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雲揚愣了愣,轉眼之間便已經想到了因果。想必是冉傾珞在那上古空間受了什麼委屈。史雲揚輕輕摟住她的。他不問,冉傾珞也不說。只是這樣淺淺的相擁,什麼委屈和困難就都成了過眼煙雲。
有些事一旦發生就已經成爲過去,如果是痛苦的事那便不必重提,因爲舊事重提就是將痛苦重新翻出,所有的痛苦必將翻倍。
史雲揚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沒有問。冉傾珞也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曾經親手殺死過“他”。兩人沉默相對,卻無半點隔閡。
並不是所有的事都要一清二楚,心知肚明。有些事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處。
半晌,冉傾珞從史雲揚懷中抽出手,方纔醒來時情緒激動,還沒來得及看看這周圍的環境。冉傾珞起身查看,發現這裡是一處破舊的神殿。周圍佈滿蛛網,到處都是灰塵。看樣子已經許久沒人打掃,這廟宇中供奉的正是地皇女媧,不過這廟宇殘破不堪,房頂已經破漏失修,便連女媧神像之上也是爬滿了青苔。
“這裡是哪裡?”冉傾珞正生疑問,忽然間面前不遠處兩團青光大盛。頓時便是兩道人影出現在神殿之中。冉傾珞一眼看去,那兩人竟然就是羅嘯成與韓侖。
冉傾珞和史雲揚走了過去,兩人已經陷入沉睡。冉傾珞正要去叫,卻被史雲揚止住。他道:“沒用的,現在怎麼叫都叫不醒,不過一炷香之後自然便會醒。耐心等候吧?”
冉傾珞道:“你怎麼知道?”
史雲揚道:“因爲我比你先醒,我醒的時候你纔剛剛出現。和他們一樣。”
冉傾珞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們怎會在這裡?”
史雲揚搖搖頭道:“我也只不過比你先到一炷香的時間而已,不過照現在的樣子開來。應該是已經脫離了上古空間了。現在應該是在人界的某個地方。”
冉傾珞道:“想想也對,應該只有人界纔會樹立女媧神像。而且瞧這兒的房屋樣式,應當是在中原以南,或許是百越之地。”
史雲揚道:“極有可能。”
兩人猜測着這裡是何處,一炷香的時間不知不覺便已經過去。韓侖驀然睜開眼睛跳將起來,大聲道:“不要吃我,哇啊...不要吃我...!!”韓侖眼睛裡閃着驚恐,手一翻,便已經將含章刀握在手中,一通亂砍。冉傾珞和史雲揚慌忙避開。
冉傾珞道:“韓公子你怎麼了?”
韓侖聽得有人說話,動作一下子停了下來,擡頭一看,原來是史雲揚冉傾珞二人,他眼睛一眨,驚奇地道:“怎麼是你們?妖獸呢?”
冉傾珞笑道:“什麼妖獸啊?你見到什麼了?”
韓侖道:“我...我在那什麼空間裡面和你們走散了,到處瞎撞,忽然看見有個通道,就走了進去。哪知道那個什麼通道竟然直通我師門。師父見了我,說我私逃下山,要把我關起來。結果就真把我關起來了,關在後山那個山洞裡。那個山洞是平常師父和師門中的其他長老抓來的一些妖獸。有的還修爲頗深。就是連大師兄都不敢進去的。進去了好一會兒,果然就有上百隻妖獸向我撲過來,我殺了一隻又有一隻,怎麼殺都殺不完,後來,不知怎麼的,我一刀砍掉了裡面最大的那隻的腦袋,後來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然後就看見了你們。”
史雲揚道:“原來是這樣,那些都是幻想,心生恐懼之念而已。”
冉傾珞笑道:“原來韓公子是私逃下山的呀,跟我們說說,是怎麼回事啊?”
韓侖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不小心...把藏經樓給燒了。”
史雲揚和冉傾珞不由自主地驚叫一聲,要知道一個門派的藏經閣便是門派的根基。很多典籍也都是珍品或者孤本,一旦焚燬,也便徹底消失了。韓侖竟然...把藏經樓燒了!
冉傾珞汗顏道:“這還叫沒什麼?我要是你師父,不但要把你扔到那個什麼洞裡去,還要灌水淹死你。放水蛇咬死你。”
韓侖愕然道:“這...這麼狠!”
冉傾珞道:“當然了,你難道不知道藏經樓是一個門派的武學基礎嗎?這等地方可不都是重地,就像我家鄉的禁術樓一樣。”
韓侖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只不過練習舉火之術的時候,欠了一點控制...”
冉傾珞一聲嘆,韓侖亦是一聲嘆。誰也不知道兩人各嘆的是什麼。
就在兩人談論着韓侖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羅嘯成也醒了過來,只不過他坐在原地一聲不響,竟沒人發覺。
等到史雲揚發現的時候,羅嘯成已經這樣坐了很久。呆呆的樣子,像是想着什麼問題出了神。
史雲揚走近道:“羅兄,怎麼了?”
