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湯掛麪吃不下去了,譚縱剛送到嘴裡的一口掛麪,一半在嘴裡,一半掛在嘴外,他面色陰沉地盯着監視器畫面中那個戴墨鏡的年輕女子。
雖然她戴着墨鏡,雖然剛纔他只打眼見了一次她的正臉,然後就只有側影了,但譚縱還是一眼就認出她來!
這道身影,他印象太深了!誇張一點說:化成灰,他都認得!
因爲就是這個女人,那天晚上一鞭摘下他大哥的腦袋,也是這個女人,一路追殺他二十多裡,差一點,差一點他譚縱就也死在她手中。
所以,他忘不了她!絕對忘不了她!
何況,她還是一個明星!
——雪幸!
這個女人,譚縱以前看電影、看新聞的時候,偶爾也看到過,當時是因爲這女人長得實在漂亮,女人的柔美與英氣糅合一身,很搶眼!
可在那晚之前,譚縱從來沒有想過就是這個漂亮的女明星,竟然是袁家的餘孽,那天晚上來向他們譚家報仇,她的手上沾了多少譚家人的血,譚縱不清楚,但他相信肯定不少!
最讓他心痛的就是他大哥的死!
那天晚上他和他大哥心情不錯地從一家會所出來,說說笑笑間,突然一條銀鞭捲來,當時就捲住他大哥的脖子。
只是兩下!
譚縱永遠也忘不了,那條銀鞭第一次發力,就將他大哥甩到旁邊的牆上,砸出一片鮮血的同時,他看見他大哥眼睛瞪大,手腳抽搐,脖子扭曲成一個不自然的角度,明顯是死了。
第二次發力,纏在他大哥脖子上的那條銀鞭就探囊取物一般,將他大哥的腦袋從脖子上摘走,那樣的鞭法……
那天晚上,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說她姓袁,是袁家餘孽,但譚縱一見那種神乎其技的鞭法,就知道她絕對是袁家的餘孽。
否則,天底下還有誰家的鞭法能如此出神入化?神乎其技?
距離譚家被滅,自己開始流亡,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年了,譚縱也曾想過報仇,但後來自己打消了念頭。
因爲譚家已亡,就算還有幾個和他一樣的倖存者,但幾個人夠資格找現在的岳家和袁家報仇嗎?
到現在,他都還不知道那天晚上滅譚家的,還有一個姓楊的傢伙。
他只知道滅譚家的,有岳家和袁家。
應該是岳家爲主,袁家爲輔,因爲袁家餘孽被譚家追殺那麼多年,就算還有幸存者,也不會太多,所以袁家餘孽和岳家合作的時候,不可能佔據主導地位。
譚縱本來已經放棄爲譚家報仇了,畢竟,螞蟻撼樹,永遠也不可能成功,而且,他現在的日子過得很滋潤,不想拋下現在的安逸日子去跟岳家、袁家死磕。
不值得!
就算殺掉一個兩個岳家和袁家之人又怎麼樣?岳家和袁家會亡嗎?譚家能重新出現嗎?不可能了!
可是此時此刻,他卻看見那個殺他大哥的女人進了他的酒吧!她……自己送上門來了。
有一句古話怎麼說的來着?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這句話的出處,譚縱搞不清楚,但他記得以前看《三國演義》的時候,這句話出現過好幾次,大意好像是:老天爺送給你的東西你如果不要,反過來就會受害!
“哧溜……”
譚縱一邊轉着念頭,一邊將嘴外的麪條吸進嘴裡,有一下沒一下地嚼着,眼中的神色變幻不定。
猶豫、恨意、愧意、兇狠……
猶豫的是,如果他抓住這次機會殺這個女人,他譚縱的身份會不會暴露?就算這個身份不暴露,袁家其他餘孽會不會在調查雪幸死因的時候,找上門來,到時候再次對他展開追殺,他譚縱又要亡命天涯?
恨意和愧意,都是因爲這個女人殺了他大哥,從小對他極好的大哥,而且那天晚上他是眼睜睜目睹她是怎麼殺他大哥的。
他大哥死的太慘了……
可憐他大哥一身出色的修爲,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她一鞭奪了性命,最後更是屍首分離,死無全屍。
當譚縱的目光變成兇狠的時候,他一口吞下口中的麪條,臉上的神色終於堅定下來。
在心裡,有一個聲音在說:“這一定是天意!天下之大,她卻自己進了我的酒吧,這不是天意是什麼?既然老天都給我提供機會爲大哥報仇,我譚縱還能退縮嗎?這樣的機會如果都不抓住,我譚縱還有什麼資格姓譚?”
拿定主意的譚縱突然起身,一推面前的麪碗,碗裡的麪湯濺了一桌子,他也沒有看一眼,轉身就從身後的牀單下抓出一柄連鞘長劍。
這不是譚家標誌性的金劍,逃亡的途中,他的金劍早就丟了,也不敢帶在身上,這是他在這裡安穩下來後根據自己原來那把金劍的尺寸,特意重金找人訂製的。
通體都是硬度和韌性極高的合金打造,吹毛斷髮,絕不是吹。
一樣的尺寸,差不多的重量,一拿到這把劍,譚縱渾身上下的氣質就立時一變,身上慵懶的氣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銳氣。
這是譚家子弟身上都有的氣質,那是修煉譚家金劍練出來的銳氣。
拿到劍,譚縱轉身就要下樓去刺殺雪幸,但轉身剛走了一步,他腳步就又停了下來,眉頭微微皺起,面露思緒之色。
還是剛纔想到的一個問題,此時又浮現在他腦中。
——如果將雪幸殺死在這裡,袁家其他餘孽會不會追查她死因的時候,調查到他頭上來?
對於現在的生活,對於現在他名下的這家酒吧,譚縱是真捨不得,這是這條酒吧街上規模最大、檔次最高、人氣也最高的一家酒吧。
當初他就是衝着這家酒吧的規模、檔次和人氣,纔想辦法把這家酒吧轉到他名下的。
他想殺雪幸,爲他大哥報仇。
但他也不想失去現在這家酒吧和他現在的生活,逃亡過一次,譚縱不想再過一次那樣的日子了,太苦了!
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呢?
既能殺了她……又能保住這家酒吧,繼續隱匿我現在的身份的辦法?
思索着,譚縱又走到監視器屏幕前面,通過監視器上的另一塊屏幕,他找到雪幸所坐的角落,這一會兒的工夫,她面前的桌子上,已經點了兩瓶紅酒,她正在一杯接一杯地往嘴裡灌。
她是買醉來了……
這個發現,讓譚縱嘴角微微勾起。
“買醉好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