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柔斜睨了得意洋洋的尹承善,忍不住說道:“夫君的意思是銀子好處照拿,海事衙門的事情你還會辦理?”
尹承善多了幾分的委屈,捏了捏丁柔的臉頰,懲戒的說道:“夫人不可總說實話,這些事兒只可意會,不能言傳。”
隨即尹承善脫掉外袍,準備就寢,他雖然不會酒醉,但喝了太多的美酒也是不好受,最近他又在書房忙碌,滿腦子都是思索如何清理海事衙門這本爛帳,他拿多少的意外之財,陛下才不會介意,還能取信如今海事衙門的提督,不事先算計好了,貿然貪污,純粹找死。
“陛下也是知曉夫人幫襯着岳母打理生意,看爲夫實在是可憐啊。”
尹承善躺下,可憐巴巴的說道,“堂堂江浙巡撫俸祿銀子沒夫人動動手指得多,陛下會十分擔心,爲夫夫綱不震。“
丁柔的手腕被尹承善拽住,拿起放在枕邊的扇子敲打了他的肩頭,轉而爲他扇風,“你連陛下的玩笑都開?夫君還真是大膽。”
隨着尹承善胡鬧了一陣,丁柔心裡始終放不下這筆鉅款。拿了人家的,吃了人家的,照樣找人家的麻煩,這世上有這等好事嗎?丁柔還是有幾分的擔心:“不怕落把柄在他們手中?一旦魚死網破時,將這些捅出去,對夫君的名聲不好。”
尹承善笑道:“我從未想過做個青史留名的清官,但我會名垂青史,只是不在清官奸佞上頭罷了。“
丁柔暫且將玉匣子放好,聽他的話好了,也躺下時,見到他亮晶晶的眼睛,“怎麼?”
“夫人不喜金銀?”
“誰說的?”丁柔自動的靠近他懷裡,“怎麼會不喜歡呢,我也不是清高到不知道官官相護的道理,太過清廉也不見得有好結果。至於什麼劫富濟貧。拿貪官的銀子不是罪這種天真的想法更是荒誕,意外所得收了同貪官一樣,不比貪官高尚多少,認真算起來,這些銀子不也是取之於民?總不能當過別人的手之後,便不是貪墨來的了。”
“可你不高興。即便你能想明白,也不高興。”
“我是否高興,對你而言很重要嗎?”
尹承善咬住丁柔的耳垂,很鄭重的告訴丁柔。“我生氣了!”
喝酒之後,他雖是清醒的,但在丁柔眼裡很孩子氣兒,生氣了還要告訴她一聲,丁柔疼寵般摸了摸他額頭,“我知曉夫君的意思,既然貪墨無法避免。你想多爲帝國,爲百姓多做些事情,不至於貪墨了還會瀆職,罪上加罪。”
他經常往家裡拿銀子,這些東西不見得是乾淨的,但全是他可以拿的,也是他應該拒絕的銀子。
“家底殷實,兒子聘禮不愁,我真不知道這麼多銀子怎麼用?放到庫房裡堆灰塵?夫君的官越做越大。我又不能拿銀子經商,世上女子最最愛的七秀坊出品的精品,必然有我一份,還是無償提供的,夫君說我能用多少銀子?我可不是總是擦着銀子的守財奴。”
丁柔需要花費的地方着實不多,也沒什麼買下土地的心思,硬通貨比土地更得她信任,金銀流傳了千年一樣是好東西,是貨幣價值的基本。
尹承善低沉的笑了。隨笑聲越來越大。丁柔問道:“這麼好笑?”
“夫人那,我想到你會勸我。但萬萬想不到你會用此理由,沒地方用銀子?哈哈...哈哈...好,人有貪慾,不執著於貪慾,夫人是有一副玲瓏心肝。”
丁柔真的只是覺得,有銀子沒地方花,跟尹承善總結的那些一點都挨不上,這裡不是現代,沒有那麼多奢侈品,亦不會有旅行等等花費,七秀坊包羅了女子的所有喜好,作爲七秀坊實際的掌控者,丁柔會缺少享受嗎?
