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鼓聲陣陣鳴響。總督衙門口的大鼓一年都不帶響一次的,有大冤情的人才會來敲鼓,這年頭官員的政績除了桑農教化百姓之外,低冤案比率也是重要的一向指標。
低冤情率如果體現?就在於敲鼓率上,這也是太祖帝后留下來極爲特殊的傳統。丁柔在書房看書時,曾看過這方面的記載,原本因爲設有監察院,鳴冤的打鼓用不上,但太祖帝后下旨保留。
總督衙門隨着鼓聲熱鬧起來,跟着丁柔身後看熱鬧的百姓終於弄明白了書箱上的插得旗是做什麼用得了,醒目的紅字煞是顯眼。
“是給尹知府鳴冤的?”
“尹知府不是死了?死於火藥爆炸?”
“他是誰?長得俊俏,沒聽說尹承善有兄弟在廣州。”
“你眼睛瞎了,明明是女扮男裝,哪來的兄弟?”
“呀,你說她是女子?真真是好大的膽子,鳴冤告狀得吃盡苦頭,瞧着她花容月貌的俊秀模樣,過砧板活下來難免會被紮成篩子。”,,。,
大秦律例有明文規定,越級上告必走嚴苛的過程,過滿是鋼釘子砧板,當然不是所有人的案子都會過砧板,殺人等案子大多邁過火盆了事,唯有大案,比如叛國案子伸冤的人會過砧板。
太祖帝后在給官員留下嚴格的政績考覈項目之後,也防止了無聊百姓或者拖延判決的最罪犯家屬無事生非。結合前朝的律法,特意增加到大秦律法中。
丁柔一邊敲鼓,一邊想着她研讀過大秦律法,從中可以出是穿越者在法理上的進步,同時也看出太祖皇帝對封建傳承的妥協,即便做了皇帝,他在有些事兒上並不能全然做主,他得顧慮當時的社會環境,禮教傳承。皇帝爲所欲爲的話,一樣會被人打下去。
太祖皇帝只是權貴階層的代表,即便他是開國皇帝如果倒行逆施,行爲太過違反禮教一樣會被擁護他的人拋棄掉。開國皇帝相對好一點是權利最盛的,背後牽扯最少的,繼承了幾代的帝王的改革措施,大多以失敗告終,縱觀歷史每一次成功的變革天時地利人和全都少不了。
太祖皇后一力廢除程朱理學,差一點皇后地位不保,她可是隨着太祖皇帝打下的天下的。轉變封建時代的思想並非像小說裡寫得那般容易。不服的殺,可誰又能將天下人都殺了?
太祖皇后最後政變成功,並且舉起屠刀誅殺盡隱王的餘黨,也是因爲文熙帝是嫡子,佔據着禮教的最高點,除了有利益牽扯的人之外,大多數人會站在文熙帝身邊,真如果屠殺盡反對意見。大秦離滅亡也就不遠了。
丁柔能律法中看出穿越夫妻的無奈,同時還有留有幾處的陷阱,也許是給後來的人利用的。
鼓聲一下快似一下。在府衙處理公務的總督聽見動靜有一份愕然,在他治理下的兩廣有冤情?“誰在鳴鼓?”
“回大人,屬下不知是誰,但她女扮男裝...也不是。”
女伴男裝爲得是讓別人看不出,敲鼓的人不僅帶着耳釘,還露出了光潔的脖子,第一眼是驚豔,第二眼便明瞭女子也可以這麼穿,有別於男子儒生的嫵媚肆意,倒是很獨特。不該露得包裹得很嚴,但這身打扮實在是很挑戰老古董們的神經,“屬下打聽了,彷彿從知府府邸出來的人。”
“尹承善。”
總督同樣也很無奈,證據確實,有首告。有污點證人,有通敵的證據,廣州官場八成的官員中衆口一詞。他將這些上報皇上之後,京城就再也沒有文熙帝的任何批示,他親自去監察院又得知兩廣監察統領不在,留守的人只能辦做到幫着他看着尹承善的府邸,其餘得同樣得等皇上的命令。
監察院是官員,走的程序同官場截然不同,監察院號稱監察天下事,監察百官,自然只能皇帝調動,哪怕他官居一品,位列總督之位同樣無法命令監察院行事。
總督在京城也有人脈,同樣他背後也是有圈子的,自從尹承善出了叛國案子之後,京城送來的消息很少,除了知曉陛下下令不許百官議論此案之外,他竟然到現在也沒接到陛下處置尹承善家眷封差府邸的消息。
他懷疑陛下是不是老了?不是沒出過叛國案,哪一次陛下不是鐵腕無情鎮壓?那一次罪臣不是抄家流放?這一次的事情太不同尋常了,蕭夫人總在總督耳邊說做人留一線,並且也幫他梳理京城的消息。
