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 回馬一槍

雄鷹寨,將軍石院,書房之中,聽完幾名智囊的議論,紀澤淡淡補充道:“其實,千面此舉,還有一條最有可能的收穫,若非確定田二愣爲詐降,我等即便疑心田二愣,也難免被人牽着鼻子,在密道口設局,埋伏偷襲之敵,由此定將牽制我等不少兵力。”

“好奸詐!”李良不由罵道。略一尋思,他便覺自身難以抵擋密道設伏的誘惑,不由心驚。

“哎,若似分析這般僅爲牽制寨防兵力,倒還罷了,紀某隻恐其調虎離山,計中尚有別的算計,一時卻不得其解啊。”紀澤苦惱的揉揉眉頭,鬱悶道,“由田二愣可知那千面定然更加狡詐,若無必要,紀某還真不願與之鬥智玩心計啊!”

此語一出,衆皆凜然。紀澤擺擺手,邊取紙筆寫下手令,邊苦笑道:“但願是我多想,好了,都還僅是推測。富誠,介成,你二人持我手令辛苦一趟,由監曹與步衛配合,暫先驗收千面薄禮的奸細部分吧。待捕獲猴六熊八之後,便可跟着摟草打兔,舉寨大索,審查名單上的可疑之人了。注意,萬莫泄露田二愣業已露餡一事,權當其仍然在此做客。”

孫李二人應命離去,紀澤又讓李農將尹銅傳來,由他親率近衛,去伙房邊上覈實中寨密道之事。交代完命令,紀澤看向躺在地上的田二愣,與吳蘭謔笑道,“閒着也閒着,先審審這廝吧,不過多半難有收穫,畢竟是個死士,還是個隨時的棄子。”

果然,田二愣被弄醒後,不論紀澤如何審訊套話,他都始終一言不發,表情無悲無喜,只顧閉目待死。即便紀澤提起他的弟弟,他也僅是眼皮動了動,仍未作答。遇上這種死活不開口的,紀某人再有審訊技巧也無能爲力,只得令心腹近衛在石院中尋一小黑屋,將他先關押起來。

書房之外,山寨響起一陣騷亂,驚攪了合寨上下的入夢。半個時辰之後,尹銅面色古怪的回來覆命。事情正如紀澤所想,千面爲讓田二愣取信於紀澤,果然實打實的送了禮物。

近衛們仔細搜索終得發現,伙房邊上的蓄水潭裡,經由側壁的一處機關水門,可以通入山腹中的一池水窪,繼而接上一段通往山腰的密道。只是,密道空間極其狹小,出口又位於懸空絕壁,蓄水潭更受血旗營的重點監控,想要由此密道大量運兵偷襲,委實不易,的確可稱爲雞肋。

緊跟着,李良與孫鵬也壓着猴六前來複命。猴六與熊八這對被拋棄的衰人組,早在監曹的鎖定之下,淪爲棄子的貨又不會是強手,二人更是不曾得到任何風聲,故而被捕之時,二人尚還一無所知,均毫無預備的躺在鋪上休憩。逮捕過程小有波折,猴六倒是識相,見到大量軍卒蜂擁入帳,當即乖乖束手就擒;熊八卻是硬漢,拼死抵抗下造成了軍卒的一死一傷,而其自身更在被擒後咬破齒中毒囊,成爲真正的死士。

唯一出人意料又情理之中的是,監曹覈查可疑名單的時候,甫一開始便發現寨民駐地少了一位名單上的人物,是位駝背老漢,正是疑爲千面的數人之一。一番搜尋無果後,這名駝背老漢被自動腦補爲千面的化身,這一點也被羈押在場的猴六予以證實,而他的消失,則被腦補爲見勢不妙,再次順崖逃生了。自然,對千面的搜捕就此終止,其餘可疑人物稍經審查,也就被悉數釋放。

石院書房,衆人再度聚首,聽完李良的腦補推測,紀澤卻是搖頭不置可否。他先令近衛帶上猴六,準備審訊一把,孰知這猴六是個極識時務的僞劣死士,不消紀澤恫嚇詐唬,便已供認不諱,而當紀澤告知其已淪爲千面扶持田二愣的棄子,猴六更是跳着腳將千面的幾名私生子都給供了出來,也答應必要時出面協助搜尋千面。只可惜,作爲千面隨手扔出的棄子,他的供詞對目前局勢卻是無甚幫助。

