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冪到了月怑院,跟着董媽媽就進了廖氏的屋子。只見廖氏着了一身藏青杭綢對襟衫坐在炕上,面前的梅花式填漆小几上擺着幾碟瓜果,都是切成細小的模樣。甜瓜橘黃色,泛着一股誘人的香味,水潤可口的模樣,這是如冪以前從未見過的,心中驚歎到底是宮中賞出來的貢果。但她也僅是多瞧了幾眼,目光便移向廖氏,福身喚道:“母親。”
廖氏擡頭,面色沉重,開口就問道:“平易王府出了什麼事?”
乍聽廖氏這般直接,如冪不禁有些駭然,心裡驚訝於廖氏得知消息的速度,但面上依舊畢恭畢敬地答道:“相府的沈大姑娘溺水沒了,二姑娘也落了水。
廖氏面無波瀾,只繼續道:“錦兒呢,沒惹出什麼事來吧?
還是愛女心切,縱使最近五妹妹表現的端莊得體,母親還是時刻記掛着她。如冪深知這一點,猶豫着搖頭便道:“期間姑娘們一起玩的時候,四妹妹拉着五妹妹說是去賞花,後來女兒只瞧見四妹妹回來,至於五妹妹,都等了許久才見着人。”
廖氏一聽,心中緊張擔心,坐直了身子就又問道:“熙丫頭怎麼一個人回去了,錦兒又不熟悉陳府,這可怎麼好?”
如冪面色不佳,似是爲方纔的事情而後怕,“可不是,女兒也不曉得到底是怎麼回事。女兒問過妹妹,她只說是迷了路,後來碰着了陳府的下人便回來的。母親莫要擔心,五妹妹沒出什麼事。”
廖氏這才微微放心,轉而繼續問道:“那在陳府可還有發生其他的事情?”目光緊盯着如冪。
後者心知廖氏話中的“其他事情”自然就是說如錦,想着便直接將在陳府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廖氏等聽到如錦一進堂就被衆人稱讚的時候,眉梢都帶了笑,看着如冪的目光都很溫和。等聽着如冪說發現有人落水又沒見着如錦的時候,人也跟着面露憂色。
在廖氏看來,弄熙就是故意將自家女兒丟在半路的,明明曉得如錦不熟悉路,還帶她去偏僻的地方。這樣想着廖氏心中就來氣,但後來又聽到弄熙被沈夫人喊上樓詢問了半天,最後又捂着臉哭着跑出去,心裡這才痛快了些。
不過,到底是薛家的女兒,廖氏忍不住就追問道:“熙丫頭沒跟着一起回來?”
如冪點頭,道:“回母親,女兒回來的時候確實沒見着四妹妹。而且瞧着大伯母的神色,頗有些對四妹妹不管不顧的意思。”
“這,這怎麼行?姑娘家流露在外,怎麼能不管不顧?”廖氏一臉憂心忡忡,轉而帶了絲埋怨的口吻道:“大嫂這也太不顧全大局了,熙兒雖然平時做事荒唐了些,但怎麼說都是薛府的姑娘,且又在進行婚配,怎麼能任由她獨自跑出去?如果出了什麼事端,同靖安侯府可沒法子交代,唉~不行,等會我便同你大伯母去說說。”
對廖氏的心思,如冪也瞭然,附和着就道:“大伯母現在在氣頭上,做事或許有欠妥當,還要母親去提醒。對了,母親,咱回府的時候,路上碰着了唐家的人。”
“唐家,定國公府唐家?”
如冪撞上廖氏帶着懷疑的目光,腦中驀地想起那抹紫袍身影,低頭怯怯地回道:“女兒在馬車內,具體不曉得是什麼事。只聽得旁邊的下人道,說是唐家的少爺親自來,來給大伯母下請柬的。”
廖氏傲笑,目光撇向別處,“請柬?他們唐家來向咱們薛府下請柬,真是百年難得一見。”
瞧着廖氏對唐家迴應的表情是此般不屑與譏諷,如冪心中驀地就很失落,站在原地思緒萬千。
“你們是在哪裡遇上的唐家少爺?”
聽廖氏復又問了下去,如冪心中莫名一陣激動,擡頭回道:“就在西大街隔壁的小巷子裡,瞧見了大姑媽家的表哥同人在打架,堵了整條巷子。”
提起路柳訊,廖氏就一臉鄙夷的模樣,“你大姑媽家的表哥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曉得?得,這事讓你大伯母操心去。”
對於如冪後面的話,廖氏不以爲意地搖了搖頭,一副不欲多談的神色。心中只想着唐家的人,竟然都到了西大街外的巷子裡,難道真的要上門下帖?
