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默打發走了餘瑩,心情煩躁便直接離開了唐府。他頭一回覺得這般無措,便是錦兒失蹤也不曾這樣着急。他有信心,可以尋回她,等分析了實情來龍去脈後,心裡雖仍是着急,可從未像現在這樣的。
餘瑩居然用那種手段逼迫自己,用直接牽扯錦兒安危的事威脅,他能怎麼做?那根本就是個瘋子,什麼道德常倫、什麼禮義廉恥,她通通都可以不要。
那瘋狂的地步,他止不住。
可是,要妥協嗎?
錦兒不在身邊,自己便做對不起她的事?等她回來,自己要如何解釋?
他不想、他不要、他不願。
耳邊似是還回想着餘瑩的話,那般陰狠決絕的話中尋不得一絲空隙。她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便是能拖上一時,自己還能一直逃避下去嗎?
他突然不想回去。那般的困境,能逃避一時便是一時。
成親以來,他從未動過那般念頭。就是和妻子吵鬧不快的時候,亦沒有過那種想法。他知道,錦兒雖然不說,但是她排斥自己過分與誰接近。這些不需言明,便能察覺。
正如她從不過問自己身旁的近侍慧兒與巧兒,那不是她不關心,而是對自己的信任。
這樣的夫妻情分,他一直都很珍惜。
每天都往前近一點,每天都更親密一點,無需如何的大風大浪,不需要什麼患難見真情,他便是喜歡這種平平靜靜。
從來不敢相信,有一天,他尋不到她了。
強告訴自己,她沒有事,她不會出事,自己能很快將她找回。
然現在,卻是要在尋回她之前,先做對不起她的事嗎?
縱使事出有因,縱使迫於無奈,但到時候事情發生了便是 發生了,自己又能如何解釋?再者,餘瑩也不再是從前的那個餘瑩,她有丈夫。
這是顛亂唐府,讓家宅不寧啊
不、他不要
走到市集上,路人來來往往,結伴談笑。
唐子默突然意識到,自己竟從未與錦兒出來逛過,從來都不曾帶她出去看山游水。
他還有好多事沒有與她一起做……還有好多計劃,好多夢想。
他不要與錦兒之間,出現另外的人
擡眸,卻見到前面一抹熟悉的身影匆匆往前。
唐子默心中一滯,凝神片刻立即就提步跟了上去。本還想打聽着他的行蹤,可不想他就出現在了自己面前。作爲文國公府的少爺,怎麼出門都不帶一人?
不騎馬不坐車,獨自一人,着實刻意。
薛俊然一邊往前,還一邊往後瞧,似是十分謹慎。唐子默只好左躲右藏,避免被他見到。但前方人越是這樣小心,他心中就越是期待,他能不能給自己帶來線索呢?
一直到了城北的河邊的道上,薛俊然才止步放緩了步子,往後又瞧了一眼後,見到河邊一帶着帷帽的紫衫女子身影,他笑了笑立即走上去。
路邊並不是沒有行人,卻無人關注那邊的一對人。
唐子默緩步走前,藏身在離他們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後。
薛俊然到了紫衫女子跟前,難壓興奮地喚道:“愉兒。”
唐子默聽得清晰,當下面色一變,探頭仔細瞅着那處。
女子將帷帽上的白紗撩起,朝着近身的人嫣然一笑,呢喃道:“俊然。”
薛俊然伸開雙臂就抱住了她,沈愉更是用力反手抱住,二人互相換着對方的性命,夾着濃濃的神情。
唐子默看清了那女子面容,認出是沈愉,當下驚訝地就張開了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怎麼會是她?
先不說對外已經宣稱她死了,就現在這場景,是不是太過匪夷所思可些?據他所知,沈愉不是自願嫁給薛俊然的,她喜歡的是朱燕青,曾經與秦霞謀害錦兒,不就是怨她簡介分開了她與心上人嗎?
她抽身離開,不再是薛俊然的妻子,不去與心上人遠走高飛,在這邊與前夫會面,做什麼?
更奇異的事,薛俊然竟然一臉欣慰。
不說她與人私奔跑去,邊說從前不就查出來說她外面偷人嗎?且還用藥將和薛俊然的孩子打掉,這可是十足的綠帽子啊~唐子默禁不住摸了摸額頭,難道說薛俊然都無所謂?
不、不應該啊,試問有哪個男人受得了這些?
平心而說,若這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想到這,唐子默就皺了皺眉,甩頭在心中責怪自己,他怎麼能那般想錦兒?
自己夫妻之間纔不會出那種事
唐子默突然響起早前秦霞的話,她說用薛俊然就可以引沈愉出來,說她們畢竟曾經是夫妻。然,真的是這樣嗎?
望着那對還深情擁抱的人,唐子默一瞬迷茫。
這其中,定然是還有些其他吧?
