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和六皇子的失蹤,讓本來應該可以乘勝追擊一下子擊退那些外族敵軍的大慶軍隊又和敵軍陷入了僵持。
但好在,雖然是這樣的情況,但之前又收復了一座城池,還有那歸順了晉王的君晟和何辰——或許在外人的眼中,這兩個人只是普通的土匪頭頭,但是晉王看人的眼力不會錯。更何況,那何辰吃了自家王妃給自己準備好的幾乎可治百病的藥丸,再加上一顆固本培元丹讓何辰那從孃胎裡就帶出來的虛弱身體漸漸強健起來,晉王不怕他們心悅誠服地歸順。
更何況,除了花殘月,還有其他晉王早就安排好了的人手,再加上易容之術,完全可以矇混過關——因爲沒有機會得知晉王出事了的人也根本就不熟悉晉王,自然不會露破綻。
花殘月他們擔心外族會趁機強勢進攻,但離奇的是,對方卻好像暫時偃旗息鼓了。
只是,就算是這樣,大慶現在的兵力也不夠他們乘勝追擊的——如果追上去,那就是草原,草原正是他們的地盤,不說各種地形不熟悉,就是糧草的補給也供應不上。
而這個時候,韓王卻突然宣佈,說他和外族的可汗王們進行了一次和談,他們決定簽下暫時的停戰協議——因爲現在春天到了,外族的草原開始水草豐美,可以適合養牛羊馬匹了。與此同時,大慶現在經過幾月的戰爭,也陷入了疲軟,再加上國內還有反慶復旻的勢力,似乎也是需要休養生息的。
雖然這樣的理由很是牽強,但讓花殘月他們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協議卻已經簽下了了。
在這個年代,這種東西還是很有效力的,就像是大戰之前都要先下戰書,然後排兵佈陣一樣。雖然憤怒韓王的先斬後奏,但是事情已經成了定局,而且說起來,他們的主帥失蹤,劣勢要比對方更大,花殘月他們也只能將這顆不那麼好吃的果子那裡往喉嚨裡咽。
因爲是暫時的停戰協議,因此花殘月他們也不可能就這麼從朔關撤回來——說不定對方就撕破臉皮不顧協議強行攻打了呢?
但是,當花殘月他們聽到韓王登基的消息傳到邊關的時候,才隱隱約約覺得對方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花殘月還聽清楚地記得,那個時候自家主子還說過要小心韓王,並且去調查韓王周邊接觸的人……只可惜,這個地方不像是以前那麼方便,還沒等自己查出多少事情便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想到造成這一切的人說不定有自己的一份失誤在裡面,花殘月就止不住地懊惱。
更讓人絕望的是,他們的糧草被卡住了!
不是那種被全部截斷,而是運送糧草的人似乎都換了一批,而邊關和朝廷通訊的人似乎也……
簡單來說,他們算是被變相地扣留在邊關了!
雖然他們也都是想着的不驅逐這些外族入侵者就不回去的,可是現在出現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暫時停戰協議,以及那更加莫名其妙的韓王登基,這一切的一切都讓花殘月他們覺得事情越發的撲朔迷離。
正好現在暫時休戰了,花殘月將事情託付給後來的其他兄弟,就準備往建州趕去——雖然韓王的行爲讓大批的士兵差不多變成了“與世隔絕”的狀態,但是,卻攔不住他一個人!
晉王出事了,自己的妹妹就更要好好保護——既然韓王敢對晉王動手,那麼晉王府也肯定岌岌可危!
只是,花殘月緊趕慢趕,到最後還是慢了一步,當得知晉王妃在被人追殺的時候掉落山崖,花殘月整個人都幾乎崩潰了——那可是他的妹妹!他好不容易找回來還沒有真正相認的妹妹啊!
但是,無論花殘月是是什麼樣的心情,既定的事實是永遠更改不了的了。
······
當鴻雁發現花殘月來到六皇子府的時候,一向臉上表情很少變化的她也吃了一驚:“大、大少爺!”
但這次,花殘月卻沒有像是以往那樣裝作紈絝子弟的輕·佻模樣去戲弄鴻雁:“趙婉清在哪兒?”
