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你可要看清楚了。”錢正泰又提醒了一句,雖然這樣做有些不符合規矩,但他也不希望顧客在自己的店裡上別人的當。
“錢老闆,貝貝美女,放心吧,我有自己的想法。”秦學兵很清楚這件內府梅瓶的玄機,說它是真品,恐怕難以服衆,說它是贗品,也不盡然,準確地說,它是一件殘品。
經過元氣勘探,內府梅瓶分爲上下兩個部分,瓶口舊氣稀薄,瓶身舊氣濃郁,耗盡元氣之後,玉筆也做出判斷,瓶口只有94年曆史,處於民國年間;而瓶身的歷史長達590年,正是明永樂年間。
也就是說,這件內府梅瓶的瓶身是真的,瓶口是民國時期做上去的,那內府梅瓶就是一件殘品,價值要大打折扣。不過秦學兵相信,就算再怎麼打折扣,其價值也遠不止十萬,也不會低於百萬。
“小夥子,要不你給五萬吧。”劉奶奶並不知道梅瓶中的玄機,很多行家看過之後也都說只值幾千塊錢,所以秦學兵開價十萬,她都覺得不好意思拿,但她確實需要五萬塊給老伴買藥。
秦學兵突然覺得,與老太太的淳樸相比,自己顯得很卑鄙。不過話說回來,梅瓶內有玄機,在玄機沒有揭開之前又有幾個人能知道?
要是劉奶奶絕望之下,幾千塊給賣掉,那才叫虧大了:“劉奶奶,古玩這東西,在不喜歡的人眼裡就一文不值,在喜歡的人眼裡就價值千金,十萬塊並不貴,您是要現金,還是銀行轉賬。”
“小夥子,你是個好人,轉賬吧。”劉奶奶眼淚刷地掉了下來,有了這筆錢就能給老伴買好藥,老伴就不用那麼痛苦了。
“行,我們去銀行吧。”秦學兵把梅瓶放回紙箱,讓劉奶奶抱着,儘管不好意思讓老人家拿東西,可交易沒完成,他拿着並不合適。
“原以爲這傢伙很精明,沒想到笨得像頭豬,我還被他詐了一下。”錢貝貝的心情有些複雜,一方面覺得秦學兵很傻,一方面覺得秦學兵這人很不錯,正如劉奶奶說的,是個好人,傻好人。
“這小夥子很不錯。”錢正泰則很欣賞秦學兵,他認爲秦學兵一定看出梅瓶的貓膩,還願意拿出十萬塊幫助劉奶奶,這份善心頗爲難得。
“劉奶奶,三個兒子都不管你,以後有什麼打算?”秦學兵扶着劉奶奶,閒話道。
“還能咋打算啊,過一天算一天,這都是命啊。”劉奶奶長嘆了口氣,養兒防老,可結果,還不如沒有兒子呢。
“你女兒不是很孝順嗎,可以跟你女兒過啊。”
“女兒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那有跟女兒過的道理,而且我那女兒也不容易……”劉奶奶又打開話匣子,女兒嫁了個老實丈夫,人品雖好卻沒大本事,能經常來看老人家,跟老人家一些錢就已經很有心了。
往常女兒給的錢雖然不多,但老兩口再撿一些垃圾賣,倒也不擔心被餓死。可最近劉奶奶的老伴生病了,聽醫生說要差不多五萬治療費,所以纔想着把內府梅瓶賣掉。
“這個梅瓶是老兩口治病和養老的希望啊。”秦學兵暗暗嘆氣,雖然古玩市場上撿漏是一種本事,但撿走兩個老人家晚年生活的希望,他總感覺沉甸甸的。
“劉奶奶,您家裡還有沒有老物件?”秦學兵很快打定主意,回頭就把內府梅瓶賣掉,藉着上門收古玩的機會送上一筆錢,讓兩位老人家有一筆贍養費,自己也能賺上一筆,爭取創造出一個雙贏的局面。
劉奶奶想了下,說道:“還真有老物件,是我公公留下的一小袋銅錢,不過都生鏽了,不值什麼錢。”
“劉奶奶,這可不好說,有些銅錢扔了也沒人撿,但有些銅錢一枚能賣好幾萬呢,要不您把地址給我,明天我去您家裡看看?”
