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所以少爺要好好地活下去啊……”她嗚咽着抱緊了懷中的小小身子。

沈塵錫微微用力從她懷裡掙脫出來,看着她,說:“姑娘別哭,讓公子我好好安慰你啊。”

蹲在地上的沈如淚水如決堤一般落下,她想起他,沈塵錫的舅舅,時常這樣子對她說話,吊兒郎當的抖着腿,一副流氓樣,結果把小塵錫也給帶成了一個小流氓。那好像還是前一個晚上而已,他對她頭一次不流裡流氣而是那麼嚴肅的看着她,說:“小如,我喜歡你。”誰知道,微涼的誓言只隔了一夜而已,沈家就落了個滿門抄斬的結局。飄零的杏花香都還沒有散去,他們就在一大早上等來一陣再也殘忍不過的聲音。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兆康佳成沈氏止璇元成年入宮,封爲貴妃,深得聖上恩寵。後經證實,其曾與柳式宦官私通。聖上矜憫沈家世代忠厚,遂判以沈氏飲下毒酒一杯,並抄殺滿門,欽此……”

想起那個溫厚恭良的女子,調笑着說:“如如要變成我的弟媳了……”沈止旋溫柔的笑,她似乎向來都是這樣溫柔似水。他們卻毫不猶豫地像這樣的溫厚女子遞上一杯冰涼毒酒,一併將她變得一無所有,連貞潔也一併毀去,同宦官私通?呵,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說的出口的。

“臣,謝主隆恩!”沈家家主沈澤園只是把頭扣的重重的響,大笑着接下聖旨。這一天總會來到的,皇上遲早要削弱沈家的勢力的。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

“你們好了沒有,再不走。我可要後悔了。”高瘦男子挑挑眉頭不耐煩看着二人。

沈如擦擦眼淚,輕輕推了推沈塵錫,道:“少爺,你跑吧,跑的越快越好,不要再回來了。知道麼?”

沈塵錫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奶聲奶氣地問她:“如如要和我比賽麼?”

沈如露出一個笑容,捋捋少爺額前碎髮,道:“是啊,所以少爺一定要跑得快快的,這樣晚上奴婢就給你煮芋頭湯好麼?”

“嗯。”沈塵錫燦爛地笑着點點頭,轉頭就跑掉了。

沈如的簪子還抵在脖子上,華衣男子暗中打算從後偷襲過去,奪過簪子來。

誰知道,沈如卻突然地轉過頭來,淡笑着看他,然後簪子一變方向,向那人刺去。

誰知道那男子只是微微一笑,側身避了開來。

沈如栽倒在地上,那男子呼喊一聲,讓另一個高瘦男子先去追趕沈塵錫。

沈如立馬轉頭去抱住那高瘦男子的腿不放,高瘦男子轉頭啐了一口口水,擡起另一隻腿就給了她一腳,正踢在沈如的胸口上。第三個男子皺皺眉頭,不理會這一幕,去追趕沈塵錫去了。

華衣男子走上前來,用力踩着沈如的小腿骨,使勁攆着。“讓你談條件!讓你抱住腿不放!”

沈如疼的厲害,她似乎聽見自己骨頭裂開的聲音了。卻笑了。她看着遠遠的,那人漸行漸近的身影,她喃喃說道:“你……終於來……接我了呢。”她已是一邊說一邊吐血了。卻滿目的笑意。

血將衣裳染成了豔麗的紅色,她微微一笑,猶記得他同她告白那個晚上,她回去把母親親手做的的嫁衣翻了出來,那件嫁衣也是這樣的顏色,紅的豔麗……

然後,一閉眼睛,整個世界都成了黑暗。

“哎”大夫又是長嘆一聲。

祁武端坐在一旁戰戰兢兢地看着他,縮着脖子輕輕問他:“大夫,究竟怎麼樣了?”

大夫瞪他一眼,推了推他,道:“光看能看出朵花來麼?你這麼擋着我就能給她治病?”

祁武一皺眉頭,道:“可是她是個女的!”

“廢話!男女都看不出來我還做什麼大夫?快讓開,病人是不分男女的,讓我先把個脈。”

祁武:“不能懸絲診脈?說書先生都是這麼說的。”

大夫一斂眉頭,甩手道:“去去去,那是他們耍你的。”

祁武退讓開來,一邊不相信地說,“不可能,村口的書生也是這麼說的。”

大夫不耐煩的“嘖”了一聲,祁武見他已經號上脈了,便識相的不插嘴了。

大夫一邊把脈,一邊皺緊了眉頭,不一會兒,他跳起來,直接去掀被子,卻看見牀上女子的腿已經癱軟了一般,整條腿也被包的像糉子一樣裡三層外三層。

祁武見狀就要撲上來。

卻被祁白拉住,祁白看着大夫,問道:“她的傷勢如何了?”那邊廂祁武還在叫囂:“喂,我都說了,那是個女的,女的!”

大夫轉過頭來,神秘兮兮道:“我同你說啊,我介紹你認識一個人,你啊去街角,找一個姓王的木匠,我知道一般這種時節的時候他的棺材生意都不太好,所以賣的比較便宜。”

祁白一訝,道:“她已經……不對啊,方纔她還有呼吸的。”

大夫把被子放下,擦了擦手,說:“在晚一點請大夫的話,就不用我同你介紹棺材鋪了。”

“所以,她的傷勢?”

“沒什麼大事,也就是有一條腿廢了罷了,如果你們不介意半夜都要照顧她上茅廁的話我當然不會介意了。”

祁白淡淡一笑:“先生真是幽默。”

“誰同你幽默了?她確實是廢了一條腿。騙你?我有什麼好處?”

祁白沉默,祁武呆了,他不知道自己只不過猶豫了一會會而已,怎麼她就變成了這幅模樣。

他趕過去的時候,她正痛暈了過去,嘴角卻帶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