羅嘯成從回憶中醒悟過來,眼神中充滿了淒涼,道:“我...見到了已故的妻子。可是,我卻殺了她。”
衆人一驚,道:“爲什麼?”
羅嘯成道:“因爲她成了厲鬼,專門吸食人的魂魄。我只能殺了他。”
冉傾珞愣在原地,羅嘯成的幻境,竟然同她的幻境如此相像。竟然都是強迫自己去結束最愛之人的生命。這種痛苦遠遠要比自己被妖獸啖食痛苦得多。因爲肉體上的痛苦永遠不如精神上的痛苦折磨人。一個是短暫的,一個是永恆的。
冉傾珞道:“我能理解你,大哥。那種事情不會發生的。至少,我們都在努力。”
這句話是說給羅嘯成聽的,其實更是說給她自己聽的。也許此時只有冉傾珞和羅嘯成才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這是一個期待,也是一個目標。
史雲揚道:“既然人都到齊了,那我們就出去吧,先查查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衆人點點頭,輕裝簡從,四人便跨出了神殿的大門。
衆人一跨出大殿才發現,此地真是一幅絕美的鄉間景象。蔥綠的青山下流淌着奔騰的小溪,水花濺起,潤溼了兩邊的青石塊。此地雖然是一處被遺棄的女媧神廟,門前一大片寬闊的空地中也是生滿了各式花草,不過此處有山有水,可以想象在它還沒有荒廢的時候,該是多麼美麗的一番景色。
韓侖迎面吸了一口花香,只覺得芬芳撲鼻,清香四溢,此時還未完全進入夏季。花期未過,正是美豔之時。韓侖陶醉道:“好久沒有聞到這麼...美的花香了。”
幾人長時間在大漠之中,已經習慣了黃沙和死亡。像這般生機勃勃的醉人春光,幾人也是心中盪漾。韓侖雖然飽讀詩書,此時卻找不到一個詞語能夠形容現在心頭的暢快,想來想去,便用了一個美字。不過饒是用這個美字,也是未爲不可。
衆人走下神廟,在花叢中穿過,尋了條荒蕪小路,四人排成一條線,前前後後走出了這片綠茵。
也不知過了多久,幾人已經走出了一片荒蕪,沿着靠溪流的方向一直走了下去。這裡的路可真是不好走,所有的路都是蜿蜒曲折的羊腸山道,一會兒上一會兒下,爬坡上坎,涉水過河。幾人翻過了幾個山頭,真是累的夠嗆。就在韓侖提議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卻聽見一陣銀鈴般的歡笑聲。
衆人好奇又興奮,走了這麼久,終於能夠見到人影了。四人勁頭一足,連連爬上山埂。
只見不遠處的小溪邊有一處較大的水潭,水潭旁邊三四個少女正在浣洗衣裳。那幾名少女頭上戴着閃閃的銀飾,身上穿着五彩的鹿紋花布衫,耳朵上還帶着個的耳環,在太陽下,這些少女身上的服飾極是醒目。也極是好看。不過看他們的裝束打扮就知道,這些女孩子肯定不是中原人。
韓侖道:“這些女子身上穿的都是雲南的苗寨服飾。難不成,我們是到了雲南?”
韓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是被那些女孩子發現了。其中一個女孩子大聲地道:“。”那聲音清脆而洪亮,有意地拉長了聲調。竟像是翠谷黃鶯,開口鳴唱。
韓侖也學着她的樣子拉長了嗓子,喊道:“下面的姑娘--,我們是迷路的漢人--。”
下面那些女孩子又是一陣輕快的笑聲,沒多久,那女孩子的聲音再一次傳來,這一回卻是說的漢語。
“遠方的客人請下來吧-- 請到家裡吃杯茶--”
四人聽了,都是一陣歡喜,這種各得不近不遠的地方相互喊話,竟然像是對歌一樣,充滿了異族氣息。
四人尋了條下山的小路,快速地走下了山頭,來到了小溪面前。只見溪水旁站立着四個亭亭玉立的少女,眉目清秀,笑意盈盈。這幾名女子見到四人,都是停止了洗衣。一個個交頭接耳。
其中一個年齡稍長的女孩子走上前來,彷彿是跳躍的黃雀,輕快靈巧地越過小溪中的石頭,走到衆人面前。那女子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對四人微微欠身一禮。說道:“四位遠道而來的客人辛苦了,前面不遠處便是我們的寨子,請四位客人去喝喝茶可好啊?”
那女孩子雙手背在身後,身子微微前傾,耳環閃動着陽光,說不出的嬌俏可愛。
史雲揚拱手一禮,道:“那便叨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