罰,是上位者獨有的權力,縱使寡人再愛護你,你的做法也讓寡人很爲難呀!所以涼一涼你,也不要心生怨恨嘛。你瞧,寡人這不是親自來看你了嗎?來,你頭前引路,讓寡人看看你的居所”,話一說完,帝辛天子就闊步而入直奔文王的寢室。

文王看着帝辛天子的身影,趕忙跑到前面開始一一指點着自己的居所解釋,兩人轉了一圈而後有回到院子中心的兩片草蓆上,帝辛示意文王和他一同落座,文王躬身施禮表示不敢。帝辛看着恭敬地文王一擺手說:“周昌,你就不要客氣了。寡人這次來是看故交、敵首和長者的,唯獨不是來看下屬的。你在西原割據自立,怎麼說也是一方諸侯了,今天就和寡人平等而坐,不必拘禮,這樣說話才方便些”。

聽到帝辛天子對自己的評價裡連“敵首”這樣的詞都用出來了,文王無奈的一笑,落落大方的坐在了帝辛對面的草蓆上,然後給帝辛滿上一盞水送到眼前,進而問:“陛下來看我,一定是有事吧?”。帝辛一笑,回答說:“當然有事,你的好兒子在西原給寡人找了不少麻煩呢,這個稍後再提,先來看看你的兩個老朋友吧!”。說到這裡,帝辛天子對着院門外“啪啪~”擊了兩次掌,緊接着就有內侍送進來一個大托盤,托盤上蓋着白布,隱隱約約能看出裡面放着兩個圓球形的東西。文王心裡暗叫不妙,果然內侍走到跟前一下把白布掀開,露出了托盤裡的兩顆血淋淋的人頭。

文王看到兩顆死不瞑目的人頭,下意識的一閉眼,而後又睜開雙眼仔細的看了半天,最後對着兩顆人頭恭敬地行叩拜大禮:“九侯、鄂侯。兩位仁兄此去不遠,周昌隨後就到,咱們三人同去地府找伯廬老兄、見帝乙天子!”。話說完後,文王站起身來對着帝辛義正言辭的說:“陛下,臣準備好了。現在就可以上路!請陛下叫刀斧手來!”。

帝辛看着一臉嚴肅的文王又是哈哈一笑說:“別激動嘛!剛纔你下意識的一閉眼又努力睜開的時候,我還從內心替你叫了一聲“好漢子!”呢。他們死是因爲不識時務的替你說了好話。哼~,雖然他們位高權重,但說到底也就是寡人手下的官僚,生死榮辱都在寡人手裡,和你這種有地盤、有軍隊的諸侯不一樣。對你,寡人就有耐心的多。你的好兒子伯邑考,看來沒少在這兩個人身上下本錢呀!你跟他說說,與其把錢送給這兩個說了不算的人,不如直接把錢送給寡人,這樣效率還高一些。你覺得呢?”。

文王看着這個沒有形象的天子,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陛下,一國之稅皆有定數,災禍、豐收之年各有不同,就是方伯們進貢給天子的貢品,也有定製。這是成湯王爲了愛惜民力而定下的祖制,陛下您就是需要錢,也不用如此荒唐。夏桀亡國的罪證之一就是擅自增加賦稅,臣希望陛下可以以此爲鑑。至於伯邑考,他做事極有章法,不會亂來,我寫不寫信告訴他,他都不會改變,陛下就不要費心了”。

文王不卑不亢的說完這番話,對面的帝辛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說:“周昌!你不要覺得有兵有地盤就了不起了!說實話,相比於已經被斬首的九侯、鄂侯,我現在更想先斬了你!伯邑考連續兩個月跟寡人打擂臺,稅賦交的一天比一天少,還謊稱西羌十六族聯軍大舉進犯,你們父子真的認爲寡人可欺不成!”。