聽到花殘月這麼直呼他的妹妹的名字,鴻雁覺得自己已經明白了些什麼,但是嘴上卻道:“小姐已經進宮去了。”
“進宮?她進什麼宮?”花殘月聽到這樣的消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鴻雁見花殘月這個樣子,她也不是傻瓜,只是很多事情看在眼裡想在心裡卻從來不說出來而已。
因此,見狀她低聲道:“大少爺,您現在這個時候不應該是在邊關嗎?若是讓人發現了您現在回來了……”
“鴻雁你要去告發我嗎?”聽到鴻雁的話,花殘月嘴角挑起了一絲笑意,但是那雙美麗的眼中卻並沒一絲一毫的笑意,反而帶着幾分冷意和若有若無的……殺意。
鴻雁並不是普通的婢女,自然也是感覺到這種讓人頭皮發麻的森冷,想到以前趙雍對自己的態度,果然……那只是無聊的時候用的障眼法吧?
想到這裡,鴻雁在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也不覺得有點兒失落。
但是,她最後歸結於大概是這些年習慣了,所以對方猛然一改變,自己反而有些不適應了吧。從小受到的訓練讓鴻雁立即調整了自己的心態,她看向花殘月道:“當然不是。其實……姐姐都給我說了。”
聽到鴻雁這麼說,花殘月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
他還以爲龍墨顏雖然找到了鴻雁,但是鴻雁卻不認她這個姐姐呢——畢竟,之後他看鴻雁的表現和以前完全沒有什麼不同,而龍墨顏也沒有透露只言半語。
花殘月想着這是別人的隱私,因此便沒有過問,不過大概看兩人的表現估計沒有什麼好結果——畢竟龍墨顏雖然人看着冷冷淡淡,但是性子卻意外的單純,花殘月又是個“奸猾”的女子樂坊老闆,不知不覺之間,在龍墨顏沒有察覺到的時候,他就問到了不少消息。當然,是沒有觸及到龍墨顏的底線的情況下。
但是,現在聽鴻雁這麼說,是她們倆姐妹的感情還挺好?
一時間,花殘月對於女人又有了更深的認識。
但是,或許正是要感謝鴻雁這麼能“演”,所以趙婉清完全沒有避諱鴻雁,成功地讓鴻雁得到了許多的消息。
······
事實上,當時龍墨顏找到鴻雁的時候,是想帶走鴻雁的,但是鴻雁和龍墨顏不一樣,龍墨顏身爲苗教聖女,其實長大到現在接觸的人很少,對於人心雖然有所瞭解,但完全比不過在官宦人家做丫鬟長大的鴻雁。
因此,現在兩姐妹一個在苗教中,一個在苗教外,都在一邊做準備一邊尋找機會和同盟者——光憑她們兩個,或許可以逃出苗教,但是後半生面臨的一定是無窮無盡的追殺。
這樣的生活,或許自己可以承受,但是卻不想要對付也經受——這個念頭,是鴻雁和龍墨顏都有的。
因此,在思慮過後她們就選擇了晉王——不說其他的,光是看那晉王曾經和苗教的前任聖女韓沁敵對過,甚至韓沁還和晉王兩敗俱傷,鴻雁和龍墨顏就知道晉王絕對不會因爲苗教的壓力而將她們姐妹出賣給苗教。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更何況,綜合下來看,晉王的本事也是她們覺得最好合作的——不是強大得什麼都不需要也不是弱小的什麼助力都想要。光是那晉王和晉王妃那個從韓沁她們一夥人的手中安然無恙地活下來,就足夠龍墨顏和鴻雁姐妹倆“下注”了。
正好他們之間可以互利互惠,這樣公平的交易才讓他們覺得很安心。
因此,見到花殘月的這個態度,又聯繫到以往的一些蛛絲馬跡,鴻雁咬牙試探道:“事實上,老爺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
接着,鴻雁就將趙大人走錯了路,去到了後宮,然後聽到了趙婉清和七公主的對話,從而得知趙婉清並不是他的親生女兒的事情說了——因爲,趙大人之所以會迷路走錯,真是鴻雁偷偷策劃的。
只是,沒想到那趙大人這麼容易就按照鴻雁的計劃走了。
聽到鴻雁的話,花殘月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說實在的,在得知趙婉清不是自己的親妹妹,晉王妃纔是自己的親妹妹的時候,花殘月不是沒想過將這件事情告訴給自己的父母的。但這個時候發現,他的那個親妹妹似乎對認祖歸宗一點兒都不上心。
不是沒有過不滿的,只是想到對方窮苦了十幾年,花殘月的心就軟了下來,不想去逼迫她,只想着她什麼時候同意了自己再說——畢竟,現在趙婉清已經嫁出去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只是,他沒想到,鴻雁在說了這件事情之後,頓了頓,說了另一個驚天秘聞——趙婉清早就知道自己是被調換的了,更甚至,他們爲了瞞天過海,將自己的親妹妹給殺害了!