唐家怎麼會突然示好,不會是真的如昨日在宮中梨妃的話一般,想……?廖氏連忙搖搖頭,心亂如麻,瞧着如冪也就沒了耐心,擺手道:“你也累了,就先回院子裡休息吧。”
廖氏說完轉頭又道:“董媽媽,將丫頭們切好的甜瓜交給二姑娘,讓她帶回錦園,也好讓錦兒那個饞嘴的丫頭嚐嚐。最近這陣子,錦兒老是呆在府裡,連平時最愛去的八寶齋都沒去,你回頭找人過去買些零嘴給五姑娘送去。對了,她最喜歡吃那兒的脆皮酥和乳鴿,記得一定要多買點。”
提到如錦,廖氏又是一臉笑意,滿臉慈愛。
那旁董媽媽自小丫鬟手裡接過食盒,走過來遞與如冪,這纔對廖氏笑着應道:“老奴省的,夫人就放心吧。”
如冪聽着,心中壓制了許久的那份羨慕妒忌又漫了上來。拿着食盒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廖氏,面色爲難,似是有什麼想說又沒說的。
果然廖氏見到她這般神色才,躊躇着不離去,好奇地就問道:“怎麼了,冪兒?”
如冪瞧了瞧周圍的人,似是攢了極大的勇氣才道:“母親,女兒有一事不知該不該同您說。”
“什麼事?”
如冪張口又不出聲,只望着周邊的小丫頭們,輕輕地對廖氏道:“是關於五妹妹的。”
廖氏一聽關於如錦,心裡突地就漏了半拍,又見如冪鄭重其事,揮手就遣了衆人下去。
如冪瞧着衆人退出屋子,丫鬟又帶上了門,放下手中的食盒,這才走到廖氏身旁,開口道:“母親,今日不知爲何,我瞧着大姐夫家的三少爺總是盯着五妹妹瞧。”
廖氏面色大駭,半信半疑地望着如冪,狐疑地反問道:“怎麼會總盯着你五妹妹瞧,那陳家三少爺,是喚作陳浩宇吧?”
這一下,倒換成如冪驚訝了,納悶着試探道:“母親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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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擔心廖氏以爲自己是無中生有,便緊張着解釋道:“女兒只是瞧陌生男子總是悄悄地瞧着五妹妹,擔心五妹,所以不敢有所隱瞞。原道母親是省的的,那便真是女兒多心了。”
如冪口口聲聲都是關心如錦,廖氏聽了自然不會怪罪,轉開目光幽幽地道:“不過是昨日在宮裡的時候遇上了一面,但也沒理由總對着錦兒瞧啊。”
昨日宮中的事情,如冪早上在陳家的荷香榭裡是聽人提過的,故而並不驚訝。但一面之緣,就可以有那樣的眼神?
如冪心中總懷疑有些其他。
“那錦兒如何?”
聽廖氏又問話,如冪在心裡思量了下便答道:“妹妹倒沒怎麼注意那陳三公子,想來是沒什麼事的。不過那陳三公子的妹妹對五妹妹也熱情得很,咱們離開的時候,她還拉着五妹妹要她經常上門來找她呢。”
“上門?這陳家,我看是算了吧。”
廖氏想起早前董媽媽回報在客棧裡時的所見所聞,聯想到都是一家兄弟,對那陳三少爺也是沒絲毫的好印象。琢磨着如冪方纔的話,如果只是主客間單純的幾次眼神交流,冪兒也不會特地拿出來出事。
擡頭望着如冪,她是個乖巧可人的,平時對如錦也百般呵護關心,自然不會無風起浪。廖氏笑着拉過如冪的手,“這事,母親記在心上了。你是個好孩子,孝順母親,疼愛幼妹,自小我也是疼你的。”
如冪甜甜一笑,謙虛地對廖氏回道:“女兒並沒做什麼,我與錦兒是親姐妹,自然關心她。母親對女兒好,女兒銘記在心,只唯恐替母親解不了憂,着實慚愧,母親可千萬別這麼誇女兒。”
廖氏滿意地一點頭,想着心底的事,伸出手就攏了攏如冪肩上垂下的一縷長髮,笑着道:“一轉眼,冪兒今年也及笄了,母親看着真心欣慰。有時候總想着,你同錦兒還在我身邊蹭來蹭去時的模樣,那個時候你倆滿屋子跑。”
廖氏回憶着說完,又對如冪道:“放心,你的事,母親一直記在心上。”
如冪羞煞,耳熱面紅,低着頭就咕噥地喚了聲:“母親~”
廖氏一瞧,如冪含笑的模樣猶如春日桃花,煞是美豔。心中動了心思,咧嘴就笑道:“跟母親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冪兒生的如此好看,母親定會爲你安排一門好親事,否則一般的人家怎麼配得上我的乖女兒。”
如冪擡頭,見廖氏目中閃着晶亮,心知她已經有了較量。可她話中對自己如此褒獎,是真的有了目標,那會是誰?
如冪自小都是想要有一門好親事,可以說,她花了那麼多心思在廖氏與如錦身上,就是指望今後能有一個體面的夫家。但現在,真的聽到了廖氏應允,想起方纔臨車而過的那個紫袍少年,如冪心裡滿心糾結,眼神就漸漸黯淡了下來。
廖氏見如冪驕而不燥,心中是更加滿意了她的性子,肯定了她平時對自己與錦兒的真心。故而拉着如冪又說了一會話,廖氏才放她離去。
等如冪一走,廖氏就喚了董媽媽進來,開口吩咐道:“去梧桐院瞧瞧大嫂那邊有什麼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