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他的呼吸逐漸均勻,只是臉色微微有些發白。雖然治療好了身體的傷,疲勞感是如何也清除不掉的。
他靠着洞壁邊深深吸了幾口氣,擡起頭,望向洞外。
這裡應該處於印劫山的深處,透過洞口望去,只能隱約看見一點穿透濃密的葉子射進來的細碎的光芒。不過外面正下着雨,加之霧氣又弄,這唯一的一點光芒,也只能是起一點心裡安慰作用,沒有實質性的照明功能。
雨水不停的從洞口邊緣滲透進來,順着洞壁滑落,染在已經是一身泥漿的尹凡身上。感覺穿在身上沾粘無比,尹凡索性將外套和內衫都脫去了,頭冠在剛纔跌落時也被樹枝帶落,頭髮也就隨意披着。
他光着膀子,全身泥漿,又披頭散髮,宛如一個野人般。不過也還好穿了條料子上乘的褲子,還看得出幾分人樣。
尹凡收回目光,雖不能完全看清自己模樣,但也能感覺到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樣的狀態。他不禁自嘲的笑了兩聲,將有些遮擋視野的頭髮撥弄到後面,伸出手接着順着葉子留下來的乾淨的雨水,把臉和頭髮弄乾淨。
他微一沉吟,劍指一甩,割斷了頭頂洞口的一處青藤,掉進洞口,用它把自己頭髮束了起來。
忽然間,他的記憶有些恍惚。
這種日子是如此的熟悉,甚至在這個深洞裡沒有讓他感覺到任何的不適,反而有些溫馨。
不久前,他只不過是隨心做了一個迎接他人目光,報自己名號的動作,竟然會引起這之後的一連串動作。這讓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
說實話,自從上了蓬萊之後,每日裡除了和界靈膩歪在一起之外,更多的是在無字書上下功夫。這般一晃,時間竟然過了兩年。
加之九桑山廝混一年,今天,他已十七歲。
尹凡不禁想到,如若當初司南城沒有發生那種事情,自己現在會是什麼模樣。
一個紈絝子弟?一個風流少年?
想一想,倒是不錯。
不過,前提是司南城還有尹家的話。尹凡原本溫和的目光逐漸變得深沉,兩座城的名字,在腦海中交替迴響。
司南城,前岐。
尹凡冷冷的哼了一聲,準備開始想着怎麼出去。他剛剛站起身子,卻聽到兩聲極其細微的御物而過的呼嘯聲。他心中一驚,急忙擡頭望去。
洞口外沒有變化,沒有什麼異常的光芒。
尹凡皺眉,剛剛那兩道聲音應該是御物之人相互追逐時發出的聲音,不會聽錯。難道這洞距離海岸不遠?
可沒過多久,兵器相互碰撞的聲音由遠及近,帶着回聲,傳到了尹凡耳朵裡。他目光凝聚,緊緊盯着上空。那柄用來偶然防身用的褐色長劍已經遺失,尹凡直接喚出了玄天劍影。
聲音越來越大,隨後便是在固定的地方挺住,但打鬥卻更加激烈。尹凡緊緊盯着洞口,可一點動靜都沒有。他不禁奇怪,腳步在漆黑的洞裡往前探了兩步。
可尹凡腳下竟然踏空了,身子一歪,一下栽倒在了一個坑裡。在她身前一米處竟然是一個大坑。
他忍住想罵孃的衝動,雙手向前亂摸。心中忽然一動,這前方,赫然是一個通道。而打鬥聲,似乎就是從這條通道中穿出來了的。
他沒有猶豫,小心翼翼的在這泥漿中匍匐前進。
頂着黑暗的壓抑越往前行,打鬥的聲音越明顯,就連斥喝的聲音都聽的見了。是一個女人……和兩個男人?
七拐八扭後,尹凡終於是看見前面一片光,原本略微壓抑的心情也稍稍鬆了鬆。他更加小心,來到那片光面出,微微探出腦袋,向外面空曠的地方望去。
可他剛剛伸出頭,就見一道劍光呼嘯而來。嚇得他膽都差點吐出來了,急忙把頭縮回去。剛纔那道劍光幾乎是貼着他的頭皮飛過去,刺進上方的巖壁中去,這要是打在腦袋上得了?他呼吸劇烈起伏,心中不停猜測,難道是被發現了?