不,也不應該說是殺害,畢竟現在燕皎然不是活生生地在自己的面前嗎?
不過,他們那個時候一定是想對自己的妹妹下毒手的,要不然,自己的妹妹也不會臉上帶着可怕的毒斑過了十幾年,更甚至在嫁給晉王之後,才發現她已經中毒……
一想到這個,花殘月就不禁痛恨那作惡多端的罪魁禍首,同時又不禁感謝上天沒有讓自己的妹妹被那毒奪走幼小的生命。
此時聽到鴻雁娓娓道來,花殘月更是氣紅了眼——卻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個巨大的陰謀,而所有人都被矇在鼓裡十幾年。
······
就像是花殘月從戰場暫時離開了一樣,作爲大慶的敵軍的外族草原人也有一些人喬裝改扮進入了大慶——反正現在大慶的皇帝是韓王,而韓王和他們的關係……呵呵,不足爲外人道也。
而這帶人潛入大慶的,不是別人,正是在這場戰爭中,隱隱有領頭人地位的東夷可汗王哈喇巴爾思——當然,在這裡他用的化名就是原來的名字白倉。
和草原完全不同的山青水綠樹木繁茂的景色讓跟着東夷可汗王來的護衛們都目露驚異之色,他們以前只知道跟着可汗王打仗,聽他們說打了勝仗就可以佔領這中原之地,就可以給他們的父母妻兒更好的生活……那個時候,他們還以爲是可汗王給他們誇大了的,但是現在看來,這完全沒有一點兒誇大!
此時正是四五月份,大地春回,草長鶯飛,一片欣欣向榮的姿態。
而這些都讓來自草原的外族人們眼紅不已——雖然說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日子聽起來很不錯,但比起這些地大物博且物產豐富的中原,那種生活就好像是倒退了好幾十年的了。
一時間,那些由精兵僞裝成的護衛們的眼中都射出了灼灼的光芒!
那是貪婪的目光,是掠奪的目光,是充滿野心的目光!
“別衝動,都給本王老實點兒!”覺察到自己手下的心思,東夷可汗王低聲喝斥道。
誠然,他帶着這些人是因爲他們對自己都十分的忠誠,而且他們的面容要相較其他族人更加接近這些大慶的子民,但是,並不代表他們就可以爲所欲爲,不約束自己的言行了。
要知道,就算他們是部族裡數一數二的勇士,就算他們私下裡和現在的皇帝做了交易,可是並不代表他們就可以在這大慶橫着走了。
一來是雙拳難敵四手,而在這是他們和那皇帝之間的關係……他們雙方都知道有多麼的脆弱,說不定,那傢伙還想着他們就這樣不懂得收斂,然後槍打出頭鳥,讓他們遭遇各種意外折損呢!
聽了他們的可汗王的訓斥,那十個精兵護衛的神情都收斂了幾分,之前那隱隱溢出來的輕蔑和威勢也收斂了起來,更不再左看右看,一副在外人看來明顯不對勁的樣子。
······
不得不說,大概是拜自己拿有着純正大慶人血統的母親所賜,東夷可汗王那張混血兒的面孔並沒有讓別人覺得他“與衆不同”,也沒有招來什麼是非。事實上,大家都只是覺得這個年輕人比一般男子要個子高點兒、輪廓深點兒,並沒有什麼明顯的長相上的怪異——要知道,雖然大慶重文輕武且打中的美男子的形象都是文質彬彬的“奶油小生”,但像是晉王這樣個子高大威武的男人在大慶也不是沒有的。
更何況,因爲這位東夷可汗王本身的氣勢很強,身邊還有十個高大威武的護衛,所以基本上沒有太多人有膽子敢直視這位年輕可汗王的真容,更不用說發現不脫了。
就這樣,他們在大慶呆了十幾天,東夷可汗王一夥人也見識過大慶的風土人情,還有深有淺地接觸過這些大慶的子民,瞭解了一下他們的性子。
不得不說,大概長時間的安逸生活已經磨平了他們的危機意識,雖然知道現在邊關在打仗,但是這些人依然該怎麼活就怎麼活,是戰爭完全對他們沒有影響似的——當然,或許他們也有對他們大慶軍隊的盲目自信?