到銀行轉好帳,秦學兵又把劉奶奶送上車,就又抱着內府梅瓶回到四方閣:“錢老闆,貝貝美女,我們又見面了。”
“喲,大好人怎麼又回來了?”看到秦學兵,錢貝貝心裡就來氣,明明都已經勸告他了,竟然還傻傻的上當。
“當然得回來,不然我這件內府梅瓶要賣給誰?”秦學兵笑呵呵地,把紙箱放到櫃檯上。
“不收!”錢貝貝重重地哼了一聲,這件內府梅瓶雖然造假能力一流,可因爲造型太過經典,收上來的話,反而不好出手。
這就好比收上來一件“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大罐”,不管仿得再真,購物者都不會認爲這是真的,只能當做工藝品交易,甚至賣不出去。
“貝貝美女,再看看,說不定你會喜歡上它。”
秦學兵知道這位美女已經先入爲主,認爲這是一件仿品,必須改變她對內府梅瓶的印象才能達成交易,於是從四方閣拿來一個杯子,罩在內府梅瓶瓶口:“不要看瓶口。”
“沒錯,不看瓶口的話,就算一流的陶瓷鑑定專家也會認爲這是一件真品。”
錢正泰說道:“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只要瓶口還在,它就不可能是一件真品。”
“那如果去掉瓶口呢?”秦學兵追問道。
“去掉瓶口,去掉瓶口……”錢正泰愣住,如果去掉瓶口,那無疑是一件真品。
“你的意思是,這是一件缺了瓶口的殘品,現在的瓶口時民國時做上去的?”
錢貝貝也反應了過來,但卻搖頭否認:“誰會這麼無聊啊?明永樂內府梅瓶即使是殘品,那也是珍品,做一個假的瓶口上去,反而有損梅瓶的價值。”
“那就得問做瓶口的那個人了。”
“說得跟真的一樣。”錢貝貝又哼了一聲,纔不相信秦學兵的臆想之詞。
“是不是做上去的,試一下就知道了。”
錢正泰也想驗證一下,連忙去準備材料,很快端上來一盆熱滾滾的濃茶,又往濃茶裡倒入些許不知名的液體:“小夥子,把梅瓶倒過來,瓶口插入水裡。”
秦學兵照做,錢正泰和錢貝貝爺孫倆都無比緊張地盯着內府梅瓶,如果是假的那還好說,可如果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他們眼睜睜地錯過了這次大漏,然後還要花高價買回來,問世間,還有比這更悽慘的事嗎?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在熱氣和特製茶水的作用下,梅瓶瓶口咔嚓一聲,自動脫落。
“是真的,打眼了。”錢正泰無比沮喪,玩了幾十年古玩,眼力竟然還比不上一個年輕小夥子,着實讓人鬱悶
“曾經,有一件真正的內府梅瓶擺在我面前,但是我沒有珍惜,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塵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
錢貝貝鬱悶地念叨起星爺的臺詞:“如果老天能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件內府梅瓶說三個字,我愛你。”
秦學兵好笑道:“老天已經給你機會了,讓我把內府梅瓶送回來。”
錢貝貝吼道:“哪能一樣嗎?你能十萬塊賣掉嗎?”
秦學兵直接送給她一個白眼,外加倆字:“做夢。”
錢正泰拍了拍秦學兵的肩膀,嘆了口氣:“小夥子,你真的很不錯,經過這樣僞裝的梅瓶都能讓你認出來。”
“錢老闆,你不用介意,我也只是運氣好罷了。”秦學兵知道錢正泰心裡不好受,換做是他,心裡也不會好受,白白放過了這麼一個大漏。
“能看出這種僞裝是你的本事,而且內府梅瓶全世界僅存五件,又讓你發現出一件,也是一項功德。”
錢正泰也想通了,能發現其中玄機,那是秦學兵的本事,羨慕不來的,而且秦學兵不是又把梅瓶送回來了,只要合適炒作一下,也能賺回一筆:“小夥子,你想出手這件內府梅瓶,就開個價吧。”
“錢老闆,還是你開價吧,我對瓷器的價格不是很瞭解。”秦學兵說道。
錢正泰伸出兩根手指頭:“兩百萬,你覺得怎麼樣?”
