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狀元與熊霸終於在午飯前趕到,見到蕭啓,兩人又驚又喜,一時不知說什麼好,蕭啓少不得安慰了一番。
因爲心中有事,午飯吃的很是隨便,熊霸剛剛放下碗筷,便道:“七郎,錦繡山大有來頭啊!”
蕭啓擡頭,修長的手指扣了扣桌面,淡淡道:“細說。”
熊霸站起身,一面說,一面手舞足蹈的比劃:“那錦繡山上啊,有一條河,河呢,叫做女兒河。那河水真叫一個清澈啊!伸手進去,涼颼颼的,要是夏天,恨不得跳進去洗個澡,可是冬天就不好嘍……一摸一哆嗦,即使這樣,葉莊主帶來的鮫人還是下去了好幾次,真是不容易啊……”
林狀元看不過,冷冷打斷道:“別廢話了,七郎,我們在河底發現密道。”
蕭啓點點頭:“那密道入口處是否有一隻石牛雕像?”
林狀元點頭道:“有。”
蕭啓暗暗鬆了一口氣,看了那份圖紙,大體屬實。
熊霸忍不住問蕭啓:“七郎,你爲啥不讓我們下去呢?”
“有機關。”
熊霸和林狀元倒吸了一口冷氣,暗自慶幸沒有違背蕭啓命令。
蕭啓又問道:“那……錦繡山上可有發現?”
林狀元頹然道:“我等無用……”
“百越做的隱秘,發現不了不足爲奇。”
說完,起身向葉遮天:“葉大哥,我們去女兒河那裡看看。”
葉遮天一怔,下意識道:“今天已經不早了,明日如何?”
蕭啓緩緩搖頭:“事不宜遲。”
葉遮天無奈道:“你去吧,我不懂作戰之事,便在家等你們。”
拓跋廣增跪下道:“屬下請求與主人同去。”
蕭啓看了看他,點頭道:“自然。”然後轉向葉遮天:“這個孩子叫靜鬆,就讓他留在蔽日山莊可好?”
葉遮天知道蕭啓所指,點頭答應。
靜鬆卻似乎是不願,但也知蕭啓急於處理軍務,並且葉遮天也在場,所以暫時也沒有提出異議。
這時,洛煙雨起身道:“我也去。”
“煙雨,不必,你陪着雨軒就好。”
“表哥,你說的是那條密道吧?我要去看看!”
“危險。”
“你知道危險不是也一樣要去?我不管!”洛煙雨站起身,補充道:“我沒有別的本事,破個密道還是會的。”
蕭啓知道他擅長此道,也就沒有拒絕,葉遮天見他堅持要去,便又叮囑了兩句。
蕭啓心事重重的帶上面具,也不知具體聽進去多少。
錦繡山,綠草如織,潺潺流水,可這如畫景色在衆人眼中,除了警覺,便是詭異。
女兒河自錦繡山頂傾瀉而下,濺起的水花猶如銀珠,山下的大石上,坐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小女孩身穿紅色廣袖小襖,粉色長裙,皮膚白皙,玉雪可愛,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好奇的打量着周圍。
見到來人,小女孩跳起來,赤着腳跑向蕭啓等人,打量了半響,看到蕭啓面帶猙獰面具,似是害怕的縮了縮身子,隨即又轉向洛煙雨:“漂亮哥哥,抱抱!”
洛煙雨見那小孩長得可愛,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兩步,蕭啓立刻出言制止道:“站住!”
洛煙雨一怔,又仔細看了看小女孩兒,似乎毫無威脅,但出於對蕭啓的信任,他還是聽話的退了回去。
蕭啓又轉向那小女孩兒,厲聲道:“你是何人?”
那小女孩似乎被嚇呆了,先是愣愣看着蕭啓,隨即嚎啕大哭起來。
洛煙雨看不過去,又要上前,卻依然被蕭啓擋住:“別大意。”
林狀元看了看蕭啓和洛煙雨,也不便上前,只是柔聲安慰道:“小丫頭,別怕,你一個人在這荒郊野嶺的不安全,不如我們送你回去可好?”
那小女孩揉了揉眼睛,把快要流到嘴裡的鼻涕吸回去,看了看林狀元,破涕而笑道:“哥哥抱抱!”說着,竟然又向林狀元撲去。
蕭啓飛身擋在林狀元身前,不顧衆人驚訝的目光,拔刀出鞘,竟然襲向那甜美可愛的小女孩兒。
“不要!”林狀元首先出言阻止,洛煙雨雖然疑惑,可是他知道蕭啓這樣做是事出有因,也就退到一邊。
只見蕭啓刀刃劃破那女孩兒的寬大的衣袖,小女孩兒一聲驚呼,急速後退幾步,身形靈巧,不似普通孩童,再仔細看去,被割破的衣袖中,青光一閃,似是有一活物蜿蜒向女孩肩頭爬去。
毒蛇?
