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香兒在醫院見過父母了,雖然陳耀忠的病情不樂觀,可是,別管怎麼樣吧,母親這邊算是暫時穩住了,這就讓她放了一大半的心,也就有心情聊別的了。
扭頭望着雲二姐,“姐,那個周媛媛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嗯?”雲景琪一轉念,就明白了弟妹這是還在擔心死者家屬的事兒,趕忙就解釋開了,“香兒,我覺得吧,這件事如果有周媛媛從中斡旋,結果一定差不了的,她是個聰明強勢的人,在家裡又說了算,從我認識她開始,她基本上吐口吐沫就是個釘,從來沒吹過大牛!”
“……”
“香兒,關於周媛媛的爲人,我給你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吧,58年,政府號召除四害,她那時候也就八九歲,在學校裡拍着胸脯保證……她能抓十隻耗子!”
米香兒不以爲然的聳了聳肩,“這個有點兒多吧?”
“就是啊!結果呢,城裡的老鼠都被別人抓的差不多了,她一個人就去了郊外的墳塋子,又設夾子,又下藥,在那兒趴到天亮,抓了七八個大老鼠,後來早上回大院的時候,有幾個半大小子想要搶她的”勞動成果“,周媛媛當然不幹了,在路邊啐碎了一個酒瓶子,一隻手拎着耗子尾巴,一隻手倒拎着酒瓶子,追着人家幾個小子滿處跑。”
米香兒一想到那個情景,不由自主的笑了,“這個周媛媛也夠虎的了。”
“就是唄!她就是那樣的人,凡事她認準了的事,拼了命也得辦成!”
雲景琪繼續往下說,“聽話聽音,我剛纔在吳家已經聽出來了,那個吳明翰是周媛媛父親的外甥!提起周媛媛的父親,那可是個名人呢,他叫周世明,是咱們國家首屈一指的水稻種植專家,以前是農學院的校長!”
米香兒挑了挑眉,“以前?對了!我剛纔聽你說過,周媛媛的父親才平反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你聽我說完呢!”雲景琪嘆了口氣,“前些年大躍進的時候,每個省不都是互相攀比誰的糧食畝產量高嗎?我們省當然也不能例外了,就把這項任務交給了周世明!結果呢,人家外省都上報畝產幾萬斤,甚至幾十萬斤……”
幾十萬斤?
米香兒捂着嘴笑,“這不是扯淡嗎?”
雲景琪一本正經的打斷了她,“這話可不能亂說!當初,周世明就因爲這一句話,被人家扣上了詆譭社會主義勞動成果的大帽子,把校長也給擼了,直接下放農場了。”
“……”
“從這件事情上,你就可以看出周世明多耿直了,心裡有數兒就得了唄,隨便敷衍着種種地就好了,幹嘛還要說出來呀?結果還連累了全家!當時,周家三個孩子都被迫下鄉了,一去就是好些年,耽誤了大好的年華!”
唉!
那個年代……有些事情真是沒處講理去了。
雲景琪的語氣裡略帶着幾分慶幸,“幸好,周媛媛是老四,當時的年紀挺小的,就躲過了這一劫,後來,又趕上農大有幾個工農兵學員的名額,周世明以前的一個學生在做校革委會的主任,就想方設法把周媛媛送去念書了,所幸,總算沒埋沒了她這個人才!”
“人才?”
“對唄!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孩子會打洞!周世明本身就是一個農業專家,周媛媛大概繼承了他的血統,在農大唸書的時候,一直是名列前茅,本碩直接連讀,在研究水果雜交的領域上有很大的成就,論文在國際上都有影響呢,哦,對了,她還獲得過省裡十大傑出青年的稱號,所以,一畢業就留校了,破格提升爲副教授!”
米香兒心裡還是挺佩服的……無論是誰,能在專業領域裡取得成就,都必定是經過刻苦學習而得來的,“當教授了?她纔多大年紀呀?”
“也有二十八九了吧?比我小几歲,是我學妹!”雲景琪嘆了口氣,“女孩子學歷太高了,反倒不好找男朋友了,再加上他父親的事,到現在也沒結婚呢!”
“哦!姐,那你憑什麼說……她會影響王秀軍的決定呢?”
“簡單啊!王秀軍本來就是一個家庭婦女,家境一般,以前家裡的很多事,就都一直是仰仗人家周媛媛的!周家雖然落魄了幾年,不過呢,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加上現在周伯伯也平反了,周家很快就會重回輝煌的!我今天過去一看,所有葬禮的籌備事宜,都是周媛媛在出力做決定,以微見着,通過這些小事,就可以看到她的影響力了!”
雲二姐是個聰明人,觀察事情極爲敏銳,說出的話也是有理有據。
不過,爲了把事情辦得更利落,她又補充了一句,“香兒,你放心吧,明天一得空兒,我就去見周媛媛,務必把王秀軍那邊落實了!”
話都已經說到這兒了,米香兒也沒有什麼可以再講的了,點了點頭,“那就這麼辦!謝謝姐!”
她們兩個在商量這事兒的時候,雲景庭一句話也沒接,這固然有耳朵的原因,可最主要的,是他相信妻子和姐姐有能力解決問題。
該出手時纔出手,用不着他的時候,他也不會像個老孃們似的磨磨唧唧沒完。
車廂裡一時靜了下來……
米香兒專心致志的開着車,眼瞧着就到了家門口,忽然間,暗黑之觸串出了個人影,張開雙臂,突兀的攔在了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