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廿八,蕭啓生日,恰好路過中州,洛煙雨本想拉蕭啓去看大夫,可蕭啓執意不肯,洛煙雨個性又溫和,從不強人所難,也就不再堅持,但心裡也在暗暗想別的辦法,
一月初六,蕭啓與洛煙雨來到錦州,錦州位於中州南方一百三十里,當年打到中州城下,南方諸城紛紛投降,所以,蕭啓從未到過錦州,也沒有聽說過蔽日山莊,
進入錦州,兩人隨意找了一個客棧住下,洛煙雨就拉着蕭啓前去市集閒逛,蕭啓本是不願,但不忍撫了他的好意,也就任由他拉着在市集裡竄來竄去,
看着熱鬧的集市,恍惚間,蕭啓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個新年,自己也是任有才這樣拉着,在上京的街道中穿梭而行,一時間,有些恍惚,
洛煙雨長在關外,初臨南國,自然樣樣好奇,每見到一樣事物,都好好奇的看上很久,兩人路過一個賣豆串的小攤,洛煙雨不由分說的買了一把,一半塞給蕭啓,一半自己吃,
蕭啓拿着豆串,想起那日與寶兒哥在冒州,也是買了這些豆串,還有一漢,一男,採娘,如今,那五個孩子,也沒有了父親……都是因爲自己,
蕭啓神色悲愴的搖搖頭,自從經過中州,自己越來越沉迷於往事不可自拔,
這時,兩人忽然聽到有一個小販在喊:“展邦將軍畫像,保家宅平安,”
蕭啓一怔,就被洛煙雨拉着奔向那個小攤,
洛煙雨玩味的拿起一張畫像,瞟了蕭啓一眼,故意問道:“小哥,這展邦將軍可是那死在中州的蕭啓,”
小販的臉上充滿了崇拜:“展邦將軍怎麼會死呢,他是救了我們以後功德圓滿,飛昇成仙啦,你知道嗎,展邦將軍本就是天上的將星,打下南景,自然是迴天上做他的神仙啦,”
蕭啓聞言,怔怔道:“那展邦將軍,終究還是死在了中州的城牆上……”
洛煙雨道:“倘若那展邦將軍果真心繫天下,就不該死,南景雖亡,可百越虎視眈眈,咯衛什時有騷擾,景北也一直對中原久懷覬覦之心,他怎能功成身退,”
小販緊張的將食指放到脣邊:“噓……當心展邦將軍聽到責罰啊,”
“展邦將軍,”洛煙雨揚了揚手中的畫像:“真是好看啊,有了這幅畫像,可以保出入平安,”
“那當然啦,展邦將軍是天神,自然模樣好看,這畫像是中州畫師史無涯先生所做,自然栩栩如生,一張只賣十文錢,怎麼樣,買一張回去,”
洛煙雨上下打量着那幅畫,向蕭啓道:“哥,和你有幾分像呢,”
蕭啓把臉側到一邊,輕聲道:“展邦將軍天神降世,豈是我等凡人可以比較,我們走吧,”說完,率先轉身離去,
“哎,哥,等等我,”洛煙雨胡亂掏出一把銅板,扔到小販攤上,抓着畫去追蕭啓,
“哥,你應該高興纔是,這麼多人記得你呢,”
“可是……我的兄弟們又有誰記得,”蕭啓的嘆息中帶着淡淡的淒涼,隨即補充道:“我會讓所有人記得他們的,”
洛煙雨拍了拍蕭啓的肩膀,轉移話題道:“哥,咱們去洗澡好不好,聽說錦州有一家很不錯的!”
蕭啓身體一僵:“你去,我等你,”
洛煙雨這纔想起蕭啓身上的傷疤以及鎖骨上肩環的痕跡,暗自後悔說錯了話,便連連擺手道:“不去,不去,哥,我們回去吧,”
夜晚,洛煙雨早已經像死豬一樣沉沉睡去,可蕭啓卻輾轉無眠,
初七一大早,蕭啓和洛煙雨退了房,趕往蔽日山莊,
蔽日山莊位於錦州城東十五里,雖名爲山莊,其實附近並無高山,真不知道葉遮天爲什麼要取這個名字,
策馬出了錦州城,兩人看到一座小廟,說是廟,其實只不過是一間草廬而已,草廬門口,歪歪斜斜的放着一個木牌,排上寫着:展邦將軍廟,
廟雖然簡陋,可並不冷清,每個走過的路人,即使不進去,也要停下腳步,對着門拜一拜,
洛煙雨看向神情複雜的蕭啓:“我們一路走來,北地還好,南國每座城外,都有你的廟宇,本以爲過了中州會好些,沒想到,當年展邦將軍的威名,果然……”洛煙雨搖搖頭,向蕭啓道:“哥……”
蕭啓低頭不語,半響道:“走吧,”
兩人到達蔽日山莊已經接近巳時,雖是養劍閣落成,蔽日山莊外卻冷冷清清,只有一個精幹的中年男子靜靜站着,
看到從主幹道上策馬而來的兩人,那中年男子忙上前施禮道:“兩位可是前來參加蔽莊養劍閣落成儀式的,”
洛煙雨頷首道:“正是,”
“那……可有請柬,”
“葉莊主並未給我等請柬,而是……這個……”
蕭啓看了看四周,從懷中掏出江山令,只露出一個角,在那人眼前一晃,
那人怔了一下,隨即笑道:“原來是風起、雲涌兩位少俠,小人葉忠,奉莊主命令特在此恭迎兩位少俠,”
洛煙雨與蕭啓下馬道:“不敢,還請葉兄前面帶路,”
葉忠笑道:“少俠的話可折殺小的了,”說完,打量着兩人道:“兩位少俠可是雙生子,”
洛煙雨道:“當然,我和哥哥只差那麼短時間,可我還得叫他哥哥,真是虧啊,”