反正在這十名精兵護衛的眼中,這些人簡直跟小雞崽兒——他們覺得用小羊羔比喻他們都是誇大了他們的戰鬥力——一樣弱得可以一個指頭都摁死。
雖然大慶人讓他們感覺不怎麼樣,但是大慶的物資卻是讓他們感覺到十分的驚喜。
那些豐富的食物——不用讓他們一年四季只能去吃肉和奶;那些五光十色的綾羅綢緞——穿在身上就像是將雲朵掛在了身上一般舒適;那些寬闊平整的道路——不用擔心下雨路滑一身泥濘,無論是人、馬還是車走上上面都又快又穩;那些結實堅固的房子——不怕風吹雨曬甚至還可以圍出院子種樹種花種菜……
這些,都是他們心嚮往之的。
爲什麼這些軟弱的大慶人可以享受這麼好的東西,而他們中看老天爺的臉色吃飯?
想到去年他們以爲大旱、以爲暴風雪、以爲飢餓的狼羣襲擊而吃不上飯、保不住命的時候,這些人就越發的心裡不平衡且蠢蠢欲動——恨不得立即就將這一片江山佔爲己有!
而這樣的感受,曾經在這大慶生活了十幾年的東夷可汗王也有這樣的念頭。
其實,作爲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也是自己的另一個故鄉,說是沒有一丁點兒的留戀或者是眷戀那是不可能的。但也正因爲這樣,所以東夷可汗王才更對這一切的一切虎視眈眈。
骨子裡的佔有慾在作祟的東夷可汗王覺得將這樣的一片大好江山放在韓王那個傢伙的手裡折騰實在是太糟蹋了,那韓王根本就不知道這大慶的土地有多麼的珍貴,只想着自己只要登上皇帝的寶座,那就完全不在乎邊關的丟失和人才的缺失——實在是愚蠢之極!
既然如此,這一片江山還不如讓自己掌控!
骨子裡就是貪婪嗜血的他們,根本不可能以爲曾經被這中原打敗過許多次而徹底地服從——更不用說是現在大慶的皇帝已經變成了韓王那個沒有擔當的傢伙。
只是,這個國家這片土地還並不屬於他們,因此,在逗留了一段是假之後,雖然還戀戀不捨,但是最後也不代表回去生他們養他們的那片大草原了。
不過,這並不代表東夷可汗王就這麼忌憚得什麼都不敢做了。
呵呵,現在大慶的新皇,如果這等爲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就可以通敵叛國,講國家和百姓的利益都能出賣的東西能夠穩坐江山,那麼這中原根本就用不着他們攻打,自己就會亡國覆滅的。
東夷可汗王這次來到這大慶,主要就是爲了查探一下大慶的一些地形和勢力分佈——他的野心,可不僅僅只限於佔據朔關而已。
······
爲了見識到更多的事物,也爲了更全面的瞭解大慶各個地方的情況,東夷可汗王他們最後並沒有原路返回,而是換了另一條路——反正身爲王,又不用親自去牧羊放牛,他有大把的時間。
而正是這樣的打算,讓東夷可汗王在很多年後還在思考,是不是長生天的指引,才讓他在本應該是人生最順遂的時候遇上了那一生都解不開的結……
······
大概是因爲臨近南方的緣故,短短的幾天時間,東夷可汗王他們就遭遇了四五場大雨,而且每次都來得又快又急,讓他們猝不及防。
這一次,又是這樣,不過這次東夷可汗王他們沒有前幾次那麼好運,正好有客棧或者是農家小院可以提供他們躲雨歇息。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讓他們只能夠策馬狂奔,以希望能夠在這附近找到什麼洞窟破廟什麼的可以稍稍遮擋一下。
