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完,潘勇建就把目光放在了周維身上。
他知道,其他人綁一塊兒都沒有周維親自出面支持他來的重要。
其他人也把目光放在了周維身上。
他們也知道,他們綁一塊兒都沒有周維的分量重。
周維被大家夥兒的眼神看得有點鬱悶,便長長嘆了口氣。
“老潘啊,你說咱們這樣搞,真的能行嗎?”
周維之所以願意站出來支持潘勇建,主要也是因爲對現狀的不滿,但是更多的還是被潘勇建所描述的那個未來給刺激到了。
蘇詠霖一旦立皇太子,且不說他們能成爲真正的從龍之臣,能得到的政治利益數不勝數,最重要的是整個大明的性質也就變了。
這樣一來,他們作爲江南老人派系的勇者,必然得到最爲崇高的地位,除了田珪子,孔茂捷、周翀之流的,統統閃一邊去。
整個明國的上層政治建築需要重新構造一次,權力需要重新分配一次。
而就算這是一次戰略誤判,那也不要緊,大明律法和復興會的會規都沒有提到關於這樣的事情的懲處方法。
就算他們做了,蘇詠霖也拿他們沒有任何辦法,他們必然全身而退,不會有任何危險,大不了之後低調做人做事就是了。
沒有什麼太大的危險,但是政治利益卻大到可怕,這樣的機會難道很多嗎?
周維就是被這樣說動了。
可事到臨頭,他還是覺得擔憂,他還是想到了之前被流放到庫頁島上的那羣人,心有慼慼。
“我總覺得主席之前說的話應該不是擺設,他應該是真的想要做終皇帝的,那麼我們現在……”
“我說了,人是會變的,同一個人一天前和現在的想法也會完全不同,會完全相反,這有什麼奇怪的?”
“可是如果只有我們上表了,那麼……”
“不會的,絕對不會只有我們!”
潘勇建正色道:“陛下爲什麼會藉着田珪子的嘴巴說出那些消息,顯然,田珪子已經知道了一切,說不定正在幫陛下物色幫忙對象,準備狠狠撈一筆大的。
田珪子和陛下的關係我們比不上,田珪子也和咱們素來不睦,這種好事,他不可能找到我們,只會找自己欣賞的人,這樣一來以後他的地位穩如泰山,宛若宰相!”
“這……”
周維想了想,頓時感覺潘勇建說的話很有道理。
他們忽視了田珪子的存在,這個從始至終都沒有什麼大動作的傢伙,卻是開啓這一事件的真正核心人物,他只是說了一些蘇詠霖囑咐他的話,然後就什麼都沒有再說了。
他安靜的簡直非常的詭異。
而且除了他,七人決策小組當中的其餘六人也非常安靜,安靜的不像個樣子,最多是聽到部下討論這件事情的時候制止他們,不讓他們討論這件事情。
這不正常啊。
他們難道不該有什麼反應嗎?
孔茂捷和周翀日常掛在嘴邊的就是革命、繼續革命之類的,用這種攻擊話術也不知道對付了多少人,現在面對來自蘇詠霖的“搖擺”,他們反倒一言不發。
這說明什麼。
他們根本也不是什麼堅定的革命支持者。
他們正在被拉攏、被收買!
他們正在猶豫着要不要改旗易幟,轉而變成皇權政治的堅定維護者!
這很有可能!
周維想了好一陣子,也無法猜測這件事情的最終走向,但是對於和潘勇建一起上表的事情,他漸漸有了一些想法。
“你可想好了,老潘,開弓沒有回頭箭,這表若是上了,咱們就沒有退路了,就算沒有律法能夠懲治吾等,今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咱們好不容易搏來的地位,就沒了。”
“現在的日子好過嗎?”
潘勇建不屑道:“整個吏部就和組織部的儲藏室一樣,沒有任何區別,我們要是不想着給自己找點出路,難道要這樣一直混吃等死宛如行屍走肉一般?我是不願意的。”
周維點點頭,旋即又感覺不對勁。
吏部的確是塊橡皮圖章,但是他宣傳部可不是橡皮圖章,那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看上去好像只是一羣打嘴炮的,但是每到蘇詠霖要做什麼事情的時候,他們這門嘴炮必須要響亮透徹。
這是很重要的一個部門。
所以這一次七人決策小組要組建的時候,宣傳部主任王康時也得到了提名。
只是後來王康時自己說自己資歷不夠,表明態度支持和自己關係不錯的孔茂捷,退出了七人小組的候選名單。
宣傳部有事情做的,他也有事情做的,且地位一直都會比較穩,雖然王康時這個資歷不如他的人反而踩在他的頭上讓他不太愉快。
除此之外好像也沒別的什麼事情讓他特別的不滿了。
那……
需要和潘勇建一起上表嗎?
周維還沒有下定最後的決心,但是潘勇建已經把寫好的表奏放在了他的面前,並且當着他的面簽下了名字。
接着李樂搶先上前,簽下了第二個名字,再然後就是第三個,第四個。
最終,周維還是沒有繃住,帶着一半果決一半猶豫,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後,這份奏表被送到了蘇詠霖面前,展開,每一個字都映入了蘇詠霖的眼簾,最後的幾個名字也落到了蘇詠霖的眼睛裡。
看完之後,蘇詠霖閉上了眼睛,把這份奏表合上了。
“沒有我預想中那麼多人,沒有我預想中那麼多重要職位的人,顯然,這是一羣蠢貨,一隊炮隊,是探路的,珪子,你說我要是這個時候依然不動聲色,會不會還有更多我想不到的人跳出來表達贊同呢?”
“一定會,所以,您可以忍耐一陣子。”
田珪子的眼中閃着寒光:“到時候會有多少假模假樣的人,他們會自己暴露的,不需要您派人深挖了。”
蘇詠霖靠在椅子上思考了好一會兒。
然後他再拿起這份奏表,忽然有些自責。
“珪子,我總覺得我好像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情。”
“您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田珪子有些意外道:“引蛇出洞,讓這些心懷異志的混帳東西原形畢露,這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您爲什麼會覺得不該做呢?讓他們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難道不應該嗎?”
“如果不是他們錯誤的理解了我的意圖,如果不是我高估了他們的文化素養,他們會做出這樣的決斷嗎?”
蘇詠霖拿着手上的這份表奏:“除了吏部那幾個人的確是混帳透頂之外,這上面署名的其他人,又有多少是因爲揣摩我的想法、想要迎合我而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我覺得我不單單高估了他們的文化素養,還高估了他們的意志和對革命的熱情,說穿了,到底有多少人是真正爲了革命而加入我們的呢?
我若是繼續什麼都不做,會不會給更多人錯誤的引導?他們會不會爲了迎合我而做出更多我不想看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