過了一陣,外面打鬥仍在繼續,他壯着膽子,再次伸出頭去。這回沒有劍光飛過來,他長長的舒了口氣。
這裡是一處極其寬闊的臺子,僅有的光亮便是那三人的法寶所擴散出來的光芒。臺子上一名穿着天宮衣服的貌美女子正與兩名赤魔宗弟子纏鬥。女子修爲頗高,以一敵二,雖不能取勝,但也不至於落了下風。
“咦”尹凡看着那個女人長相,覺得有些面熟,不禁回想起來了。他目光一閃,想起了兩年前剛出前岐在石橋鎮時遇到的兩名天宮弟子,其中那個師姐就是她。
蕭憶情。
她手中淡紫色仙劍每每一揮舞,射出劍光的同時劍尖也劃出一道弧形的軌跡,在空中留下淡紫色的光芒。兩名赤魔宗弟子都持兩把長槍,卻被逼的只能防守,甩搶攻擊的時間都沒有。
不過雖乍一看蕭憶情佔盡上風,但尹凡看了兩三招就很快發現,蕭憶情的真元已經耗的七七八八,而赤魔宗弟子以守爲攻,只等再過片刻一個爆發,便可以結束這場戰鬥。
蕭憶情也深知這一點,她手中仙劍揮刺的同時,左手還在捏動法訣,釋放火系與雷系的法術。只是赤魔宗弟子防守的極爲嚴實,一人格擋她的仙劍,另一人出手對抗她的法術。
“這美女師姐怕支撐不過十招了。”尹凡低聲念頭了一句,同時目光搜尋起場上能讓他可以用得着的東西。
什麼都沒有……
倒是有個美女師姐。
尹凡一拍腦門,二話不說,從通道里爬出來,向着下方一躍,向蕭憶情甩出血缶符。與此同時,蕭憶情一劍刺去落了空,兩名赤魔宗弟子雙眼目光閃爍,手中長槍一提,將她手中淡紫色仙劍打飛出去。另一人則長槍一正,直挺挺的刺向蕭憶情胸口。
蕭憶情早就知道會是這種結局,見到那人長槍.刺來,不由微微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等死。但下一刻,她纖細的腰身突然被什麼東西纏繞住,接着她整個人被向後拽去。
她心中一經,不由睜開眼睛扭頭望去。扭頭的瞬間,蕭憶情看見一個滿身泥漿,全身只穿了一條白色長褲的青少年,帶着些許泥漿從他頭頂越過。中途,這青少年還咧嘴對他笑了一下。
見到這種模樣,她不由瞪大了眼睛。
這人自然就是尹凡。她藉助向後拉扯蕭憶情的力驟然加速,一腳踏在那把刺出的長槍上,俯身探手,一掌拍在那人身上的瞬間,喚出了玄天劍影,向右一劃。
“啊!”
那名赤魔宗弟子感受到了劇烈的疼痛,發出一聲淒厲哀嚎。可僅僅是一聲,他的
身體就軟綿綿的躺倒在地,突兀着一雙眼睛,看着胸口幾乎被分割成兩截,還有點不明白怎麼回事。
他旁邊那名赤魔宗弟子心中也是一驚,腳尖一點,快速後退,只是看了尹凡一眼,稍一思量,竟不停留,御起長槍掉頭就走,眨眼便消失在了這條寬闊的通道盡頭。
一時間,整個通道重又陷入安靜,唯一的聲音,便是一男一女的喘息聲。
尹凡走到掉落在一旁的淡紫色仙劍,打量了一眼。劍身略彎,劍格是一道起伏的波浪形狀,劍把略長,刻着數條相互纏繞的雲紋,結尾處打了一個小孔,吊着一根青綠色劍穗。
他拿起散發着光芒的仙劍,轉過身,順着蕭憶情在的方向走了幾步。可他每向前一步,蕭憶情就向後一步。
尹凡一怔,奇道:“你躲什麼?”
蕭憶情皺眉看了他一眼,道:“這位道友,你拿着別人法寶,還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我不躲誰躲?”
“……”
尹凡哼了一聲,手一楊便將手中仙劍扔了過去。蕭憶情順勢藉助,那柄仙劍頓時放出比剛纔更亮的光芒。
尹凡道:“這樣就可以了?”
蕭憶情鬆了眉頭,站直身體對尹凡行了一禮,道:“天宮蕭憶情,謝道友出手相助,不知道友怎麼稱呼?”
尹凡擦了擦臉上泥漿,道:“唉,沒想到兩年前我便一下記住了蕭師姐,而蕭師姐卻沒有記住我啊。”
蕭憶情一怔,一張瓜子臉上露出濃濃的疑惑神色。來回打量尹凡那張臉,眉頭緊鎖,卻怎麼也認不出來。
尹凡無奈,稍微擦了擦身上幾處泥團,道:“蓬萊,凡意。”
蕭憶情還是有些疑惑。尹凡目光閃動,此時的他一點放映都沒有的話,那就連剛纔天祭祈在外面那會,她就已經在這通道里面了,他再次道:“兩年前,即墨城,石橋鎮。”
蕭憶情一怔,驚道:“竟然是你!”她打量尹凡修爲,發現他已經從當初的顯道境成爲如今的顯靈境,其修爲倒也是增長的極快。可她心中也奇怪。他區區顯靈境,怎麼會出現在這密道深處?
這般想着,蕭憶情奇道:“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尹凡臉色一苦,想着要從這裡出去多半要靠這一位漂亮師姐了,就準備詳細解釋。可就在這時,一股從未有過的心情驟然閃過他的心頭。
那是某人無奈的嘆息聲。
聽起來是那樣的熟悉,與悲傷。一如無數年中的,一抹青色。
尹凡豁然轉身,望向赤魔宗弟子逃走的相反方向。他轉身的速度是如此之快,甚至捲起了一陣風,吹的蕭憶情身上衣服都飛了起來。
蕭憶情眉頭一皺。
再次,那聲音再次響起。無奈的,嘆息聲。尹凡的心不由又顫了一下,竟然不再理會蕭憶情,身上升騰起暗黃色的光芒,向着那黑暗處快速奔跑而去,其速度之快,竟然一眨眼就不見了蹤跡,簡直比之御劍都不遑多讓!
蕭憶情大驚,急忙道:“道友不可!那邊有歸墟境敵手!”
只是她的話音還沒有說完,尹凡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遠方。奈何她經過大大小小數次戰鬥,此時已經真元耗盡,就連御劍也是不能,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