文王看着發怒的帝辛,誠懇的說:“天下無人敢輕視天子您的權威。從成湯王開始,歷代仁德的天子,天下萬民都是如赤子一樣愛戴的。只是陛下您迷信武力,相信可以靠濫殺無辜讓衆人都害怕,進而達到無人敢違抗您命令的地步。可是,人不是牛和馬,只要有壓迫就會有反抗;人也不是猴子和狗,靠一時的欺騙就能任意的榨取。陛下如果真的如成湯王一樣,躬行仁政、愛民如子,西原區區千百里的地方又怎麼會雲集這麼多的人口,以至於陛下視西原的繁榮爲眼中釘、肉中刺?陛下,到底是誰做的對,您心中應當有一個評判。伯邑考做的就是我要做的,他在爲西原的萬千生民找一條活路、爭取一點自由,不至於讓老百姓即使全力幹活還吃不飽、穿不暖。可這本是陛下您代替上天和祖先牧養天下應盡的職責呀,臣子替您做了這件事,你不嘉獎,反倒來擾亂,有一日您見了成湯王及歷代的祖先,您將何以自處?!”。

“夠啦!”帝辛天子的臉色更加難看的制止了文王說:“周昌,寡人的志向是平定四海、天下一統!這纔是大邑商無上的夢想!只要實現了這個,就是成湯王也會誇讚寡人是千古一帝!你一個西原的方伯怎麼可以理解這個志向有多偉大?天下萬民本來就是供寡人取用的,寡人只是現在向他們收取一點微薄的銅貝,以供應大邑商的軍隊征討四方。如果這些升斗小民把自己的命運和大邑商的命運連起來看,就應該傾家蕩產的支持寡人實現這個偉大的理想!反過來說,沒有大邑商,哪有這些如同螻蟻一樣的小民存在?他們早就被四方的諸侯給當成奴隸任意宰割了!所以支持寡人是他們的義務,爲大邑商犧牲是他們的榮耀!你也是一方諸侯,手握生殺大權,掌管千萬人的命運,今天居然敢跟寡人談什麼給生民討一條活路、掙一點自由?可笑!百姓不爲了國家犧牲,難道還讓國家停止前進的腳步去爲了百姓犧牲嗎?”。

文王看着幾乎怒不可遏地帝辛天子,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陛下,成湯王的事蹟,您比我更熟悉。成湯王即使對飛鳥都要網開一面,更不要說對治下的百姓是何等的仁愛。當年成湯王討伐夏后氏,萬民擁戴,靠的就是成湯王把百姓置於至高無上的地位,以此奠定了大邑商成功的基石。成湯王當然知道大邑商是他的江山,但他更知道大邑商也是千千萬萬天下子民的江山。您一個人就可以代表天下的萬民嗎?如果您真的代表萬民,那子民們發出的哀求您在乎過嗎?您只關注那些手裡掌握着軍隊、土地、商業和工業的貴族們的利益,即使他們犯了錯您也不在乎,只要他們支持您的統治,您就覺得大邑商穩如泰山。可是您錯了,老百姓過的不好,就會用腳去決定自己的未來。您繼位以來,有多少人跑到了西原?西岐城的人口從不到二十萬猛增到五十萬,這些人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百姓們寧可離開生養自己的故土舉家逃亡,也不支持您的理想。您做的真的對嗎?至於您說的,沒有大邑商,百姓們就會如螻蟻一樣任人宰割,我承認的確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但這不是您去任意宰割百姓的理由!上古之時本沒有國家,三代聖王爲了給百姓求生存纔將部落聯盟在一起,如此來看,國家存在的意義就是爲了讓老百姓有更加安定、幸福的生活呀。您如果背叛了這個原則,您就失去上天的眷顧和百姓的愛戴,這樣的話,成湯王也會誇獎您的理想偉大嗎?”。