或許是上天聽到了他們的心願,很快,在雨幕之中,他們就找到了一個破廟。
這個破廟在一座山的山腰上,屋頂上亂七八糟的搭着一些發黑的稻草和略微有些漚爛的樹葉子,破廟前面那長滿了雜草的小徑上有一些碎石頭和破瓦片。
“主人,讓屬下先去探一探路!”侍衛之一說道——身處異國,萬事都要小心。
東夷可汗王這次卻搖頭道:“不用,大雨瓢潑,且我們身份也沒有暴露,大家還是早些躲雨罷,駕!”說完,便拉了拉繮繩,率先驅馬上山。
雖然下雨路滑,但是他們一行人座下的都是良駿,因此,很快便到了那破廟門口。而這個時候,東夷可汗王才發下這破廟之中已經有人先他們一步了。
在東夷可汗王這隊人馬見到破廟之中的人的時候,那破廟之中先來一步的人也見到了他們,一時間,他們全都站了起來,臉上也帶上了警戒和戒備的神色。
不過,東夷可汗王可不是那種講究君子禮儀風度的人,更何況外面風雨大作,周圍根本找不到第二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因此雖然看到了他們的抗拒姿態,他依然當做沒看到一樣。
倒是他身後的侍衛之一連忙下馬湊出來,用大慶人的方式抱拳道:“出門靠朋友,幾位朋友,我們只是想借個地方躲雨而已,並無惡意。”
聽了他的話,那幾個人雖然依然站立着,呈現對峙的姿態,但是臉上的神情要緩和多了——而這個時候,東夷可汗王他們才發現這幾人之間的打扮似乎並不太一樣。
其中一個看上去年紀最大的男人也站出來打圓場道:“原來如此,各位朋友,我們也不是草木皆兵,實在是這荒山野嶺的,而幾位又人高馬大,咱們幾個都是些普通農戶,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各位如此器宇軒昂的,因此一時之間着了慌,見諒,見諒哈。”
······
聽了他的話,大家纔會注意到這幾人的確是大慶種田的農戶之人的穿着,火堆旁邊也放置着一些農具。
但是……
東夷可汗王的眼神微微閃了閃,如果真的是普通農民,嘴上說着沒接觸過有些害怕,可是看他們說話的條理性,卻完全沒有結結巴巴的樣子。最重要的是,東夷可汗王觀察這些人自他們進來後下意識的姿勢,分明就是習武之人遇到威脅之時的習慣性動作。
要知道,和外族部落的其他人將蠻力當武力不同,東夷可汗王是真正的習武之人,而且有實打實的內力。
東夷可汗王觀察這些人下盤穩當,根本就不是那種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說實在的,這些習武之人,也是東夷可汗王覺得唯一可以忌憚的存在了。
這麼想着,東夷可汗王不着痕跡地往他們身後,那鋪滿了蜘蛛網的佛像下方,佛龕旁邊看了幾眼——那個東西……是大慶人用來裝死人的棺材?
似乎是覺察到了東夷可汗王的目光,另一撥只有三個人的大漢們立即戒備着看了過來:“你在看什麼?不該看的別看!”
語氣中帶着威脅,讓一向將東夷可汗王視若神明的侍衛們立即怒了,隱隱呈現包圍之勢:“那麼說什麼?!怎麼膽敢對我們主子這麼說話!”
“算了算了,”東夷可汗王雖然不滿對方那語氣,但是並沒有打算因此就引起一場爭鬥,因此淡聲道。
倒是一旁之前那打圓場的中年人所在的羣體裡突然冒出一個聲音:“明明是自己帶了一個棺材大搖大擺的不嫌晦氣,還不允許別人說了!”
