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錦葵

這旁錢氏與薛弄熙母女倆不歡而散,那邊薛如錦與薛如冪在齊媽媽的引路下到了一處小院外,大門口本打掃着臺階與修剪灌木的丫頭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站在兩旁,恭敬地對着二人請安行禮。

齊媽媽哈着腰笑着望着薛如錦,側站着伸手道:“五姑娘、二姑娘,快請進。”

“嗯。”

頷首進閣時,薛如錦特地擡頭一看,只見那漆紅門匾上是用小篆寫的“槿園”二字,不知爲啥,目光在觸及那個槿字時,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等走進院落,薛如錦才方知“槿園”的由來,只見院落兩邊開着大片的木槿花,或白或紅、亦或是粉紫,在陽光下開得極爲嬌豔,一下子竟是灼傷了薛如錦的眼,讓她忍不住別過頭往旁邊看去。但是這院子裡的木槿花太多,任是她一直換方向,總有那麼零散的幾朵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明明是從前極爲熟悉的花,但這一刻卻讓薛如錦覺得整顆心都被揪了起來,渾身上下難受極了。表情不經意地就露出傷感,整個人似是染上了一層該是深秋纔有的蕭索寂落,雙腿也似是被什麼抓着一樣,無力感襲上全身,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蹲下去。

發覺出旁邊薛如錦的不適,薛如冪轉頭看她一副表情難受的模樣,擔心地上去扶住她,滿臉關心道:“妹妹,你怎麼了?”

薛如錦雙手按在小腹處,擡頭看了薛如冪一眼,沒精打采地又掃向周圍的木槿花,指着不遠處的花叢不安道:“我不喜歡這花,可不可以移走?”

薛如冪似是有些驚訝,轉看向一邊的齊媽媽,見後者也是一副茫然驚訝的模樣。薛如冪再次審視了薛如錦一翻才道:“妹妹以前不是最喜歡木槿了嗎?”。

薛如錦背過身子,閉眼就大聲地說道:“我不喜歡、不喜歡,我不想見到它們。”

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寧哥哥的面容,是花前月下,他執那嬌豔多色的花送至她面前,讚自己人比花嬌。且說要與自己共度白頭,攜手至百年。

他曾說要自己陪着他過最幸福的歲月。寧哥哥說與他來講,人一生最快樂的時候,不是金榜題名時,也不是與自己行百年之好時,而是等到自己與他都白髮蒼蒼時,牽手被子子孫孫圍着的那一刻。那個時候纔是他最期待的時光。

曾經寧哥哥對她說的每一句話,自己都銘記在心。她不敢忘記,也不想忘記,當時的他說的是那麼真,那樣的深情。自己與寧哥哥一樣,期待着那個時刻的到來。

只是如今,是他親手扼殺了那份希望。那些逝去的誓言,當初他可以說的那般輕巧,轉身也可以忘記得那麼快。

原來,所謂的誓言,真的不過是一個逼真的謊言而已。可悲的是,她信了,那樣無條件地信任,而且信的那麼徹底。

“顏如花落槿,鬢似雪飄蓬”那般的歲月,他終究是選擇了別人陪他共度。

前世的自己,就覺得這兩句詩太過傷感,偏他就是覺得好。

薛如錦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但在場人誰都覺得她方纔的反應太過激烈了些,齊媽媽更是被她這喜怒無常、偏好不定的性格給嚇着了。

本來二老爺與二夫人還沒回燕京的時候,大夫人交代自己好生爲她們準備屋子,切不能再將以前那偏僻的院子給她們住了。要讓二老爺與二夫人及兩個姑娘住着順心,住的歡快,尤其是五姑娘。

聽說五姑娘獨愛木槿,她花了好大的心思,才讓人將這滿園都種上木槿花。昨夜的一場大雨,自己還擔心這兒的花受不了惡劣風雨的摧殘,等到夜深的時候還特地親自帶了丫頭過來打理,可如今她非但不一展笑顏,反而是要將它們移走。

這是在開玩笑嗎?

齊媽媽腦袋都懵了起來,她一句話將自己做的一切都給否定了。等會讓大夫人曉得了,不得怪自己辦事不力?

雖是那麼想着,但主子終究是主子,齊媽媽也明白自己不好去與薛如錦發脾氣,只得好臉色的上前小心翼翼地發問道“姑娘不喜歡這木槿,可是想換上什麼花?”

薛如錦回過神,面對着剛發了問話的齊媽媽,興致乏乏地淡淡道回:“隨便吧。”

齊媽媽一聽,又見她面色不佳,以爲真的是自己惹惱了她,在心裡捏了把冷汗。這五姑娘還真是比四姑娘還難伺候,明明整個國公府都知道她喜歡木槿花,現在送到她面前卻說不喜歡,這不是存心捉弄是什麼?

難道是因爲上次的那件事,她回邊關之後想明白了,所以這次回來是故意懲治自己,不給自己好臉色瞧?

想起那件事,齊媽媽在心裡打了個寒顫。當初自己是真不該去聽那位小祖宗的話,如今二老爺與二夫人的身份地位比過往更加顯赫,而眼前這位五姑娘自然也是水漲船高。若是薛如錦真心想爲難自己,憑着她的性格,就是大夫人也保不了自己。

薛如冪見齊媽媽急得滿額頭都是汗,雖不知她在緊張些什麼,但看着一副淡定的薛如錦,拽着她的胳膊笑道:“五妹妹想換成什麼花,你今日還是說一種吧,否則這些花撤下去了,院子裡光禿禿地可不好看。再說大伯母怪罪齊媽媽,她回去怕是要挨板子了。”口吻輕鬆,就當是說笑一般。

但細聽之下很明顯地就發現是在幫着齊媽媽說話,後者聽後先是一個感激的眼神投向薛如冪,才伸着腦袋看向薛如錦,等待着她開個口。

自己不過是不想見這木槿而已,院子裡換成什麼花,薛如錦都不介意。但眼前這二人都一副殷切期待般的看着自己,且二姐的話明顯是在提醒自己,她還真不是有意去爲難齊媽媽。四下遙望了下,薛如錦思索片刻才啓脣道:“換成錦葵吧。”

薛如冪率先不解,“錦葵?那花與木槿不是差不多嗎?”。

薛如錦瞧她一眼才輕道:“不一樣的,木槿雖然花似錦葵,卻沒有結果。”

木槿朝開暮閉,栽培只供觀賞,而錦葵卻有它自己的結局。同命不同運,她這一生也定不會如前世一般,任由別人主宰自己的命運,就是至死都還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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