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蕭啓一人策馬來到景北邊境軍營,奇怪的是,軍營外並沒有人迎接,蕭啓也不見怪,策馬到軍營大門近前。
“什麼人!”
蕭啓解下軍牌,用箭射上塔樓,那人驗過,輕輕敲了敲一邊的掛鐘,自己爬下來將軍牌還給蕭啓,施禮道:“見過七將軍,不知七將軍前來,有失遠迎……”
蕭啓搖搖頭道:“無妨……”
不一會兒,蕭啓便看到蕭非胡跑了出來,猛的跪倒在蕭啓身前,低聲道:“父親……”
蕭啓彎腰將蕭非胡扶起,上下打量道:“黑了,瘦了,不過也結實了。”
蕭非胡道:“父親,你來景北邊境……”
蕭啓看了看四周,道:“進去說。”
在蕭非胡的大帳,蕭啓簡略的說了路上的經過,但沒有加上自己的評價,蕭非胡點頭道:“父親,你懷疑皇上嗎?”
蕭啓搖頭道:“竟說傻話。”
“父親和孩兒想的一樣。”蕭非胡看了看帳外,道:“只是,父親,直到現在我也沒有收到朝廷關於您到達景北的聖旨,您的聖旨……”
“是皇上手書。”蕭啓也壓低聲音道:“你是否相信,今日或者明日,我守衛景北的聖旨便會傳來?”
蕭非胡點頭道:“和孩兒想的一樣。”
蕭啓低眉淺笑:“我想,此事他並非不知,如若煥王得逞,他便用刺殺七將軍的罪名處置煥王,如若沒有成功,便再次下旨通知你有我與你共同來守衛景北。”
“可是……洪武他們是誰殺的?”
“自然是皇上。”
“他……”
蕭啓沒有解釋,可是心裡明白,他和齊煜都是聰明人,將洪武的屍體擺在那裡,就是間接揭露了煥王的陰謀。
蕭非胡見蕭啓沒有說話,也不便追問,而是道:“父親,那……他等你來再發聖旨是在……觀望吧?”
蕭啓淺笑不言,對於聰明人,自然無需多言。
蕭非胡嘆口氣道:“這如何不讓人寒心呢……”
“非胡。”蕭啓作正身子道:“如果有什麼事兒,不要爲我出頭,我會盡力保住你。”
蕭非胡神色一凜,正要說話,忽然聽見營外有人喊道:“蕭非胡接旨!”
蕭非胡一愣,看了看蕭啓,蕭啓笑道:“你去吧,我便不出去了,沒有見到我,來人自會向皇上稟報,屆時,他也會明白我的意思。”
蕭非胡點頭走了出去,蕭啓閉目盯着外面的響動,只聽來人宣道:“詔曰:邊地苦寒,朕念非胡一人無依,特派七將軍與卿共守北地,父子團圓,欽此。”
蕭非胡施禮謝恩,邀請來人進營稍坐,來人推辭了幾句,便匆匆離去。蕭非胡捧着聖旨進入大帳,道:“父親,果然。”
蕭啓淺笑道:“你守衛景北幾年,可否聽說過穆崖這個人?”
蕭非胡道:“聽說過……此人在這裡也有七八年了,帶着幾個兄弟,還有七八百人,明裡暗裡收拾了不少不安分的胡人,劍法高超,在百姓中也很有聲望,胡人們也怕他,有時候胡人來搶糧食,百姓們只要喊一聲穆崖來了,胡人便望風而逃。”
蕭啓點頭道:“向他這樣的民間英雄,的確也讓人敬佩,你可知他的住處,我想修書一封給他。”
“他的住處,附近的百姓都知道,父親儘管寫便可,我差人去送。”
蕭啓點點頭,即可寫了一封信,約穆崖在軍營西北三十里的玉蘭山一唔。
第二日,蕭啓在蕭非胡的陪同下提前半個時辰到達約定地點,沒想到穆崖也已經到了。蕭啓上前施禮道:“穆少俠好早,在下蕭啓,見過穆少俠。”
穆崖打量了蕭啓幾眼,笑道:“當日相遇,便知將軍不是凡人,想不到將軍竟然是七將軍身邊的人,年紀輕輕便做到七將軍的隨從,真是可喜可賀啊!不知七將軍何時過來呢?”
蕭啓抿嘴一笑,不知如何回答,倒是蕭非胡忍不住道:“穆少俠,這位便是七將軍啊!”
穆崖一怔,輕聲道:“你……就是七將軍……七將軍……蕭啓……蕭啓……七將軍……草民孤陋寡聞,衝撞了七將軍,還望將軍恕罪。”
蕭啓淺笑將他扶起道:“當日你出手相救,我好沒有表示感謝。”
“將軍……”
“來,坐吧。”蕭啓擡手示意穆崖坐下,穆崖還是一臉難以置信的打量着蕭啓:“將軍……你看起來連三十都不到,你……”
“所以,不像將軍?”