“你說什麼!”有了這哥出聲,那三人立馬將矛頭指向了這羣人。
“二愣子,少說幾句!”那個中年人低聲斥責道——他看出來了,這兩撥人都不是好惹的,犯不着爲了一撥人得罪另一撥人——雖然後來的這撥人看起來人也多錢也多的樣子。
那三個大漢雖然很衝,但是也並沒有想要引起爭端的想法,瞪着眼睛看了二愣子他們那羣人一會兒,便默默地又蹲回火堆旁烤火去了。
東夷可汗王倒是暗暗有些可惜——差點就打起來了。
內心的心思電轉,但是東夷可汗王的面上卻沒有帶出半分,只是帶着自己的手下,在那羣人讓出來的一半空間裡生了火開始取暖烤衣服。
三方人馬雖然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但其實都沒有放下各自的戒心,因此誰也沒有想着開口去緩和氣氛——俗話說,說得越多,錯的越多。本來就是萍水相逢,就此匆匆一交集,之後便相忘於江湖最好。
抱着這樣的想法,整個破廟之中除了外面大雨“嘩嘩”的聲音外,就只剩下那木柴燃燒偶爾響起來的“噼啪”聲。
······
本以爲這大雨會落一會兒就停了,但是一直到天黑,這雨都沒有變小的趨勢,無奈,東夷可汗王只能暫時帶着人馬在這破廟之中暫時棲身一晚上——而那另兩撥人也是如此的打算,不過那三個大漢的組合似乎對這樣的天氣有些猝不及防,接二連三地都有人去廟外查看天氣,而看到雨水嘩嘩的樣子,原本就有些不好相與的臉上更是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些兇惡了。
因爲下雨的緣故,很快破廟之中就變得黑漆漆的了,只剩下三方人馬面前的兩堆火焰在燃燒。
破廟裡瀰漫着一股令人壓抑的沉默。
在這樣的沉默中,東夷可汗王卻彷彿沒有感覺似的,簡單地用饅頭、餅子和肉乾填飽了肚子,便在侍衛的服侍下找來一堆乾草,然後鋪上了獸皮準備歇息了。
見到東夷可汗王那邊睡了,那三個大漢纔像是鬆了一口氣,然後互相對視了幾眼,擠到一邊去低聲交談起來。
他們以爲這樣可以掩飾,卻不知東夷可汗王身懷內力,耳力比旁人好得多,斷斷續續地就聽見了什麼“賺了”、“撿到”、“賣錢”之類的詞語。
眼神一凝,東夷可汗王做了個手勢,立即有侍衛注意到,前去執行他的命令了。
大概是在後半夜的時候,本來應該所有人都進入夢鄉之時,突然另外兩撥人就吵了起來——就因爲那三個大漢在迷迷糊糊只見覺察到有人去碰了他們的那口棺材,距離棺材最近的自然就是那中年人和二愣子所在的那羣人,但二愣子他們自然不肯承認,還因爲覺得對方血口噴人一下子說了不少橫衝直撞的話:“誰知道你們那棺材裡裝得是死人還是其他什麼東西?愣是當個寶貝似的誰也不許碰?”
這下子,可就捅了馬蜂窩。
本來那三個漢子就心裡有鬼,這二愣子的話他們只當做對方已經發現了他們想要極力隱藏的——不能留!這樣的念頭齊刷刷地出現在他們的腦海中,不等二愣子那羣人反應過來,他們就不知道從哪兒抽出砍刀向那羣人砍去!
完全沒想到他們居然是這個反應,但是既然對方都亮出了刀,他們也不可能坐以待斃或者是還妄想用話語可以解決紛爭。於是,這羣自稱是農民的就拿起那些農具和那三個漢子打了起來。
當第一個人死亡的時候,就像是點燃了一個*,一下子,兩撥人更加打得不可開交,根本就沒有和解的可能,非要掙個你死我活。
誰也沒想到,那一羣農民還沒有這三個大漢能打——雖然付出了一死一傷的代價,但是最後還站着的卻是人少的這方。
但是俗話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些人到死也不知道,這一切的開端,不過是別人設的局罷了。
將最後一個活口殺死,侍衛們沉聲稟報:“主人,都已經清理乾淨了。”
東夷可汗王點點頭,另外有兩個侍衛將那棺材擡到了中間,剩下的侍衛則將原本已經半熄的火堆添上柴火,燒的旺旺的,頓時,原本就有些昏暗的破廟一下子就亮堂了許多。
“主人,這棺材上有孔!”因爲擔心這棺材有什麼機關暗器之類的,侍衛首領先檢查了一番。
“有孔?”東夷可汗王看着這用料普通的棺材沉思,然後道,“聽說這中原有不少鬼怪傳說,你們說有沒有可能這棺材裡面就是什麼鬼怪精靈?”
“主人!”一聽到東夷可汗王的話,所有的侍衛都緊張起來了,甚至有人已經拔出了武器,就只等一聲令下,就將這棺材連帶裡面的東西毀個稀巴爛!
