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喜歡這種窩絲糖?會不會太黏牙了?”
話雖如此說,丁柔從膝頭的糖盒裡取了一塊窩絲糖放到柳氏的脣邊。柳氏張嘴,手上的繡活沒停,大就快臨盆,百子千孫圖還沒繡完,在炕上堆放着各種繡品,侯府上也有繡娘,柳氏偏又繡了許多,丁柔勸不住,只能隨她去了。柳氏手中的百子千孫圖,彷彿一件工藝品。
“說不上多喜歡,總是...這個滋味。”柳氏略帶的疑惑的停了一會,“我不會多吃的。”
“味兒?”
“嗯。”
丁柔眸光一閃,手伸向了百子千孫圖,柳氏打開了她的手,“先洗淨了手再摸。”
丁柔輕笑,“遵命。”
柳氏對繡品看得很緊,一般人不會碰到,丁柔放心了,她怕柳氏被誰給算計了,比如說最近因住在大太太院落裡經常來看望柳氏代替生母賠罪的丁敏。以前的丁敏鋒芒外露,如今的丁敏..學會了用單純的笑容掩藏心思,再難從她臉上看出,規規矩矩的收斂了不合時宜的鋒芒,話也不肯多說一句,伺候大太太更盡心了。
丁柔看不出她是不是放棄了嫁去蘭陵侯的心思,丁怡臨盆在即,柳氏這些禮物不能讓丁敏碰到一點。丁敏神神叨叨的,有着上一世的經歷,誰看過害人的偏方?
“三常來?”
柳氏放下繡針,捏了捏丁柔的臉頰,“娘心裡有數。”
“嗯。”
丁柔趴在柳氏肩頭耳鬢廝磨了好一會,夕陽透過窗戶籠罩着她們母女,柳氏收針了,聽女兒的話,晚上決不能刺繡,丁柔滿意的勾了勾嘴角,爲柳氏扶正頭上的簪子,妾不能帶步搖,丁柔眸光微閃娘。”
“嗯?”
“您想不想找到親人?”
柳氏身子一僵,嘴脣輕顫着,“不想。”
“爲?”
“娘是妾。”
丁柔心底酸澀,攬住柳氏的肩膀,“娘。”
“我有小柔就夠了。”柳氏雲淡風輕般的輕笑,“何必給人帶來麻煩呢,孃的親人,不外乎兩種,卑微的食不果腹,或者...或者富貴人家,無論哪一種,娘都不想同他們再見面,讓他們當我死了吧。”
卑微食不果腹,會到丁府打秋風,礙於幾千年的傳承下來的孝道,柳氏不能不管他們的死活,一旦是好色好賭的,柳氏不能讓素昧蒙面的親人再拖累丁柔。本來因她是丫頭養的,丁柔就比別的們出身差,又多些不爭氣的舅舅的,怎能嫁得好?如果是富貴的人家...出了個做妾的女兒,給祖上抹黑,大太太那裡也不會舒服,會再起波瀾的。
柳氏從來只想安安靜靜的看護着女兒,看她嫁得好,日子過得好,柳氏一生足矣,所以柳氏從來沒興起過找尋親人的心思,最多在清明時拜祭一下遠方,全做孝心了。
丁柔巧笑嫣然,“娘好聰明的。”
“胡說,我的小柔纔是頂頂聰明的。”
柳氏反而摟住了她,輕笑道咱們好好的,比都強。”
“嗯。”
丁柔同柳氏一起出門,柳氏去正房伺候大太太用晚膳,丁柔返回承鬆園,出門後丁柔聽見小丫頭笑聲,說是今晚老爺會陪大太太一起用膳,並歇在大太太屋裡。
丁柔對着路上的松樹踢了一腳,樹枝上的雪落了在她頭上,她肺都快氣炸了,柳氏伺候大太太,她忍了,可只要一想到大太太和丁棟用膳,柳氏在旁邊布膳立規矩,這還是難得的榮耀,是大太太賞的,丁柔恨不得將這種規矩統統的撕碎,可她做不到,她又不能讓柳氏同大太太平起平坐,太說過,丁家不可能有貴妾平妻。
脣邊泛起苦意,丁柔罵了一句,“這該死的封建制度。”她從未給柳氏灌輸爭寵或者平等的思想,柳氏都不不想纔能有平靜日子過,而底細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丁柔無法裝作不明白,更不會自以爲是的以爲是她自身的才華或者穿越女的特質讓信陽王太妃注意,比丁柔長得好看的,學識高的不有多少,穿越特質?太過虛無縹緲丁柔不會。信陽王太妃在萬梅別院同她單獨相處時,隱隱流漏出的痛苦...那位李太的注意,丁柔雖不柳氏的親人到底是誰,但信陽王太妃一定,並且認出了柳氏,能同她牽扯上的人家,非富即貴,而柳氏...一直在伺候人。
‘我是妾。’‘我是妾。’丁柔拍掉了頭上的白雪,認親還是算了吧,不願因意外攪亂柳氏的平靜日子。
