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了。
陰暗潮溼的環境讓裴江旭極其的不舒服，他倒是沒有想到，小心翼翼的過了十五載，卻還是逃不過有這樣的一場遭遇。
但因爲嶽承妗，他想想又覺得好像沒什麼。
只是如今，他覺得自己甘之若素。
就算鞭子抽在身上再疼，裴江旭也咬着牙一聲不吭。
“真是塊硬骨頭。”
拿着鞭子的人手都抽酸了，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人昏死過去好幾次卻還是不肯發出一丁點求饒的叫聲。
甚至連一聲哀嚎都沒有。
這三天裡，太子下的命令是隻要不缺胳膊少腿，其他該用的刑罰都要用一遍。
而這人，竟然硬撐着都受了一遍還存着口氣。
若不是這人做了不該做的事情，他都快要敬他是條漢子了。
“太子這次真的是怒極了，小子，你可真的是什麼都敢。連公主你都敢碰，你要知道，那可是整個嶽國所有人都打心眼裡尊敬愛戴的凰女。你真的是不要命了，差點毀了公主的名聲。你……”
“閉嘴！”被綁在那裡的人忽的發出一道野獸、般的嘶吼。
正說話的人被嚇了一跳，“你還真是個狠人啊，都這樣了還能說話？”
裴江旭身上都已經疼得麻木了，被施以了酷刑的後果自然非常人所能忍受。他也是個人，也有好幾次幾乎要閉上眼睛斷了呼吸了。
只是，每每那個時候，他的腦海之中就會蹦出那道倩影。
然後就是嶽承妗那帶着笑意的、被他深深的刻在骨子裡面的聲音，“裴江旭，裴江旭，裴江旭……”
公主……
嶽，承矜……
裴江旭像是曾經無數次在夢中那樣，喊着這個名字。
但他依然不敢喊出聲，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叫着。
其實這五年的相處，在裴江旭的心中，嶽承妗雖是那個嶽國公主，但也是他心上之人。
就像現在他命懸一線，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可想着她，他就覺得自己能夠多堅持一分。因爲他知道自己如果死了，她一定會很難過。
想必，是會像那天一樣，哭的雙眼都那麼紅腫。
裴江旭那時候只看了一眼，就覺得心如刀剮。
深夜似乎又來臨了。
因爲那些執行太子命令的人依次離開，裴江旭被綁在十字架上，下半身被浸泡在一個大大的水缸裡，沒有人要將他放下來的意思。
陰暗的地牢裡鼠蟲橫行，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
裴江旭閉着眼睛，他覺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忽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像是有人刻意的在放緩腳步。
習慣性保持警惕的裴江旭聽見了這聲音，但他沒有任何的反應。現在他是任人宰割的魚肉，就算是有人想要害他，他也沒有任何可以反抗的餘地。
那人果然是衝着他來的。
裴江旭感覺有人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嘴角勾起了一抹諷刺的笑意，眼睛都沒有想要擡一下的意思。
死就死了吧，欠下的情，他來生做牛做馬都會還給嶽承妗。
如果真的非要說有什麼遺憾的話，那裴江旭想，他的遺憾就沒有親口對嶽承妗說上那句話，“謝謝你，我喜歡你。”
謝謝你陪伴了我五年，給我枯燥乏味的餘生添了那麼多美好的回憶。
你真好，我喜歡你。
只是讓人意外的，是面前站定的人，遲遲沒有任何的動作。
裴江旭偏了偏腦袋，忽的一抹清香鑽入了鼻中。
這是！
他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炸開，有些難以置信的擡起頭，費力的睜開那雙沾滿血污的雙眼。
嶽承妗的眼淚流的更快了，她看着裴江旭那張面孔，早已是哭得不能自已。
“對不起，江旭，對不起……”
“公主。”裴江旭的聲音無比的嘶啞，他覺得好難聽。可有些話還是要說，尤其是看着那對美麗的眸子，“不要哭。”
他動了動自己的手，卻被粗粗的繩子捆在那裡不能動彈。
裴江旭驀地有了一種深深地悲哀，他現在連幫她擦眼淚的能力都沒有了。
嶽承妗心中的愧疚更甚，她哭着說道，“他們怎麼這麼對你，爲什麼……都怪我，都怪我……”
“我沒事，不要哭。”
裴江旭只覺得胸膛都被這哭聲和眼淚刺激的堵塞了不少，喉嚨處更像是壓着一塊大大的石頭，他有千言萬語的話此時也都說不出口了。
嶽承妗怎麼能不哭，她簡直都要心痛的死掉了。
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那張消瘦的臉。
可還沒有碰到，就被躲開了。
“公主。”裴江旭偏着頭，就這樣一個躲避的動作都讓他扯到了身上的傷口，疼的聲音之中都帶着忍耐。“不要碰我，髒。”
他現在的樣子，不能再去玷污嶽承妗的美好了。
“不，不！”嶽承妗慌忙的搖着頭，手不由分說的就撫了上去，“不要這麼說。你現在的樣子都是爲了我，對不起。”
隔着眼淚，她的眼中滿是內疚和深情。
裴江旭閉了閉眼，“公主，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嶽承妗用另一隻手胡亂的擦了擦眼淚，“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快想辦法救你出去的。”
“不要，公主，不要再爲我冒險了。”裴江旭想都沒有想就拒絕了，“不值得，我賤命一條，不能讓公主爲了我委屈自己。”
“你在胡說什麼？裴江旭，你給我聽好了，本公主就是要救你，本公主就是讓你活着！你聽到了沒有！”嶽承妗習慣性用過去那種半開玩笑似的命令的口氣，就好像他們二人還是跟從前那般一樣。
裴江旭低頭笑了笑，這樣真好。
如果不是身不由己，他想要永遠都這樣。
見裴江旭不理會自己，嶽承妗忙是又開口道，“裴江旭，若是你死了，我絕對不獨活！”
這句話她說的斬釘截鐵，因爲她在腦海之中已經想了許久。
“你這……又是何苦呢？”裴江旭不得不擡頭，正面的去回答，“公主，我本是人質，就算是死了，也不會有什麼人在乎的。”
“我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