“哈哈,您就是雲涌少俠,那這位便是風起少俠了,”葉忠大笑道:“雲涌少俠啊,話可不能這麼說,就算是大一會兒,也是哥哥,而且,你這個哥哥看起來對你很是照顧嘛,”
洛煙雨道:“那是自然,小時候我淘氣被狼咬了臉,只能帶着面具,哥哥爲了陪我,也做了一個一樣的面具呢,”
葉忠道:“風起少俠也是性情中人,小的也想一睹真容呢,”
蕭啓道:“葉兄,請問這次一共有多少江湖同道來蔽日山莊呢,”
葉忠笑道:“不多,也就來了七八十人,主人請的全是江湖上頗具威名的人物,”
洛煙雨道:“那……葉兄帶我們進去不影響接待其他人嗎,”
“呵呵,雲涌少俠,其他人早就到了,只剩兩位少俠了,”
蕭啓一怔,本以爲自己和煙雨來的以不算晚,誰料竟然是最後,終究是失了禮數,
談話間,幾人已經走入山莊大門,一進門,只見一把巨大的青銅劍插在路中央,間高足有十丈,而葉遮天,依舊搖着扇子站在巨劍之下,
見到蕭啓,忙迎上來道:“風起少俠真來的正好,今日中午我在花園設宴爲各位英雄接風,還請風起雲涌兩位少俠賞光啊,”
蕭啓施禮道:“小弟來遲,還請葉大哥不要見怪,”
“見怪,哈哈……爲何見怪呢,是他們來得早啦,哈哈哈哈……”說着,攬着蕭啓的肩膀向後花園走去,
蕭啓身體略微僵硬,總是懷疑葉遮天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摸出了鎖骨上的傷疤,可葉遮天毫無察覺,
蕭啓不着痕跡的拿出江山令遞還給葉遮天:“葉大哥,我與弟弟已經進了山莊,這令牌……”
葉遮天輕輕的推開蕭啓遞到自己身前的令牌,道:“我葉遮天送出去的東西,豈有收回之理,”
“可是……”
“沒有可是,你用不用是你的事兒,給不給是我的事,你放心,這江湖上還沒人敢動我葉遮天的兄弟,”
蕭啓也不再堅持,默默收起江山令,回頭看向洛煙雨,這孩子,正在四下打量蔽日山莊,
蔽日山莊的亭臺樓閣雖然不見精緻,甚至沒有兩層以上的小樓,可這些建築卻渾然一體,顯然出自名家之手,
因爲是南國,雖是一月,花草樹木也未見枯萎,而且高低錯落有致,看似雜亂無章,卻讓人賞心悅目,
剛剛走近後花園,就聽聞花園中有人在大聲交談,
“羅老哥,你聽說了嘛,那江山令又送出去一塊,”
“啊,江山令,”
“不知道是哪位高人,能拿到江山令,”
“高人,什麼高人,你們記不記得那個在炎天門一鳴驚人的風起,”
“啊,是他,那個來歷不明的少俠,”
“哼,少俠,誰知道是哪個大家族跑出來的公子,”
“哎,可不能這麼說,那人無論是武功智謀還是膽識,可都是一等一的啊……”
“那又怎樣,等他這是身份暴露了,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呢……”
葉遮天淡淡一笑,輕咳了一聲,那幾個談論的人身子一抖,回過頭來,那個最先出言詢問的大漢更是嚇得臉色慘白,
葉遮天施禮道:“葉某來遲,讓各位英雄久等了,介紹一下,這兩位便是風起雲涌兩位少俠,如今所有英雄已經到齊,不若就開宴吧,,”
蕭啓和洛煙雨齊齊向各位江湖人物施禮,蕭啓草草掃了一眼,有不少人在炎天門見過,洛煙雨道:“小弟雲涌,見過各位前輩,”
一個風韻猶存的道姑上前道:“兩位少俠容貌極爲相似,想必是雙生子吧,”
洛煙雨道:“是啊,我是弟弟,他是我哥哥風起,”
蕭啓淡然施禮道:“見過前輩,”
道姑道:“貧道清儀,”
洛煙雨驚訝道:“原來是首陽山清儀師太,失敬失敬,”
清儀師太微笑施禮:“雲涌少俠客氣了,”
在炎天門見過的羅掌門也走上前,道:“風起兄弟,想不到咱們又見面了,你還記得我吧,”
蕭啓施禮道:“羅掌門,失敬,”
羅掌門笑道:“敬什麼啊,我一個粗人,可沒有風起少俠那麼好使的腦瓜兒,”
葉遮天笑道:“外面冷,各位同道去暖房吧,冬日裡沒什麼好東西,希望不要見怪,”
清儀師太微笑施禮:“葉莊主的東西自然是好的,”
葉遮天一面大笑,一面引衆人進入暖房,
外面天氣陰冷,暖房中卻溫暖如春,暖房的四面,全是透明的水晶,透過玻璃,可以看清外面過的景象,冷氣卻絲毫不會進來,
暖房的正中,擺着十張大桌,每張桌上,都擺着一隻一尺長的龍蝦,龍蝦的周圍,是南北各地的名菜,樣樣精緻,讓人食指大動,
葉遮天猛地合上手中的摺扇,道:“各位同僚,入席吧,”
洛煙雨也拉着蕭啓入席,忽然,蕭啓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由愣了一下,而那個人,恍若未覺,竟然坐在了蕭啓身邊,
那個人,就是單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