文王苦口婆心的勸說着帝辛,但帝辛卻一臉冷笑地聽完並回答說:“周昌,你把騙老百姓的話,拿來騙我就過分了吧?你不會把自己也騙了吧?哈哈哈~~!平民百姓不過是一羣最容易欺騙的人,他們只對符合自己口味的信息感興趣,對真憑實據只會視而不見,誰給他們提供幻覺,誰就可以成爲他們的主人!你在西原上所倡導的什麼平等啊、自由啊、幸福啊也只不過是提供給這些小民的幻覺罷了,這個世界上就不存在這樣的東西。周昌,你憑自己的良心說,你願意和一個奴隸平等的坐在一口鍋邊上吃糠咽菜嗎?你願意給一個不聽你話的人自由幸福嗎?這是不可能的!西原的一切繁榮不過就是你比寡人更會畫大餅給百姓看而已,我勸你還是不要做的太過分了,免得到時候收不了場。當權者就必須保持威壓和傲人的姿態,用軍隊和官吏樹立自己無上的權威!就像天上行雲布雨的龍,一旦化身成白魚落到河裡,一個粗鄙的漁夫都可以將它捉住一樣,你要是不住在豪華的宮殿裡,出行有嚴密的警衛保護,大街上一個乞丐都可以憑藉一塊黑磚頭打死你,你跟老百姓太親近最終只會害了你自己的。至於那些生活在底層的老百姓,只要一點點的利益和矛盾就可讓他們相互攻殺,自取滅亡,這些連飯也吃不飽的人是不會團結一心跟官府對抗的。要不然咱們現在就可以出王城找一羣窮苦力做個實驗,咱們煮一條豬後腿,當着他們的面把肉吃光、湯喝完然後把骨頭砸成碎渣,當衆宣佈只要殺死一個同伴就可以得到這些碎骨頭渣滓,一定會有無數的苦力當場開始和自己相伴多年的老夥計廝殺。周昌,惟上智與下愚不移,窮苦人之所以窮苦就是因爲他們的貪婪和愚蠢,你還是不要在這樣的賤民身上耗費太多的精力,把注意力轉移到掌握實際權力和軍隊的貴族身上好,你一定記得,你的父親周季歷是怎麼在得罪的周族的貴族階層之後被他們聯手坑害的吧?我再告訴你一個無人知曉的事實,根據文丁天子的手錄記載,當時他並不想殺害周季歷,只是周族殘存的貴族聯名上書要求以殺死周季歷爲代價才繳納貢賦。這才你父親真正的死因!周昌,你好好想想吧,看看到底該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只要你廢除那些招攬人心的話語和政策,和天下的諸侯一樣開始榨取百姓並且源源不斷的給寡人提供金錢和人力,幫助大邑商實現四夷賓服、天下一統的宏偉志向。那麼寡人可以加封你爲大邑商的文王,然後放你回西原,你在西原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哪怕激起了民變,寡人也會派兵援助你,幫你立威;但是如果你還抱着什麼“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這樣無聊的想法,那麼對不起了,你父親的昨天也許就會是你明天!”。

帝辛赤裸裸的威脅着文王,文王的表情卻從忠誠變成了淡然:“陛下,有剛纔的那番勸諫,臣已經對得起成湯王以下的歷代聖王對周族的關照了,至於您所說的我父親季歷的死因,我心裡早就猜到了之十八九,也不算意外。微臣已經不想再和您多說什麼了,天下是你從先王手中繼承而來的,怎麼對待蒼生微臣也無權過問,但是微臣絕不會改變已經在西原推行的政策,更加不會破壞西原百姓的生活。您的條件,微臣絕不答應,您現在就可以將微臣處斬,然後把頭顱傳看九州,讓天下人都看一看不尊君父的下場。這是微臣能用生命爲陛下做的最後一件事。至於再往後的事情,那微臣就無能爲力了”。

帝辛聽到這裡,用惡狠狠地眼神盯了文王半天才說:“好一個赤膽忠心的西伯侯!你一死,伯邑考會立刻在西原拉起反旗,然後和東夷、苗蠻聯盟,放任西羌十六族和北方的戎狄入侵中原。大邑商瞬間就會在四個戰線上同時爆發戰爭,即便大邑商能打贏,國家也會把最後一滴血流乾!”,說到這裡帝辛天子無奈的對着天空嘆了一口氣,進而擺了擺手說:“周昌,寡人不會殺你的。但是你繼續呆在宮城的這所偏殿裡也不合適。寡人對天下的佈告裡說你是來朝歌幫着治政理民的,所以有一個地方很適合你。羑里,那裡距離朝歌並不遠,是羑河南岸的一個小城,四周都是茂密的森林,還有寡人的直屬衛軍在那裡駐紮,量你也跑不了。你就去那裡安心的呆到地老天荒吧,至於伯邑考跟寡人打擂臺的問題,寡人會關照好他的,只是到時候你千萬不要怪寡人心狠就好!來人,把西伯侯送到羑里!”。

話音剛落,一羣彪悍的武士就進入了院子裡。文王對着帝辛再次跪倒施叩拜禮:“雷霆雨露,具是君恩。陛下,周昌告辭了”。說完,文王就站起身隨着武士們出門而去,而此時帝辛天子則望着文王消失的背影,把手裡的水盞捏成了碎片。

