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傳統方法走不通之後,蘇詠霖開始利用自己在官面上的一些關係,潛心研究這套體制,並且終於得出了一些結論。
這套體制以忠孝節義爲外皮,以天人合一、天人感應的神秘思想爲輔助,以軍隊爲根本維持力量,以社會上的地主、士紳爲基層執行者,貫徹落實這套制度到達社會底層。
於是其實現了【皇帝官吏地主士紳】的三級權力體制,也是三個級別的壓迫體系。
皇帝知道只靠自己的力量,若要完成這套壓迫體制,需要太大量的官員,需要耗費太大的精力,支出太大量的錢財,且隨時隨地都可能玩崩掉,也可能會遭到社會上的精英們的反對。
所以趙宋天子決定拉攏社會精英們,而不是選擇與之對抗。
趙宋天子選擇讓渡了一部分權力給官吏以下的地主士紳,讓地主士紳們享有一定的政治特權,並且享有科舉考試作爲上升渠道,擇其優者做官,給予提升到第二級壓迫等級的機會。
爲了讓他們更加滿意,趙宋天子還公然喊出了【與士大夫共天下】的政治口號,把士大夫的地位、待遇擡升到隋唐以來之最高,讓他們沒有辦法不滿意。
以此,皇帝就能拉攏這些社會精英,團結這些社會精英,並且藉助他們的力量,用最小的代價維持地方穩定。
社會精英們擁有龐大的田產、錢財和佃戶羣體,這部分力量足以動搖王朝體制,但是如果他們成爲王朝體制的受益者,他們就會自動維護王朝體制,讓趙家皇帝得以高枕無憂。
於是他們成爲了王朝體制最忠實的保衛者。
零星的反對者首先就不能突破地主士紳組成的第一道皇權維護網,很容易被消滅在萌芽之中。
真要是那種能夠發展壯大的農民起義,確實也不是地主士紳們可以對抗的了的。
當然,作爲受益者,地主士紳絕非廉潔之輩。
他們幫助皇帝維持穩定的同時,也會攫取本不屬於他們的利益作爲【俸祿】,他們視此爲天經地義,認爲這是理所當然的。
通過科舉考試取得功名和官職的人則會反過來動用權力給這種攫取行爲保駕護航。
這種攫取行爲,就是土地兼併。
而百姓的苦難,由此而始。
從古至今歷朝歷代的行爲模式不外如是。
若不能打破這套體制,重新創立一個全新的可以運轉的體制,就絕對算不上成功。
而若要消滅這套體制,開創一個全新的體制,首先要做的就是針對性的對這套體制的組成部分進行爆破。
蘇詠霖認爲,對付這套罪惡體制,需要從四個方面發起爆破。
對忠孝節義的思想外皮予以揭露,揭露他們男盜女娼作惡多端的本質。
對天人合一、天人感應的神秘思想予以揭露,告訴人們皇帝從來不是天註定,頭頂上也沒有天老爺,只有自己的努力。
對維持這套體制的根本力量予以堅決的打擊,將他們的軍隊全部殲滅,讓他們喪失維持剝削統治的根本力量。
對這套體制最強大的也是人數最多的維護者地主士紳階層發起決定性打擊,消滅這羣人上人老爺們。
從這四個角度進攻這套體制,就能把這套體制徹底毀滅,再立乾坤。
如果僅僅只是用軍隊消滅他們的軍隊主力,則建立起來的不過是又一個壓迫性質的帝國王朝。
而當時的蘇詠霖沒有信心在南宋突破地主士紳組成的第一道皇權維護網,所以決定另闢蹊徑,前往這套體制運轉的不那麼成熟的金國,去金國開創一片全新的天地。
彼時剛剛脫離矇昧不久的女真人還不能很好的運轉中原王朝那套成熟的愚民弱民壓迫和剝削的體制,他們甚至還沒有完成自身的轉變。
對於統治,他們使用更多的是粗暴式武力壓迫,對趙宋王朝旗下的第三壓迫階級採取的是打壓與限制,而不是利益的均沾。
所以,在當時,金國內部的矛盾遠遠比南宋內部的矛盾要尖銳,如此尖銳的矛盾,正是他可以利用起來的。
在搞清楚誰是敵人誰是朋友之後,他的起步就從此開始。
他就此在完顏亮的眼皮子底下發起了決定性的攻擊,並且在不斷的進攻之路上,也逐漸將自己的理想貫徹到統治之中。
他消滅了地主士紳和女真貴族,將農民解放出來,建立農會,分發土地,獲得他們的信任和依賴,極大解放了他們的生產積極性,使得他們主動把兒子送到軍隊裡當兵,支持他的戰鬥。
他的勝利,是農民們推動的,是農民們讓自己的兒子帶着自己家裡的糧食投奔他,壯大他的軍隊,讓他從始至終都沒有缺過糧食,總能給士兵們吃飽,讓他們發揮出強大的戰鬥力。
他沒有選擇扶持地主鄉紳這種壓迫性質的存在,而是將他們全部剷除,在基層建立農會組織,讓農民自己組織起來,在他的指導之下自己管理自己。
事實證明,這遠比扶持地主鄉紳、以壓迫的態度對待農民要好得多。
他得到了農民衷心的擁護,得到了他們毫無保留的支持,所以在建國前後的歷次戰爭之中,他總能調動充足的人力物力。
因爲他相信民衆,民衆也相信他,他們之間建立了互相信任、互利互惠的關係,由此敲碎了千百年來的傳統壓迫體制,他也從必須維持神秘的天子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人皇。
他不需要掩飾自己,他從來不需要用神秘裝點自己,讓人們害怕自己。
他所建立的明國,就是這樣一個敲碎了壓迫體制之後重新建立起來的希望國度。
在這裡,將沒有壓迫和剝削,沒有飢餓和欺辱,他將竭盡全力推進公平和正義,讓每個人都能吃飽,讓每個人都能識字,讓每個人都能住上房屋,讓每個人都能在冬天穿上厚實的冬衣。
這裡將不再有天人感應,不再有天人合一,不再有表面上的忠孝節義。
他將徹底摒棄儒教思想作爲全新國度的官方指導思想,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的一套執政理論。
這將是他爲之不斷奮鬥的目標。
這種理想國和大同世界一般的言論與事實幾乎把儒生們催眠了,他們不敢相信他們理想中的大同世界居然正在實現之中。
不過他們還是遭到了迎頭一擊。
不單單是蘇詠霖乾脆徹底的表態要罷黜儒家思想作爲國家的官方指導思想。
在《洪武政論》第一卷的後記中,蘇詠霖表示當前明國已經基本掃滅了地主士紳爲主體的壓迫體制成員,基本上成功解放了農民。
全新的社會體制正在組建當中,大明社會正在逐步脫離宋人金人遺留下來的舊體制印記,正在努力向新時代轉型。
但是可以明確的是,就眼下來說,大明國內依然存在着爲數不少的試圖反抗新時代、妄圖把明國帶回舊時代的心懷不軌之人,這些人的存在是全體國名共同的隱患,也是大家共同的敵人。
所以,在未來,他將繼續推進對試圖重現三級壓迫體制的地主士紳的全面打擊,繼續推進對壓迫和剝削體制的徹底掃滅。
他要保證他和無數戰士一起所創造的大好局面不至於遭到顛覆、遭到背叛。
同時,他也警告所有心懷不軌者,他和五十萬明軍將是這個希望國度的永恆捍衛者,任何妄圖顛覆這來之不易的一切的人,都是他的敵人,他將與之進行殊死搏鬥,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