“睡覺。”
聽尹承善越誇越過分,丁柔背對着他,“睡覺吧,明日還得早起。”
尹承善扣緊她的腰肢,讓她的後背貼近自己的胸口,“夫人不必爲我操心,江南總督...我沒想過讓他挪地方,江浙派系的大本營也是陛下的,黨爭誤國,非爲夫所願看,志同道合爲之朋,意氣相投願意共同振興帝國爲之黨,江南總督雖然有沽名釣譽之嫌,然他是真想爲貧苦百姓辦事,只是有些固執己見,江南有他做總督,總比佔據位置不幹事兒的好,在清廉守貧上,我不如他。”
“有他在能壓住江南奢靡的官場,江浙派系不敢肆無忌憚,風頭太盛總歸不是好事。”
尹承善說得認真,哪還有剛纔的孩子氣,丁柔手蓋在他橫更在自己腰間的手背,”夫君能如此想,看到旁人長處,夫君大善,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我不喜歡夫君身上的總督殺手的名頭,咄咄逼人,在中庸之道盛行的官場並非好事。”
“我明白。”尹承善吻着她露出的一節白皙的脖頸,“小柔,我會明白的。”
以前的尹承善聰明,精於算計,但少了容人之量,許是在廣州看慣了大海,他的心性更爲沉穩,算計不改,心胸開闊了許多,除了一力壓制尹家嫡子的仕途之外,尹承善極少有讓士林中人詬之處。
丁柔容不得他有不好的,儘可能幫尹家老二說好話,同二嫂徐氏的關係在妯娌中最爲親厚,有尹家二少爺一人足夠證明尹承善不是壓制嫡子的人。在吏部上,丁柔也稍微動用了一下昭陽縣主的勢力,扯着安國夫人的面子,讓尹家老二出京去天府之國做知同。
”你就不怕他得了勢,轉而報復我?“
尹承善接到消息,咬牙切齒的問丁柔,丁柔主動幫他按摩肩膀,低笑着說:“四川巡撫是我父親的同窗,他能升任巡撫,父親是出了大力的,亦是江浙派系的中堅,我寫信問過父親他爲人如何,父親只回了兩個字,通透,因此他怎會不顧及夫君的感受?二哥沒歪門心思便罷了,一旦受了婆母的挑唆,知同也當到頭了。”
丁柔將桌上的筷子放到尹承善手中,“在你我這個位置,雖然做不到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但對你兄弟,不怕的,給有心的人留下一分活路,揚你的名不是更好?夫君介懷庶出,纔會在意。”
丁柔幫着他握緊了筷子,她的手包裹住他的大手,白皙和古銅色相間,苦思良久,尹承善笑道:“位於你我的位置,是不應該太過介意。”
“快吃吧,菜涼了。”
尹承善炙熱宛若知己的目光,讓丁柔臉頰緋紅,她只是單純不想尹承善揹負不好的名聲罷了,越是苛責嫡出的兄弟,世人越會在意他是庶子,以庶壓嫡終究是隱患,這也是尹家老二還不錯,對尹家其他人,丁柔可就沒那麼好的耐心了。
兩日之後,丁柔起布政使府中做客,布政使夫人見到盛裝打扮的丁柔,先是一愣,很快屈膝:”見過昭陽縣主。“
“快起來。”丁柔挽起她,笑着說:“我更願意被稱爲丁夫人。”
布政使夫人隨波逐流,改口道:”丁夫人。”
等到落座之後,布政使夫人張了張嘴,既然是宴會,也不是就請了丁柔自己,大多是同她交好的夫人,丁柔面帶微笑同衆位夫人寒暄客套,互相吹捧了一番,看出布政使夫人的疑惑,丁柔笑着說:“我是同你有過一面之緣,你身邊的便是嫺小姐?”
“真是您?”
見丁柔點頭,布政使夫人臉上閃過尷尬,顯然對當時她在丁柔面前的高傲有些慚愧,她身邊的嫺小姐福身道:“多謝丁夫人救命之恩。”
“無妨。”
如此一來緩解了她們彼此的尷尬,丁柔含笑望着布政使的嫡女,還記得她被救上來時的淚水,“不過一年,嫺小姐出落得越是好了。”
布政使夫人謙虛:“丁夫人過獎了。”
隨後便是既定的賞花,聽戲,互相攀談,丁柔雖然是客,但從哪方面來說地位都是最高的,自然被人簇擁巴結,丁柔從容的應對,儘量不去搶主人的風頭,說了幾個罕見稀奇的段子,在坐的夫人大多喜笑顏開,於丁柔親近了許多,不是爲了地位,只是覺得丁夫人是個腹有詩書氣自華的人。
在丁柔來之前,她們議論最多得是丁柔的好福氣,以庶女身份嫁給尹承善,還拜了安陽郡主爲義母。如丁柔所想,她庶出的身份會被久居江南夫人們所詬病,想要得到認同,她必須展露出不錯的才情,做得比很多人想得更好。
花團錦簇的宴會,身邊笑意盈盈的夫人們,丁柔抿了口茶水,她做到了,雖然無法讓她們全然的親近,但不會有人拿她的出身作文章。
“那人就是丁夫人?”
“是的,五小姐,她亦同您一樣是庶出呢,老爺最疼小姐您,定然給小姐配個像尹大人那樣優秀專情的郎君。”
花木擋住了她的身影,丁柔看不見她,而她卻能看到衆星捧月般的丁柔。
“尹大人只有一個,父親再疼我,也再難找到另一個般配我,不嫌棄我庶出身份的人,我是真真的羨慕她,有多少庶女不羨慕?”
ps這不是尹承善的桃花,夜不會再拿女人炮灰來添劇情,大家別誤會哈,不是庶女就想着做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