時間就像是人看着一匹馬從門縫前跑過那樣飛速的流逝,一轉眼,文王在羑里已經呆到了第三個年頭。剛開始,當一羣武士把文王押送到羑里這個名爲城市實則兵營的小城的時候,所有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着這個高等級的囚徒。羑里駐紮着一千五百天子直屬的衛軍,除此之外還有大約五千衛軍的家屬,除了北面的羑河,四周都是茂密的叢林,這座小城裡的六千多人除了天子的發放的口糧就只能靠從河裡撈幾條小魚、到林子裡打幾隻小鹿來生活,日子可以說過的並不寬裕。文王來到之後,並沒有主動地和當地人打成一片,而是在自己的居所安安靜靜的生活,同時還在院子裡開闢了一小片農田,精心的耕作。

此後一年的時間,文王除了白天裡辛勤的耕作就是在晚間撫琴,每個夜晚羑里城中都會傳出七絃桐奏出的優美的琴聲。時日一長,就有孩子的家長帶着孩子來拜師求學,與此同時,文王院子裡的莊家也長勢喜人,一年之後,小小的農田竟然迎來了一次大豐收。隨即,文王又開始養殖起了雞鴨,讓這個囚身之所的小院子變成了充滿生機的農莊。因爲天子每十天都會會派人來看一次文王的情況,並且送些糧食和衣物,所以即便是衛軍的最高統領也不敢輕易找文王的麻煩。看着文王院子裡的莊家和雞鴨,再看着只能剛填飽肚子的街坊鄰里,衛軍的統領御象琮就狠了狠心找到文王,請教耕作和養殖之術。本以爲會碰個釘子的御象琮卻被文王熱情的接待,並滿口答應了請求。於是,在文王的指導之下,羑里城中的居民開始了對周圍森林的開發。一片片的農田被開墾出來,一座座的畜欄雞舍被修建出來,等到第三年的時候,羑里城裡的軍民不但自己吃飽了肚子,而且還有剩餘的農產品可以拿到朝歌城裡的市場去交換。看着一天比一天好的生活,御象琮和其他的軍民都打心裡感激這位天子的囚徒。

這一天,御象琮的房間裡來了一個氣度不凡的老人,老人的打扮很樸素,但是眼中的光芒卻讓人無法直視,這種龍虎之相讓御象琮絲毫不敢拿出軍官的身份來壓倒對方,所以,御象琮恭恭敬敬地拿出自己珍藏的美酒給老人滿上一盞,小心翼翼的問:“阿翁,您是哪裡人啊?來找我一個小小的衛軍統領有什麼事情?能幫到您,還請儘管開口”。

老人很自然的接過酒盞,一飲而盡之後說:“御象琮大人,本人是朝歌最大的酒肆荔華酒樓的外掌櫃,我叫呂尚”。聽到這裡,御象琮興奮的搓了搓手說:“就是釀出了天子喝了也讚不絕口的西鳳酒(西鳳酒始於殷商,最初見於尹光方鼎銘文,是中國四大名酒之一。筆者此處將唐以後正式的定名“西鳳酒”代入,如有不妥,還請海涵。)的荔華酒樓嗎?哎呀呀,失敬失敬。呂掌櫃這次來有什麼事情呀?”。呂尚輕輕一笑說:“你知道的,天子明年又向我們荔華酒樓訂了三千壇西鳳酒。可是朝歌城的穀子和豆子都不太符合我們的釀酒標準。以往的原材料可以從各地採購,但是這次天子要的新酒數量太多,所以一時無法湊齊。前日我在市場上猛然看到你們羑里的穀物和豆子,發現都很不錯,完全符合釀酒的標準。所以今天特地上門來和您談一談收購的問題,不知道您有興趣嗎?”。

御象琮聽到這裡高興的幾乎要跳了起來,但是還是壓抑着心中興奮,努力用平和的語氣問:“那不知道呂掌櫃,要收多少,會給出什麼價格呢?”。呂尚一眼就看出了御象琮的心態,於是不緊不慢的說:“我先訂下你們現有的全部庫存和明年的全部產量,價格比市價高兩成,這次我帶來了五千個銅貝的定金,御象大人要是覺得可以,咱們現在就把買賣文書籤了,要是不行,我這就去別處另尋原料”。

