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難道你真的這般心狠。熙兒,打死她,您真的捨得?”
本以爲丈夫不過是說句氣話,但錢氏擡頭,卻見薛仁義一臉認真。這樣的神色,看在她心裡,無疑是讓人心碎的。
薛仁義瞥了兩眼錢氏,冷淡:“婦人之仁。你以爲我不知道,你今日哪是真的想要處罰她,不過是做給我看的罷了”
一語道破錢氏的心思,後者訕訕地站在那裡,對面的人一副咬牙切齒。如果早前弄熙回來的時候,丈夫在府上,一個衝動被他下重手是極其正常的。
她的男人她瞭解,所以在他處罰之前,錢氏自己就先處理了弄熙。
“她的存在,就是給我們薛家丟人現眼。他不是喜歡秦楓嗎,怎麼會和秦家二少搞在一起?”或許是最近弄熙闖的禍太多,薛仁義對四女兒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現在只想知道這事情的原委。
錢氏哪敢說弄熙是因爲醉酒然後將秦林誤以爲是秦楓的事,若真是秦楓,那也是可恥的行爲。總之,弄熙的事情,讓錢氏也頗感無力。這個女兒,當真是教管不住了。
故而面對丈夫的質問,錢氏只含糊地回道:“熙兒也是因爲受了委屈,一時跑出去,才做了這種糊塗的事。老爺,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我瞧着還是挑個日子將弄熙嫁過去纔是。”
“不重要?都是你這樣維護才慣出她這種性子的,真是不能心軟。”薛仁義嘆了一口氣,復又坐下,看着錢氏道:“今日去沈家談得怎麼樣?”
相比薛弄熙的事情,薛仁義明顯是比較關心沈家的事的。
錢氏走到薛仁義身後,邊幫他錘肩邊道:“老爺,這沈家的人不肯鬆口。不說咱們薛家的女兒不爲妾,就是現在,弄熙出了這事,可不好再進沈府。沈夫人還是那兩個條件,所以……”頓了頓,錢氏等着丈夫的反應。
薛仁義似乎不是很驚訝,只閉了閉眼就道:“那你是答應了她們,讓我們家俊哥兒娶沈家二姑娘?”
錢氏一笑,心裡竟是還想着同自己丈夫賣個關子。手下改錘爲捏,柔聲輕道:“這事沒有老爺點頭,妾身哪敢就那樣應下?我只回了沈夫人,說是考慮考慮。”
點點頭,薛仁義享受着妻子的伺候,臉色並不激動,想了又想就道:“找個時間去回了沈家,就說咱們家同意了。”
後面妻子的動作戛然而止,薛仁義繼續道:“不說那沈大姑娘的死同弄熙有沒有關係,但沈家那一脈,我們是絕對不能放棄的。這個姻親,還是必須結。”
錢氏聽了,並不接話。只道:“本來妾身也是這麼想的,但是回來的路上,妾身想了又想,這沈家的二姑娘着實配不上咱們俊哥兒。”
薛仁義臉色繃緊,極爲妻子又是對兒媳婦諸多要求。一下子出身、一下子品行、一下子容貌等等,不耐煩地道:“算了,現在沈家只有沈憐一女。在沒有了嫡女的家族中,這個庶女的身份也不見得會有多低。”
知道丈夫是曲解了自己的本意,錢氏收了手。轉身走到內室,將那個翠綠荷包取了出來,放在丈夫坐着的桌前,緩緩道:“老爺,妾身不是指這些。我知道您是怕沈家對咱們家有諸多不滿,但是如果我們幫他們找着了害死沈大姑娘的兇手,他們不得感激咱們?”
薛仁義凝神,望着眼前一個簡單的荷包不明所以。伸手拿了又湊在鼻間聞了聞,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不解道:“你拿這東西出來作甚?”
錢氏伸手取過,然後放到一旁,笑着對丈夫道:“老爺,這個荷包,您猜是誰的?”
薛仁義看出了錢氏的別有深意,沉臉只道:“直說吧。”
錢氏也不生氣,對着丈夫就解釋道:“是沈大姑娘的。老爺,您說巧不巧,早前就是連妾身都懷疑是不是熙兒真的一時糊塗將沈大姑娘推下了水。現在是果真確定了這不是一個意外,老爺也別嫌俗氣,還就是那些個事,這個沈二姑娘可不是安分的人。”
薛仁義一點就通,望着錢氏手裡的荷包就道:“是沈憐害的沈惜?”