有時候夫人們知曉的消息更爲全面,總督判斷出文熙帝在等,只是不知曉等什麼。因此他沒有逼迫尹承善的遺孤。他本來很大方了,然丁氏...總督正了正官帽,“除了尹承善的妻子丁氏之外,本督撫想不到旁人。”
丁氏不僅阻擋總督府派去的差役,同時昨日他讓人通知丁柔去義莊,派去的人被丁柔給打了,問其原因竟然是他們說錯了話,丁氏不承認死得是尹承善,總督還沒倒出功夫收拾她,她又敲鼓。
總督雖然面上平靜持重,但心裡也憋着一股子火氣,彷彿犯錯的人是他,他是奸佞小人污衊尹承善。
鼓聲一響不管丁氏能不能說出道理,總督今年的考評會被記上一筆。他歷年的考評都很清白,紀錄的功勳多,錯處幾乎是空白的,不是能力出衆他也不可能以中流進士的身份位居總督的位置,兩廣總督在官場的風評一直不錯,如今都被尹承善夫妻給攪和了。
即便蕭夫人再說丁柔的好話,此時她在總督眼中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來人,擡太祖皇帝親自下令鑄成的砧板,本督撫倒要看看丁氏見到砧板後會不會退縮。”
如果她勇往直前,總督會覺得尹承善娶了個莽撞的妻子,不堪大用,知府府邸是內存高人。如果她退縮了,總督更是瞧不上,不過是跳樑小醜。怎麼想着丁氏斷沒有出路。
“威武,威武,升堂,升堂。”
丁柔聽講府衙裡面的動靜,停止了敲鼓,將鼓錘掛好,後退兩步,丁柔向上提了提後背的書箱,並用帕子擦臉,太長時間沒人碰的大鼓敲了她一臉灰塵。
“總督大人升堂,閒雜人等退後。”一名中年漢子穿着暗紅的差役服飾走出來,目光在丁柔身上轉了一圈,“何人鳴鼓?”
“尹知府之妻。”
衆人退後,丁柔不說話,旁人看得到她。
“尹知府的妻子?我記得是姓丁?”
“對的,對的,是如今翰林院院長的女兒,致仕帝師的孫女。”
後面的人小聲議論,“難怪敢以如此穿着對峙公堂,今日可有熱鬧看了。”
“是很熱鬧,哪個罪犯叛國的官員家眷敢像她這樣?看總督大人如何收拾她。”
有人讚歎,自然有人反感,丁柔沒把衝耳的議論放在心上,對那名看似很兇悍的差役說:“我是否可以見總督了。”
“大人等着你。”差役領着丁柔進門,守在門口的人伸手阻攔一下:“且等等,我得看看您有沒有攜帶利器。”
丁柔將書箱放下,“你看吧,裡面的東西全是我呈給總督大人過目的,寸刃不在我身上。”
書箱被打開,衙役謹慎的翻看,冷峻的面色多了一分的狐疑,眼看之後,忍不住好奇的問道:“您怎麼帶這些東西?有用嗎?”
丁柔自信的一笑,拍了拍書箱,“這裡的東西每一件我都能用上,待會回你就知道我如何用了。”
將插在書箱上的小旗卷好,丁柔回頭目測裡一下人數,對小旗招蜂引蝶的效果很滿意,既然有人不讓他們夫妻消停,丁柔又憋了一腔的怨氣,其中有對尹承善抱怨,有對姨娘不分好歹的埋怨,同樣也有被叛國官眷壓出來的恨意,種種加起來她只會將事情鬧大,官場地震,都不得消停。
雖然掛小旗是顯得二中了一些,但效果好就成了,能出心中的惡氣就成了,誰沒犯過二?誰沒熱血衝動過?她之所以選擇男裝,做中性的打扮並非搏人眼球,挑戰刻板的老古董,她將來要做得女裝實在是不方面,況且女裝揹着書箱,插着小旗不是宣傳,是不守婦道的招蜂引蝶。
丁柔還得在廣州住上幾年,被人詬病的事情她會盡量避免。回眸一笑之後,丁柔走進總督衙門大堂,兩邊是手持棍棒的衙役,總督坐在兩頭翹起的漆黑可鑑人影的書案之後。
她是第一次見總督,他一襲紅黑相間的官袍,五官方正,濃眉之下有一雙犀利的眸子,看她時泛着幾分的冷冽,總督身上的官威同肅穆威嚴的衙門氣息極好的融合在一起,直向丁柔壓下來。
總督見丁柔直直的站在正堂上,在她打量他的時候,他亦將丁柔看個清楚,清秀的眉眼不是極美,毫無嫵媚美豔之感,修長的身軀不如尋常女子嬌小可人,她不是牡丹等盛開豔麗的花朵,是一杆竹子,莫怪夫人給她如此高的評價,總督收斂了幾分輕慢之心。
“鳴冤的話,先過砧板,再同本督撫陳訴。”
兩名衙役將砧板擡到丁柔面前,這是她必須解開的第一道難題。
ps明天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