御象琮一看呂尚身後的侍從打開那個放着五千枚銅貝的箱子,眼睛都快直了,再一聽說不同意就要另尋他處,御象琮一下子就跳起來,一把摁住裝銅貝的箱子說:“不必了!呂尚大人,成交!”。呂尚哈哈的笑了起來,對着御象琮說:“御象大人不必着急呀,我還有一個條件沒說呢?”。御象琮心裡“咯噔”一下,但有捨不得的五千枚銅貝,所以只好抱着箱子說:“你講,但是再砍價可是不行了!”。呂尚又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牛皮袋子說:“這是我們大掌櫃的一個心思,要求我見一下種出這樣的穀子和豆子的能人。這樣的大才,如果價錢合適,我們願意一年給三千個銅貝薪酬僱傭他,當然每年也會額外給您二百銅貝的中介費。這是十兩黃金,算是定錢,不知道御象大人感興趣嗎?”。御象琮看着牛皮袋子裡閃閃發光的黃金,咬了咬牙說:“不是駁您的面子,只是這個人太特殊。我不能答應您的要求”。

呂尚聽到這話但是沒有太多的反應,只是又掏出十輛黃金說:“那我只求見這個種植能手一面,只說農作物的事情,你知道這是給天子釀造的貢酒,絲毫差池也不能有的”。御象琮看着呂尚,努力思考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說:“好吧!請您跟我來”。

呂尚隨着御象琮出了寢舍向着一個守衛森嚴的院落走去。一路之上,呂尚發現原本只是一個小小兵營的羑里城竟然展示出與衆不同繁華:土牆以外方圓十里的地面盡數開墾成了農田,雖然已經過了麥收時節,但是依然有婦女在翻土施肥;城裡有了兩家工坊分別製作陶器和石木工具,不時的有人進出修整工具;城角出竟然還有一個公共的廁所,並且有人將糞便撈出當作肥料運往農田;廢棄的倉庫被改成了浴室,不斷有男男女女抱着澡盆進進出出;城中心原本寬闊的廣場上立起了一塊大木板,十幾個年齡不大的孩子竟然在辨認木板上的字跡並且大聲的讀出了聲音。

這一切不得不讓呂尚對這個御象琮刮目相看,說實話,就是朝歌城裡的平民也沒有這麼幹淨整潔的環境和井然有序的生活。於是呂尚主動向御象琮誇讚道:“御象大人真是好本事呀。一個小小的羑里城竟然被您治理如此整潔有序。就是在朝歌城,也沒有將大家糞便集中收集的公共廁所和供人洗浴的集體浴室,更不要說竟然還有孩子在讀書認字,念得還是成湯王伐夏桀的名篇《湯誓》。不誇張的說,以您的才幹,就是當一方的鄉令也綽綽有餘了。剛纔我不識您的大才,多有得罪,在這裡給您賠禮了”,話一說完呂尚就鞠躬致歉。

看到呂尚的動作,御象琮嚇得趕忙對着呂尚鞠躬並解釋說:“呂尚大人太高看我了。不瞞您說,就在兩年前,羑里還是一副亂糟糟的樣子。您知道,雖然咱們是天子的直屬衛軍,但說到底就是給天子暫時寄養戰象的一羣飼養員。長期以來,從各地運來的大象都是到這裡馴養而後再轉給大將軍下屬的軍隊的。所以我們這裡的大多數人都以御象爲姓氏。可是當今天子即位之後,連年征戰,以至於戰象的損失過大,爲了能快速補充戰象,天子就在朝歌以東修建了一個更大的大象馴養基地,漸漸的這裡也就荒廢了。大夥除了天子發的一點薪俸和口糧,別無餘財,以至於吃飯都成了問題,哪裡還會有心思修什麼浴室、公廁呢?這一切都是那位能種出好莊稼的貴人帶給我們的改變”。