丁柔重新收拾了心情回承鬆園,將一切煩惱拋開,只要她好好的,柳氏便會安心,她的將來也不需要富貴的親戚幫忙。
丁柔先回了屋裡,正好碰見了來送消息的田氏,她如今也鳥槍換炮了,穿着嶄新的衣服,頭上還帶了跟簪子,臉也洗乾淨了,只是莊戶人家的婦人,皮膚粗糙黝黑,見到丁柔笑着行禮小婦人是來向您告辭的,我家的娃兒還等着呢。”
丁柔真心欣賞田氏千里送信的義氣勇氣,說是報恩,可如今有多少人恩將仇報?又有多少人漠視旁人的生死?有良心的最多背後唏噓幾句或者給丁惠點幫助,鮮少有人能千里上京城送信。這些天田氏住在廂房裡,她生活習慣同丁府的截然不同,她粗俗鄙夷,連丁府小丫頭都比她懂禮,丁柔下過命令,不許任何人折辱於她,甚至讓嵐心親自去照顧她。
自從住進承鬆園,丁柔很少令園子裡的下人,萬事不言,唯有這次對田氏,丁柔以的身份下了命令,園子裡的奴婢聽命,不敢輕視田氏。
“田嬸子先坐,我換了衣衫有話同你說。”
“是。”
田氏能分清楚好壞,雖不懂丁家的主子,可唯有六是看重她的。丁柔換了寶石藍的褶子,一條半新的棉布裙子,梳長辮子,除下出府時戴的首飾釵環,雅菊一件一件的收好,所有的首飾都是有數的,丟失不得。
“嵐心。”
“六。”
嵐心捧着一個包袱,“奴婢聽您的吩咐,一早準備好了,也讓奴婢的大哥去聯繫了鏢局,正好最近幾日有去廣西的,一路上有鏢局照應着,會省許多的功夫。”
丁柔笑道銀票準備了?”
嵐心看了看雅菊,雅菊俯身奴婢...”
“你留下。”
丁柔阻止了雅菊,“聽聽你家有多少私房銀子,這機會可是難得緊。”
“六。”雅菊丁柔將她當成了人對待,眼底有幾分感動,“奴婢不會亂說的。”
嵐心說奴婢取了三百兩銀票,按照您說的,都是五十兩一張,一共六張。”
雅菊看着淡笑的丁柔,一出手就是三百兩,六的私房銀子好多,丁府月例銀子才五兩,看光景六私房銀子很足,能有如此多的銀子,又得太喜歡,雅菊覺得跟着丁柔不差。
老闆有實力,員工纔會歸心,誰也不願意跟着朝不保夕的主子,丁柔起身接過包袱,嵐心道:”三套簇新的,是在莊子上做的,您說在府裡用不上,給田嬸子家姑娘穿,還有兩套八成新的綢緞衣裙,您說給田嬸子出門時穿的,另外奴婢還買了些京城的好吃的好玩的,都放在鏢局了。”
丁柔點頭,嵐心事情辦得不,放在鏢局不會礙着丁府的眼,捏了捏嵐心的臉頰,“小丫頭聰明嘛。”
“六。”嵐心小臉皺成包子樣子,“您明明同奴婢差不多大的。”
雅菊露出淡笑,她已經習慣了丁柔同嵐心的相處方式。
丁柔將包袱遞給田氏,“幾件沒穿過的衣服,田嬸子如果不嫌棄的話,就拿着。”
“六...這...”
田氏不敢接,丁柔道我也穿不上,田嬸子千里送信,我們是又感激有敬佩,一點點心意,您收下吧。”
“多謝六。”
丁柔從地位上拽起磕頭的田氏,“不是你的話,我二就死了。”
“我是讓田嬸子幫我買地的。”
直接給了,這筆橫財很容易給普通莊戶人家帶來禍事,丁柔考慮的清楚,只要大哥去了秦家一趟,秦家一定會跟着死皮賴臉的跟着進京,田氏同秦家連宗,多了些銀子土地也沒鄉下人敢找麻煩,何況只要秦家中套,秦家的土地會抵押出去,急於脫手價錢會低,同樣的銀子會買更多的土地,這好處田氏也得落到手。
丁柔教了田氏說,各處顯擺,然後在秦家打聽消息,只要有賣土地的音信,挑最好的買上些,田氏一家有了土地,她男人老是肯幹,做小地主婆比四處打秋風要好很多。
田氏都快把丁柔當菩薩拜了,對丁柔言聽計從,去了鏢局回廣西時,又看見成箱子的,田氏雙手合十,“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保佑六,她是個頂頂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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