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香兒爲了給丈夫打氣兒,繃着小臉兒,“雲景庭,你給我站直了,別慫!”
哈?
叫大號了?
雲老虎覺得胸口暖暖的,低着頭笑了……在這個人生中最重要的轉折點,在傷勢未愈,前途未卜的時候,還有一個這樣的妻子,甘願守在他的身邊,一臉嚴肅的教訓他,溫柔的爲他鼓勁兒,他只覺得整個人一下子輕鬆了不少。
他也是一個普通人,只不過意志比別人稍微堅強些,當遇到事情的時候,雖然嘴上不說,心裡也希望有親人的支持和理解,這都是人之常情,無關乎軍人和老百姓,意志堅強與否,只要是人,只要有感情,就都會有這種渴望。
他淡淡的一抿嘴角,“香兒,如果我孤身一人,無論發生什麼了,我都不會慫,可有你和孩子,那就不一樣了……”
真的!
我沒有家庭的牽絆,他即便斷胳膊斷腿兒,也不一定會皺一下眉,可現在卻不同了,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爲了能讓家人幸福,他什麼都願意做。
雲老虎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知道此刻再糾結聽力的問題也於事無補,只會給雙方增加負擔,索性就不說了,踏踏實實的等着明天的會診結果,“香兒,我問你一下,你知道和我一起去執行任務的戰士們……情況都怎麼樣了?”
他頓了一頓,還是憂心的提起了那個名字,“尤其是大龍!在我倒下的最後一刻,我記得他也受傷了。他……還好吧?”
這是他清醒之後第一個正式的問題,不是拉着媳婦兒問自己的耳朵和傷情,而是詢問戰友。
米香兒真不知道該怎麼答了……作爲一個“預科”醫生,她知道丈夫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情緒穩定,作爲一個妻子,她知道雲景庭最在乎的“戰友”就是顧大龍。
她怎麼能開口說得出顧大龍已經截肢的事情呢?
微一沉吟……
雲老虎彷彿立刻就看出了她的猶豫不決,不由的提高了聲音,“到底怎麼了?你別瞞我。”
雙眸緊緊的盯着她的嘴脣,等待着答案。
米香兒只能囫圇的搪塞了,“大龍確實傷了腿,他的父親已經過來照顧他了,他也住在這個醫院,等你的傷好了之後,你們倆就可以見面了!”
這也不算是撒謊,事實確實是如此嘛,只是隱瞞了一小部分罷了。
雲老虎眯着眼睛瞧着她,“真的?就這樣?傷了腿?”
“對!和你一樣!被彈片炸傷了!”
對聰明人說謊,總要插進去百分之七八十真實的事情,否則騙不了對方。
雲老虎把這幾句話在腦子裡飛快的轉了一圈,好像確實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只能相信了,“我最最擔心的,就是怕大龍出什麼事,他才20歲,又是爲了我放棄了去軍校進修的機會,選擇了到雲南來,他家裡的條件不好,如果大龍出了什麼意外,那我簡直就……”
內疚!
自責!
他的話雖然沒說完,米香兒也能夠明白,輕輕的撫摸着丈夫的手,“一切都會好的,只要人活着,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這話也是暗有所指,說給雲老虎聽的。
雲老虎回握着她,本來想把妻子摟進懷裡的,可是又怕看不到她的嘴脣,就“讀”不到她的話,只能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香兒,我也算是歷經槍林彈雨了,可這次受傷好像特別嚴重,整個過程像是做夢一樣,現在你問我什麼,我都記不住了,不過,朦朦朧朧的,我好像看到了你父親!”
米香兒點了點頭,簡短的把事情說了一遍,“……總之,我爸一聽說你受傷的消息,就非要和我一起來,上官瀅也幫了不少忙,部隊上又派人協助,這纔算是把你安全的救了回來!”
一聽說老丈人的奔波,雲景庭立刻皺了皺眉,“那他的病情呢?蕭神醫不是常說……讓他務必休息好,不能勞心勞力?”
心裡這個難受,“你們爲了我真是……那他現在人呢?我想去見見他!”
米香兒也得瞞着呀,不敢說父親受傷的事,“他有點過於勞累,現在正在休息呢!老虎,你別急,等你的傷勢穩定了,該見的人都會見的!”
話剛說完,許靜雅來了,後面跟着夏忠誠。
兩個人進屋一看雲老虎已經醒了,面上都帶着興奮,快步走到了牀前,異口同聲的問,“老虎,你感覺怎麼樣?”
雲老虎聽不到聲音,視線這兩個人的嘴脣上來回遊走,等到分辨出話裡的意思之後,鎮靜自若的答,“我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算是從鬼門關上回來了!”