衆人大驚,唯有蕭啓握刀冷聲道:“你是何人?”
“真沒意思?動不動憐香惜玉啊?”小女孩兒整了整衣襟,嘟囔道。
熊霸耐不住,吼道:“你到底是何人?”
小女孩笑的天真無邪:“你猜?”
熊霸一時氣結,說不出話來。
小女孩又看向蕭啓:“你就是七將軍吧?真真厲害,難怪我姐姐把你誇得和花兒一樣!這次算我輸了!下次一定討回來!”
說完這句話,那小女孩從懷中掏出一物,頓時一陣煙塵升起,待煙霧散去,小女孩已經不見了蹤跡,林狀元等人本想去追,卻被蕭啓阻止:“別去了,沒必要了。”然後看了看女兒河:“我和安平約的這裡,他很快就會到,屆時,我們水下一探。”
衆人等了一陣,依然不見安平蹤影,又加上小女孩兒一事,不免擔心焦急。可蕭啓卻一口咬定安平必定沒有碰到小女孩兒,大家雖然將信將疑,但還是耐下性子等待。
又過了半個時辰,安平還是沒有出現,熊霸不由焦急道:“這安平跑到哪裡去了?這不是耽誤軍情嗎?”
林狀元也道:“他……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安平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他一定有什麼不得已,再等。”
洛煙雨也道:“你們放心,表哥說不會有事自然不會。”說完這句話,洛煙雨忽然一怔,驚道:“水下有人!”
蕭啓也是一怔,一個箭步竄到河邊,長刀出鞘死死盯着水面。衆人也急忙亮出兵器,警覺戒備。
果然,很快只聽一陣水響,從水底鑽出一個人來,那人一抹臉,擡起頭,竟是安平。
蕭啓放下刀,無奈嘆道:“真是胡鬧。”
安平爬上岸,叩首施禮道:“啓稟主人,水下密道入口處機關盡數解除。”
蕭啓不好責備,只是關切道:“可否受傷?”
“主人放心,不曾。”
拓跋廣增聽安平也稱蕭啓主人,不由多看了他幾眼,可對上安平陰冷的雙目,便沒來由的失了勇氣。
蕭啓似是沒有看見,向安平道:“密道情況如何?”
“密道甚爲精妙,尤其是門的設計,倘若強行闖入,很可能使河水倒灌,阻塞通道。”
林狀元疑惑道:“那……這密道豈不是廢了?”
“不會,密道另一端有機關,可以排出積水,使密道再次通暢。密道曲折,看似四通八達,其實只有一條路可行,其他都通向機關重重的密室,讓入侵者有來無回。”
“那你快說通向哪裡啊!急死我了!”熊霸總是沉不住氣。
安平掃了一眼熊霸,躬身道:“主人英明,密道確實通往臨山九城。”
蕭啓點點頭,當年李路佔領臨山九城的原因,初步有了答案。
然後,蕭啓看向洛煙雨,從懷中掏出從寧玉帶身上搜出的圖紙,道:“你看,此事可與完顏家族有關?”
洛煙雨接過只草草掃了一眼,便不屑道:“這種把戲,根本不能入完顏家的眼。”
安平見蕭啓並沒有將圖紙給他看,心中本來不快,但當他看清洛煙雨的臉時,頓時有些慌亂,似是想行禮又有些猶豫,只得微微躬身道:“洛王。”
洛煙雨笑着點頭,拍了拍安平的肩膀:“勞煩你照顧表哥了。”
安平一怔,他雖然早就知道蕭啓與洛煙雨相像,卻從未想到兩人有這層關係,但他很快鎮定下來,沒有多問。
蕭啓掃向安平,又吩咐道:“安平,你替我做件事。”
安平立刻跪倒不語。
“你日夜守在這裡,如有人下河,格殺勿論,我隨後會派人與你一同看守。”
安平領命不提,洛煙雨卻擔心道:“表哥,你下這樣的命令誤傷無辜之人怎麼辦?”
“冬日裡,又是戰時,想必無人下河,而且……此時寧可錯殺。”
洛煙雨嘆了口氣,失望道:“表哥,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蕭啓微微搖頭,憑心說,他也並不想這樣,可是戰事緊急,而密道只是又事關重大,他不得不下如此狠絕的命令。
洛煙雨也搖搖頭,攀住蕭啓的肩膀,安慰道:“表哥,無論你變成怎樣,你也是我的表哥,這點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蕭啓感激的點點頭,反手拍拍洛煙雨的肩膀:“謝謝你。安平,這裡交給你了,其他人與我回去。”
夕陽向晚,蕭啓的背影被拉的孤單修長,看似挺直的腰桿,揹負了太多本不屬於他的責任,也許從決定回去的那一刻起,蕭啓就再也不是原來那個性格謙和,溫潤善良的展邦將軍,逝去的歲月與心情,永遠不會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