“哦?能種出莊家的貴人?不知道是不是我們要去拜訪的那位呀?您可不可以先講給我聽一聽?”呂尚對這個改變了羑里面貌的人充滿了好奇。

御象琮聽到呂尚這麼問,便自豪的拍了拍胸脯說:“這位貴人可是一個大能人,但是他的身份您也不要多問,會給您帶來麻煩的。這位貴人是按照天子的手令被限制在羑里的,一開始大家都不敢和他說話,但是人家也不在意,只是自己開墾了一塊小農田自耕自足的過小日子,有所不同的是每天晚上這位貴人都會彈琴。那琴聲是真好聽,我們一開始都是趴在院牆外面聽,漸漸的就有家長帶着孩子去向貴人拜師學藝,誰想到,這位貴人不但不收學費,還給來聽課的孩子吃一頓中午飯。您說就是在朝歌,也不見得家家戶戶都能吃上一頓中午飯吧?所以好多的孩子就自願來貴人家上課,貴人不但教他們彈琴,更教他們讀書識字、明白道理,就連我這個只會養大象的老粗現在也能認識幾百個字,知道成湯王竟然願意爲了給百姓求雨而自願當人牲的故事呢。一年以後呀,貴人種的莊稼大豐收,我看着連飯也吃不飽的街坊鄰里心疼,就一咬牙帶了豬牛羊三牲去求貴人教我們怎麼種莊稼。本想着要費些口舌,但是人家一口就答應了,並且指導咱們蓋起了浴室、公廁還有作坊。有了作坊,生產工具就快了,大片的森林被伐倒,而後開闢成農田;有了公廁,我們就不必買肥料了,糞便也成寶貝;有了浴室,街坊鄰里生病的就少了很多,能幹活的人就多了;現在我們連喝水都是喝燒開的熱水,就連幾歲的娃娃也不會鬧肚子了。到了今天,我們不但種出了夠自己吃的糧食,還養起了雞鴨豬牛,等明年小牛犢長大了,我們就可以開墾更多的地,種更多的糧食。而今又有了您這樣的大主顧來買我們餘糧,眼看着這好日子就要來了呀!您說這位貴人是不是一位大能人?我們羑里的父老鄉親都打心眼裡感激他老人家!”。

呂尚聽到這露出驚訝的表情:“喲~,那這位貴人可真是本事不小呀,一會我要向他好好請教。御象大人,謝謝您給我介紹這麼多。”,話音一落,呂尚又掏出幾個銅貝塞在御象琮手裡。御象琮把銅貝退還給呂尚說:“幾句話而已,您不要這麼客氣。您跟我來,前面的院子就是了”,說完御象琮就跑到前面給呂尚引路。

呂尚在御象琮的引導下來到了文王居住的院落。兩人剛一到門口,呂尚又掏出五兩黃金給御象琮說:“我所要談的事情,關乎釀酒的機密配方,煩請大人調一些人來將院子團團圍住,不要有人偷聽。這些錢請大人給弟兄們置些酒肉,也不枉大家辛苦一場”。御象琮這次順手就拿過五兩黃金說:“好說,好說!您放心,我保證院子裡您二位討論的話,一個字也不會泄露出去”。呂尚微微的點了點頭。便衝着院子裡喊:“院中居住的高人,荔華酒樓的外事掌櫃呂尚求見!希望能和閣下一論農耕之短長!”。

院子裡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請呂尚大人進來吧,在下一介愚夫,算不得高人,只是有點種地的本事罷了”。呂尚聽到回話推門就進,御象琮也想跟進去,卻被呂尚攔在門外:“御象大人,請留步!”,剛拿了錢的御象琮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自然,自然。我這就去調人將這裡團團圍住。您二位放心在裡面談”。話音剛落,呂尚便微微一鞠躬,緊接着“咣噹”一聲就關閉了院門。

院子裡兩個老人相對而立,雙方的眼裡全是淚花。文王先開口說:“阿尚,四十年了,想不到還能再見到你”。呂尚聽到這句話,一下子過去抱住文王說:“阿昌,終於見到你了。我們雖然兩鬢斑白,但是要做的事情,也就纔剛剛開始呀!時間寶貴,來吧,咱們坐下細說”。言畢,文王就拉着姜尚進入屋內,坐在席子上,片刻之後,屋內就傳出了悉悉索索的說話聲,兩個多年不見的老兄弟開始像少年時一樣縱論天下的格局。屋內時不時傳出一陣笑聲,彷彿天下的興亡只在老哥倆的笑談之中,其實事實也是如此,哪怕在千載之後,也無人可與這兩位睿智的老人爭鋒,他們的故事也從此成爲一段留名千古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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