“都退下。”東夷可汗王其實只是說笑而已——鬼怪之類的,他自認自己的煞氣比那些東西重多了。不過他原本以爲這裡面是金銀珠寶,但是有孔洞卻讓他換了一個想法——但是,能“賺了”的東西,怕也是寶貴的東西。
而隨着侍衛將棺材板打開,裡面的東西徹底顯露人前的時候,他微微睜大了眼睛。
不知道什麼時候,大雨已經停了下來,如洗的墨色天空也掛上了一輪皎潔的圓月,清透的光輝從破廟漏洞傷照下來,灑在黑漆漆的棺材之中,正將那棺材裡的存在籠上了一層朦朧的光輝。
眼睛眯了眯,東夷可汗王大手一揮:“帶走!”既然是他得到了,那麼就是他的了!
······
而此時,在狼羣嚎叫聲此起彼伏的草原之夜中,一羣人手執火把圍成了一個圈子,圈子中有幾隻已經死去的狼和一匹被咬破了肚腹而死的馬,這羣屍體旁邊是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而男人的對面,一個穿着打扮很豔麗的少女正滿臉淚水地靠在一個身材粗壯的中年婦人中哀哀哭泣。
“怎麼了?怎麼了我的公主?”那婦人一邊安撫少女,一邊着急詢問,“是不是這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傢伙嚇着了公主您?奶嬤嬤這就叫人將他處死!”
“不!不是的!”那個少女連忙止住了哭啼,擡起頭來,“不是的,奶嬤嬤,是他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早就被狼羣給……”
聽了這話,那中年婦人的態度軟和下來——所以這是嚇到了嗎?因此她道:“既然如此,那奶嬤嬤這就去給公主您做壓驚茶。放多多的馬奶。”
“那……那他怎麼辦?”少女雖然嚇壞了,但是還記着這就的救命恩人。
聽聞,那些手執火把的人都用一種“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看向那個蓬頭垢面的男人——居然能夠得到公主的關注!早知道,他們也去救公主了哇!
“他……”說實在的,按照中年婦人的打算,那就直接給點兒獎賞就可以打發了——誰不知道她們東夷的哲哲公主是草原上最美的明珠,能夠救下公主,本身就是他的福氣了!
“我要親自感謝他,奶嬤嬤你先把他留下來!”說到底,她還沒有見過這個救命恩人長什麼樣子呢!
“這……”
“怎麼?難道我阿哈(哥哥)不在我的話就不算話了嗎?”剛剛還哭得一臉柔弱的少女一下子就嬌蠻了起來。
“當然不是……”不過一個來歷不明的外人,唉,算了,聽說可汗王過不了多久就要回來了,他們部落這麼多人,想必也出不了什麼事兒。
“那不就得了!不過,得讓他先去洗一下!身上髒死了!”最後兩句話,是對那個蓬頭垢面的男人說的。
公主的命令,很快就有人執行,因此在用掉了兩大桶水之後,這個蓬頭垢面的男人也洗的乾乾淨淨。
本來中年婦人是想要勸說哲哲公主受了驚就先休息睡了,明天再說就好,但那哲哲公主不知道是驚嚇過度還是怎麼的,愣是睜着一雙大眼睛絲毫沒有睡意的樣子。
“奶嬤嬤,你沒有看見,那個男人真的好厲害!好多狼都圍着他呢,他就這麼‘哈’!‘哈’!‘哈’!幾下子就擺脫了那些狼羣的糾纏,然後這樣……又這樣……”
哲哲公主越說越興奮,說到最後還差點兒比劃起來。
中年婦人卻是越聽越沉了心,只希望自家公主只是普通的想要感激恩人,而不是什麼春心萌動——畢竟,她以前對待那些明顯對她表示愛慕的少年郎都沒有這麼期待和興奮過。
要不,祈禱那個男人是個醜八怪好了——那麼蓬頭垢面的,一定是個流浪漢什麼的……
正亂七八糟地想着,一個侍女便鑽進了帳篷低聲道:“稟公主,那人已經洗漱好了。”
“快!快宣進來!”哲哲公主有些激動。
“是。”答應之後,那侍女又退了下去,然後拉起了帳篷的門。
隨着夜風的吹進,一個高大的人影緩步走了進來,哲哲公主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走近的人,然後順着對方高大結實的身軀往上看,最後目光落在對方那張臉上。
然後,微微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