錢氏點點頭,轉而道:“老爺說的是,且這個荷包,就是最好的證據。”看着丈夫一臉認真,錢氏也在一旁坐下,慢條斯理地將自己的猜測及荷包同沈憐沈惜的關係說了出來。
薛仁義聽完,果然眸中發亮,笑着道:“原來是他們沈家自己窩裡鬥。”
錢氏忙跟着附和,同時還不忘爲自己女兒說幾句話,“可不是,要不是這樣,熙兒也不會平白無故受這種委屈。”
知道妻子還在爲哪個孽女說情,薛仁義壓根就不想扯這個事。重新拿起那翠綠色的荷包,“這是哪來的?沒想到這樣的東西都能到你手裡。”眯眼望着妻子,目光復雜。
錢氏忙撇了關係,“老爺您可不要多想,妾身縱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取不到這個東西。這是五侄女今日從袖子裡掉出來,我一眼就覺得熟悉,忙問了她話。”
說完見丈夫還捏着哪個荷包不放手,錢氏緊張道:“老爺,快別聞這氣味了。其中加了曼陀羅花粉,聞多了頭暈腦脹的。早前五侄女回來的時候,靠在馬車上就想睡覺,那個疲倦模樣,我瞧着她到現在都還不知是怎麼回事呢。”
“怪不得你一晚上都觀察着五侄女,做事倒越來越仔細了。”
薛仁義隨手將荷包往旁邊一放,難道好臉色地望着妻子。
妻子聽到這話,心生歡喜,臉色也越來越溫柔,“可不是,這種事情,當然越少的人知情越好。”
薛仁義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你明天再去趟沈府,將這荷包還於沈夫人。至於她們要怎麼處置,便是她們的事情了。我相信沈相是個明是非的人,不會遷怒咱們府上的。”
“老爺決定了?”
錢氏本來是還有些擔心的,她怕自己丈夫知道了真相之後,不管沈憐是個什麼角色還將她娶進門來。因爲畢竟這個事情由自家去同沈家說,今後總會存個疙瘩。這樣的局面,對薛府也稱不上有利。
沒想到自己丈夫居然沒有那麼打算,錢氏心中一喜。早前同自己兒子探了個口風,有提過那位沈二姑娘。俊然的心思一點都不在她身上,說第一次看到沈家姐妹的時候,總覺得那沈二姑娘有意無意地都一直對他笑,空有了一張漂亮臉蛋,心思卻顯得太過複雜,對她並沒有好感。還說娶妻娶賢,那樣的女子娶不得。
當時自己並沒有同俊然提及要讓她娶沈憐的事情,只是純粹的去爭取她的意見。沒想到,果然如自己心中所想,俊然對沈憐沒有其他心思,甚至還隱隱帶了份排斥。錢氏本來是一直猜測,那沈家姐妹,其實沈憐的長相甚於沈惜,挑沈惜做兒媳是自己的決定,她不知道俊然心裡到底喜不喜歡沈憐。
如果喜歡沈憐,那自己揭露真相,間接置她於死地,怕今後兒子知道了怨恨自己。
其實很多時候,錢氏都是很尊重兒女心思的。她自己明白,若是跟一個不中意的人過上一輩子,可真不是件簡單的事。家族利益固然重要,但是錢氏也極爲關心兒女行不幸福。所以錢氏對兒女的偏愛,更多是體現在她們的擇偶事情上。
如當時的弄芸,喜歡陳浩寧,自己便排除萬難,不顧丈夫反對,一直支持她嫁進陳家。後來弄熙喜歡秦楓,自己也努力撮合着二人,雖然現在搞成這個模樣,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弄熙現在這個情形,除了秦林,還能嫁誰?
唉~這秦林要是比他大哥早出來幾年就好咯。
薛仁義站了起來,在錢氏眼前來回走了又走,最後還是轉頭看着妻子點下了頭。“有的時候還是冒個險好,我們薛家可要不得那樣的毒蠍兒媳”
不知爲何,錢氏聽到“毒蠍”二字的時候,心裡莫名一陣心虛。
……
兩天的日子過得飛快,很快就到了八月十二。一清早,如錦還沒更衣結束,就聽到外面一陣敲門聲。如錦示意白芍過去開了門,進來的居然是好幾日都沒有來找她的如冪。
如錦不禁眯眼認真打量了如冪一番,實在不是如錦想這樣看她,而是今日的如冪與往日很不一樣。
她穿了一身茜紅色的織彩百花飛蝶錦衣,頭髮並沒有挽起,臉頰兩邊的青絲編了數條細辮,一縷縷隨意地穿在沒有挽起的秀髮中,其中似是嵌了幾顆小巧卻奪目的寶石,顯得極爲精緻。如冪右邊的胸膛上蕩着許多柔順垂直的青絲,而左邊只挽了一個小巧的髮髻,上面斜插了一支蜜花色水晶髮釵。
她站在門口,晨曦的光芒似是爲她度了一層金邊,隱隱地,還能看到她發中發出七彩的光芒,閃耀奪目。如冪眉目含笑,讓人看了竟是不想移開眼。
如錦就這樣側着身,看着如冪一步步走進來。等對方近了身喚了自己,她纔回過神來,可心下卻更不解,二姐姐一向低調,爲何今日會打扮得這般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