穆崖笑道:“是啊,您要是換上一身常服,說是大家公子都有人信呢!”
“你見過滿身殺氣的公子嗎?”蕭啓自嘲道:“穆少俠性格爽朗,如果不是蕭啓身不由己,真想與穆少俠結爲朋友。”
“七將軍叫我來不是招安的?”穆崖一臉驚訝的拍了拍腦袋。
“自然不是。”
“哎呀,不早說,害得我想了一晚上怎麼拒絕你!”
“怎麼拒絕啊?”蕭啓身子前傾,打趣道。
“還能有什麼啊?”穆崖爽朗大笑道:“江湖人不懂規矩啦,自由慣了啦,不喜歡當官啦,你要是堅持,我就跑唄!反正腿長在我身上,七將軍以仁德聞名,絕對不會追我的!”
蕭非胡聞言,忍不住笑出了聲,蕭啓橫了蕭非胡一眼,笑道:“那我就用國家大義說服你,如何?”
“哈哈……在民間就不能堅持大義了?將軍真是有趣!”
“穆少俠也是有趣的人。”
“哈哈,說到這裡,我反而好奇七將軍爲什麼不招安我呢?我可聽說啊,朝廷最喜歡招安我們這種人了,附近的城池守衛啊,城令啊,天天追着我招安,煩也煩死了。”
“那你今日還來?”
“唉,我忍不住想看看七將軍嘛!”穆崖將一條腿放在凳子上,抓起蕭山河放好的桃子咬了一口,活脫脫一隻大猴。“喂,你還沒說爲什麼不招安我呢!”
“你自己不是說了嗎?自由自在的做江湖人,保衛百姓,絕對是人間樂事。”
“哈,想不到七將軍也是性情中人,就衝你這句話,以後你混不下去了來找我,我罩着你!老二老三都是我兄弟了,給你個護法做做還是可以的。”
蕭非胡臉色一變,見蕭啓沒有生氣,也低下頭沒有說話。
蕭啓笑道:“好啊,以後如果我不想做將軍了,就來找你,你可要養活我啊!”
“那是必然的,我們說好了啊!”
“自然。”蕭啓點點頭,又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道:“我來這裡還有一個目的,這是二十萬兩銀票,你拿着。”
“幹什麼?”穆崖收起嬉笑,正色道。
“你去找鐵匠打一些鎧甲,盾牌,兵器,畢竟胡人不好惹,大家都是爲了保衛百姓,自然要減少傷亡。”
“我不要朝廷的錢!”
“這不是朝廷的錢,是我的錢,這麼多年出生入死,還是可以有些積蓄的。”
“那……”
“拿着,就算是我爲大家盡的一點心意,謝謝你們一直以來保衛着附近的百姓們。”
“我不要!”
“不是給你的!大家跟着你一起保衛胡人,你甘心讓他們涉險嗎?”
“可是……”
“拿着。”
穆崖看向蕭啓誠懇的眼神,只得點頭道:“好吧,那算我借你的了,以後還你啊!”說着,將那疊銀票隨手塞進懷裡,向蕭啓拱拱手。
蕭啓笑着補充道:“不要和任何人說起是我給你的,倘若有人問,你便說我是想招安,被你拒絕了。”
穆崖一愣,笑道:“明白,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還有一事……”蕭啓壓低聲音道:“行藏莫讓認識。”
穆崖一愣,呆立半響,但畢竟不是蠢人,也低聲道:“多謝提醒。”
蕭啓謙和點頭,起身道:“如果沒有別的事兒,我們先告辭了。”
穆崖也起身道:“好啊,我也會去看看我乾兒子去!七將軍,你的性格我很喜歡,希望以後還能見面。”
“自然,告辭。”蕭啓拱手帶着蕭非胡離開。
路上,蕭非胡忍不住問道:“父親,你爲什麼不招安穆崖呢,他……”
“在江湖不好嗎?”蕭啓側目看向蕭非胡:“我很羨慕他,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他一樣,自由自在的做一個江湖人。”
蕭非胡看着蕭啓的側臉,只覺得他看向羣山的眼神,越發深遠。
半響,蕭啓道:“非胡,最近景北可有異動?”
“其他的到沒有,只是……遊離於邊境和國內的景北商人很多,他們都攜帶鉅款出入,但大多無功而返,父親……”
蕭啓淡淡點頭,他一直懷疑,齊煜派自己來,並非僅僅是擔心自己在百越擁兵自重那麼簡單,看來,景北要有大事發生了……
猶豫片刻,蕭啓還是決定不要去完顏家,現在雖然是在非胡營中,但是蕭啓知道,自己身邊恐怕還是有着見不得光的暗探,一旦讓他們發現自己與完顏家有所瓜葛,恐怕會連累非胡等人,也讓煥王有機可乘。
蕭非胡見蕭啓不說話,自己也不便多言,只是與蕭啓一起看向延綿的羣山,不知所思,不知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