“錢老闆,之前的五件內府梅瓶有四件被博物館收藏,僅餘一件流落在外,且在去年上了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時的成交價是820萬吧?”秦學兵搖頭說道,兩百萬的價格確實太低了。
“你應該知道古玩這行當講究個完整性,差值一釐,價差千里,何況你這件內府梅瓶少了整個瓶口,兩百萬已經不低了。”
“錢老闆,如果是整器,內府梅瓶的成交價不會低於1500萬,上拍那件瓶口也缺了一口,屬於殘品。”
“那件只是少了一個口子,你這件可是少了整個瓶口。”錢正泰寸步不讓。
“是少了整個瓶口,但器型並沒有受到影響,價差不可能有六百萬那麼巨大。”秦學兵多少了解古玩行當裡的規則,想要把價格擡上去,就得講出理由來,不能無中生有。
這也是一種很好的交流方式,可以增進雙方對古玩的認識。
“小夥子,你別忘了,明永樂內府梅瓶是帶瓶蓋的,上拍那件有瓶蓋,而你這件卻沒有。”錢正泰一臉得意,瓶子和瓶蓋是一個整體,缺少了瓶蓋無異於又少了一個瓶口。
“錢老闆說得有道理,缺了瓶口,少了瓶蓋都有損內府梅瓶的價值,可別忘了它的存世量。”
秦學兵笑了起來:“雖說存世量有六件了,可其中四件被博物館收藏,僅餘兩件在民間流通,幾乎相當於孤器,可遇不可求啊,要是送上拍賣會,適當炒作一下,您老覺得能拍出什麼價?”
“好吧,我再加五十萬。”錢正泰無言以對,只能退一步。
“三百五十萬,少於這個價,我立馬走人。”
“小子,你太黑了。”
“送拍賣的話,我想絕不會低於這個價。”
“可拍賣會要抽取12%以上的手續費,最多300萬,不賣您走好。”
“你早這麼痛快不就行了。”秦學兵笑了起來,有了這三百萬,就能換一個住處,給老爺子創造好點的居住環境,而不像現在一樣爺孫倆擠在不足三十平米的小單間。
“貝貝,把合同拿給這小子簽了,順便把錢轉過去。”錢正泰還是有些鬱悶,本來他是有機會低價買入的,何以浪費三百萬鉅款。
“本來還以爲你是個好人,沒想到,哼。”錢貝貝一臉不爽地把合同拿出來,之前罵秦學兵傻的時候,可也暗暗誇了這傢伙兩聲。
“貝貝美女,我全身上下就十二萬,你說我能花多少錢買下?”
秦學兵糾正道:“而且,如果我不買下,你覺得這件梅瓶能賣多少錢?撐死幾千塊,那劉奶奶才虧大了。”
錢貝貝想想也是,而且古玩這個圈子裡,能撿漏是本事,秦學兵能花十萬買下已經很厚道了。不過基於跑了漏這件事,還是很不爽地哼道:“反正你就不是好人。”
“好吧,我不是好人。”秦學兵可不想跟美女鬥嘴,贏了叫沒氣量,輸了叫口才不好,反正吃虧的總是男人。
錢貨兩清,秦學兵又說道:“對了,貝貝美女,我能不能把金磁州窯黑釉鐵鏽斑紋梅瓶買回來?”
“你連明永樂內府梅瓶這樣的精品都捨得賣掉,換那東西回去幹嗎?”錢貝貝奇怪地看着他。
“那是我第一次撿漏,所以想帶回去收藏。”賣掉的時候秦學兵就有些捨不得,不過當時的情況下,現金顯然比較重要。
“行,十八萬。”錢貝貝說道。
“十八萬?你之前不是說成交價爲十五萬嗎?”