薛俊然與沈愉卻渾然不知曉被人窺視着,鬆開懷抱,薛俊然一臉笑意地盯着眼前的人,柔聲道:“怎麼這樣急,你讓我出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沈愉別彆嘴,卻是一副小女人的嬌態,拳頭錘在他胸前,“沒有要事,就不能找你出來嘛?”
見她如此嬌嗔,薛俊然握住胸前的小手,點頭哄道:“可以可以,夫人想見我,何時都可以。”
沈愉一聽這話,卻睜開了他的手,轉身道:“誰是你夫人”
薛俊然自身後擁住她,下巴枕在她肩上,呼氣道:“怎麼了,難道是我惱了你,居然還不承認?”說着環住她的力道緊了緊。
沈愉望了望周圍,轉身推開他道:“別這樣,這兒人多。”
“誰讓你不選在客棧,要到這兒?”薛俊然似有埋怨,卻還是將手鬆了開,跟着見她一臉羞澀,笑了又道:“這兒的人不認識咱們,你急啥?”
沈愉擡起了盈盈水眸,一臉難過的問道:“你要娶妻了?”
躲在暗處的唐子默一聽這話,才赫然驚覺。原道是跟自己想的並不一樣,誰說沈愉沒有對薛俊然沒有感情,這都假死逃掉了卻還關心着前夫續絃的事,意思還不明顯?
薛俊然拉下臉,頷首後又抓上她的雙手,“愉兒,你知曉的,母親做主,我也沒有法子。”
沈愉卻是激動了,將薛俊然重重往後一推,歇斯竭力地就喊道:“你騙我,薛俊然,你讓我演這場戲,根本就還是嫌棄我的過去。說什麼愛我,說什麼讓我幫你,我看你就是恨不得我真的死了,好重新娶個美嬌娘。”
沈愉一臉傷心地望着薛俊然。
這場景變化太快,以至於唐子默還真的有些傻眼。
薛俊然忙一口否認,跟着上前想抓她的胳膊,卻被沈愉又是甩開,他只得慌張道:“我沒騙你,我真的沒騙你,我根本不愛她。”
“不愛她?”沈愉譏笑,跟着後退着又道:“你總說我心裡有誰有誰,可是你自己呢?你又待我如何,從前的時候你經常出府見那個女人,你以爲我不知道?”
“噓,別在這兒嚷嚷。”薛俊然一臉焦色。
沈愉卻不管不顧,根本不在乎那些行人的目光,“怎麼,你也害怕?薛俊然,別說我對不起你,你和秦霞的那些好事,我從前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不代表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我是有錯在先,可是我都已經認罰了。爲了你,我、我又回到他的身邊,你卻渾然不顧我的感受,要娶新妻?
薛俊然,你自己說說,你這樣做,當真對得起我嗎?上回見面,你明明說了你不會娶她,可是現在呢,文國公府的喜宴都在籌備了,難道你想跟我說,說新婚當**會不出席?”
薛俊然被說的啞口無言,沉默了半晌才輕嘆道:“愉兒,我會接回你的。”
沈愉聽到這話,卻是連退數步,滿眼淚水,模糊的視線中,良人雖舊,卻不再屬於她
唐子默在樹後聽得大腦一片空白,秦霞和薛俊然……他們何時有過關係?
這個事,他卻是還頭一次聽到。想起清晨秦霞臉上的絕望面色,那不止是對生命終止的無奈,似乎還複雜的很多。一向體貼她的大哥,這次一改常態,難道就是因爲這個事?
霍然間,他腦中急亂,那旁的聲音卻還在繼續,總是薛俊然一些安慰的話。
沈愉半晌沒有發言,最後哽咽道:“薛俊然,你負了我,你負了我你既然這般無情,我何必還顧着從前情分,今後你休想再讓我傳一點消息給你。我再也不會來見你,你我之間,就此了斷,再無牽扯”
沈愉話中的決絕,薛俊然聽後心頭一慌,上前拽了她就抱住,喊道:“不行,你不能這樣對我,我不會放開你的”
沈愉卻仍舊掙扎,她的一顆心被揪的生疼,靠在他的懷抱裡,讓她感到的不是溫暖,而是寒冷。他怎麼可以這樣,利用她的歉意,誘哄自己幫他最後,他自己卻可以另娶美妻。
慢慢的,她放棄了掙扎,沙啞地問道:“俊然,你是不是從沒有想過再讓我回到你的身邊?”
“沒有,沒有,我一定會接你回來的,真的”薛俊然坐着最後的承諾。
沈愉動也不動,低語輕道:“俊然,我不想回去了,好不好?”
薛俊然鬆開他,似是猶豫了許久,最後才點了點頭。
沈愉喜笑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