他還有心開玩笑呢,“這幾天我好像天天跟閻王爺打交道,迷迷糊糊的總能看見他,我剛要跟他走,米香兒抱着豐收在後面追着喊……雲景庭,你給我回來!”
索性一攤手,“她說的話我不敢不聽!攤上她這個母老虎的媳婦兒,我只能回來了。”
他這麼輕鬆的一說笑,也安了大家的心。
許靜雅的脣邊由衷的挑起了一個弧度,“你別臭美了!米香兒能嫁給你,是你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這是她的心裡話。
她定定的瞧着兒子的臉,聲音裡不由自主的帶着幾分哽咽,“老虎,你瘦了!可遭了不少罪吧?”
雲景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纔好了,雲淡風輕的聳了聳肩,“這不是都過去了嗎?媽,你別擔心了!”
許靜雅並沒有看出兒子的異常,見雲老虎雖然頭上裹着繃帶,面容也有些憔悴,可精神頭還算足,竟然還能開玩笑呢,心裡別提多安慰了,乾脆坐到了牀邊,隔着被子摩挲着兒子的腿……不管孩子多大,多立事,也是娘心頭的肉。
wωω● ttκan● ¢ ○ 雲景庭這纔將視線轉向了夏忠誠,“老夏,這批難民……”
夏忠誠趕忙解釋,“……到你們激戰的槍聲之後,我趕過邊境了!難民雖然死傷了兩位,可大部分都安全!戰士們受了些輕傷,只有顧大龍……”
米香兒輕咳了一聲。
夏忠誠飛快的看了她一眼,立刻住了嘴。
雲景庭雖然聽不到咳嗽聲,可也覺得這裡面有蹊蹺,“怎麼了?你怎麼不說了?看米香兒幹嘛?”
“嗯?”
夏忠誠趕忙打圓場,“你現在病情還沒好呢,先別擔心那些亂七八糟的!簡而總之一句話,雖然這次的任務有點兒人員上的小傷亡,相比於解救的難民,成績還是突出的!組織上已經正在研究給你們記功嘉獎了!”
雲景庭輕輕地嘆了口氣,“嘉不嘉獎的都不重要,我只希望……大家都平安!”
他的視線有些放空,“老夏,我現在受傷了,以後恐怕就不能和你一起工作了!你自己也要注意保重!我姐她……”
夏忠誠彷彿非常“害怕”提雲景琪,趕忙搶過了話茬,“現在雙邊的局勢越來越嚴峻,我還哪有心思考慮那些事情啊?老虎,我還是那句話,不到和平年代,我不打算拖累別人!”
不拖累雲景琪?
對!
尤其是切身經歷過這次之後,見到了顧大龍的家屬以及雲老虎的磨難……他心裡更確定了這個想法,不想讓雲二姐爲自己擔驚受怕。
夏忠誠說話的語速有些快,又是略微偏着頭,雲老虎就有幾個字沒“看”清,不禁皺了皺眉,稍微提高了一下聲音,“你說什麼?”
許靜雅看出不對了,無聲的瞄了媳婦兒一眼……米香兒和她的目光對視了兩秒,這才悲傷的垂下了眼角,什麼話都沒說。
許靜雅是個聰明人,不動聲色的站起身,假裝給雲景庭倒水,緩步走出了兒子的視線,也沒有什麼大動作,聲音輕柔的問,“老虎,你想喝熱水還是涼水?”
雲老虎當然聽不見了,根本就沒答,兀自瞧着夏忠誠,“如果我一時半會兒不能回部隊,有幾件事情我得交代一下……”
許靜雅提高了聲音,“三兒,我問你話呢!”
依舊沒得到兒子的回答。
這下連夏忠誠都愣了,定定的瞧着雲老虎,“你……你聽不見了?”
許靜雅拿着杯子的手一鬆,“啪嗒”一聲,水杯掉在了地上。
雲老虎根本沒回頭,苦笑着望着夏忠誠,“你怎麼知道?”
你怎麼知道?
這不是很明顯了嗎?
連杯子掉到地上都聽不見!
屋裡的三個人全靜默不語了,心裡別提多難受了。
雲景庭的聲音低沉,“看來……這件事情是瞞不住了!老夏,你說,如果我的耳朵好不了了,以後是不是就不能再當兵,必須轉業了?”
許靜雅還哪有心情關心這個啊?
目前對她來說,兒子的聽力是最重要的……她飛快的一把抓住了米香兒的胳膊,斬釘截鐵的說,“香兒,咱們趕緊出院回家,找你蕭叔叔給老虎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