“沒錯啊,十五萬是正常成交價,可這是你第一次撿漏作品,很有收藏意義,我當然要坐地起價了。”錢貝貝咯咯地笑了起來,總算找到機會報復這傢伙了。
“你狠,奸商啊!”秦學兵鬱悶地給轉十八萬過去,總算把自己的黑軲轆瓶抱回來了。
臨走時,錢正泰又說道:“小秦啊,你也算圈裡的人,後天下午三點我這裡有個小型的古玩交流會,你有沒有興趣參加?”
“當然,謝謝錢老闆。”秦學兵很清楚這是一次機會,能認識更多圈子裡的人,對以後圈子裡混很有好處。
“那就這麼說定了,記得準時過來,逾時不候。”錢正泰說道。
等秦學兵走了,錢貝貝才問道:“爺爺,我們這後天有交流會嗎?我怎麼不知道?”
“我準備後天出手內府梅瓶。”
錢正泰嘿嘿地笑了起來:“那小子在我們面前撿了漏,還故意跑回來氣咱們爺孫倆,回頭咱們就把內府梅瓶賣出個高價,氣死那小子,好讓他知道,薑是老的辣。”
“爺爺,你的報復心也忒強了。”錢貝貝不由好笑,感覺自個爺爺就像個老頑童,被別人氣了一下,馬上就想着氣回來。
不過話說回來,這事還真是秦學做得不地道。在古玩這個圈子裡,在某一家店撿漏,一般都不會聲張,不然就等於人家賣漏給你,你卻當面說人家眼力不濟,那不是打人臉嗎?
秦學兵雖然不是在四方閣購買內府梅瓶,但也是錢正泰爺孫倆面前漏過去的,再拿回四方閣賣,等於是嘲笑錢正泰爺孫倆打眼,是十分不厚道的行爲,錢正泰沒因此惱火已經算不錯了。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秦學兵雖然經常逛潘家園,但畢竟沒有實際交易經驗,根本不清楚當中的門道。
“老二,叫上老三老四,我已經到老王驢肉店了,正準備點菜呢。”秦學兵今天大賺了一筆,自然要擺上一頓豐厚的大餐回饋兄弟們。
對於宿舍的兄弟們,秦學兵非常珍惜,他們都知道秦學兵家庭困難,每次出去聚餐,總會早早把帳結掉,不給他付賬的機會。
這樣的兄弟人生中又能有幾個?
“老大,你還有心情吃呢?事情鬧大了。”
徐振情緒低迷,他完全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否則他絕不會打電話通知秦學兵到校聲援罷竈:“馬三立哪死胖子昏迷不醒,醫生說可能變成植物人。”
“那不是很好,早看那死胖子不順眼,死了更好。”
秦學兵笑了起來,他自己動的手,自然清楚不過,馬三立昏迷兩天就會醒來:“而且,馬三立病得越重,食堂老闆的責任就越大,倒黴的又不是我們。”
“老大,事情要這麼簡單就好了,關鍵是馬三立這死胖子有背景,現在正給學校施加壓力,說是要嚴懲你。”
徐振長長嘆了口氣:“我剛纔找系主任打聽過了,有部分領導堅決要求開除你,不過也有幾位領導力挺你,所以沒通過。但系主任說了,留校察看半年是無可避免了,明天系主任就該找你談話了。”
“靠,憑什麼?”秦學兵火大,留校察看可是僅次於開除學籍的處罰,並且會記錄在個人檔案中,秦學兵可不希望自己走出學校時,檔案上有着這麼一個大污點。
“老大,我看你還是先回來吧,跟系主任、老班溝通下,看要怎麼面對這件事。”徐振又嘆了口氣,趁着還沒公佈這件事,看看還有沒有挽回的機會。
不然的話,要是讓馬胖子醒過來繼續當政治處主任,肯定會到處找秦學兵的茬,屆時不用等留校察看期到來,就可能把秦學兵踢出京大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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