待到猴六被帶了出去,紀澤饒有興趣的問衆人道:“事情到了這裡,禮物收了,自家的搜查也做了,可以說,這些都在按照千面的劇本走。若非田二愣露餡,以紀某習性,對田二愣應當半信半疑,密道自要重點關注,多半應該設伏以待。當然,不論田二愣與密道如何處理,左右千面也逃了,我等對奸細的追查應當告一段落。接下該着眼大戰了,是吧?”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紀澤意欲何爲。紀澤淡淡笑道:“我雖仍不知千面是何算計,卻知不能被其牽着鼻子走。是以,表面上我等當如千面所料行事,以安其心,實則不然。田二愣業已露餡不提,密道直接封堵便是,至於搜查奸細,呵呵,我可不信千面會輕易離去,明日我等須得學那張繡回馬一槍二攻宛城,再度大搜一次。爲防夜長夢多,早餐便開始,仍按之前計劃。哼,雄鷹寨就這麼大,便是算上女子,身材瘦小者也就那麼多,他再善易容,大白天的還能身化萬千不成...”

弦月幽明,山風嗚咽,炬火閃爍,一羣近衛出了上寨,押送着兩人徐徐前往中寨牢房。同樣是押解入牢,待遇卻不盡相同。頭前的麻桿漢子被五花大綁,推搡而走,這是猴六。後面的魁梧軍官則衣甲整齊,抄手而行,這是“田二愣”。

路過伙房之際,卻見這裡集結着一羣近衛軍卒,正圍攏着寨中唯二的蓄水潭之一,刀槍森寒,緊張肅穆,一副如臨大敵之態。而東方的寨民駐地,早便隨着步衛的收隊撤離,人聲寥落漸止,今夜的捕奸行動顯已劃上了句號。

百丈外的崖嶺之間,一條黑影從樹後探出頭來,鷹目中透出幽幽寒光,將寨中這一切盡收眼底。藉着朦朧月色,可見此人滿臉麻子,一身葛衣,農家老漢裝束,背脊微弓。他正是千面,數日僞裝駝背老漢,傾情投入下來,即便剛已換了個身份,他的背脊一時仍不慣挺直。

千面現在這身葛衣行頭的原主人,身材與他相當,卻是第一天投奔山寨的人,自然不在可疑者名單之列。那位倒黴鬼早在入夜之後便已被千面扔下了一道山壑,屍體要被發現怕不知驢年馬月了。適才步衛與監曹大規模舉寨搜查之際,千面正是頂替那倒黴老漢而順利過關。待到步衛與監曹撤了,千面自要出來看看。

下方所見正如預料,一切盡在掌控,千面森然一笑,縮回身體,跳入身側一個小小石凹,擺了個舒服的姿勢暫做休息。這裡在夜間屬於巡查死角,除非有大規模搜捕,他並不擔心被人發現。飛鷹嶺山地廣闊,即便歸屬中寨範圍,以他昔日對此地的熟悉,這樣的巡查死角,夜間他還能尋得好幾處。

回顧雄鷹寨一行,他千面與那血旗將軍迄今算是打了個半斤八兩。初時因爲自負,他差點着了道,幸有鐵頭提前通風才全身而退,怎奈鐵頭還是就此露餡。那血旗將軍隱忍不發,想要順藤摸瓜一網打盡,但他千面已收了小覷之心,又豈可輕易愚弄,況且,如果說那血旗將軍做戲還算逼真的話,其屬下的監曹等人玩起暗中稽查,就太過業餘了。如今他對盧氏密諜壁虎斷尾,自身再來個金蟬脫殼,看那血旗將軍還能如何折騰。

看眼下動向,將猴六這個鐵頭的仇人交出去,再憑手中握有鐵頭的軟肋,鐵頭還是足夠賣力。其投誠雖不曾徹底贏得信任,但也取信了一半。這就夠了,如果那血旗將軍讓鐵頭重掌兵權,他千面反要生疑,而鐵頭也已成了閒子,他千面真正要的,正是蓄水潭邊駐防的軍卒多多益善。

這飛鷹嶺最早可是他盧氏的地盤,有些秘密連厲飛鷹都不知曉,更別說這個新來的血旗將軍了。說來那位血旗將軍的確算是一個人才,真想看看大兵壓境的激烈時刻,發現雄鷹寨後院起火,那血旗將軍會是何等表情,陰險惜陰險,還真有些不忍呢!

看看月色,千面再次爬起,小心藏到大樹之後,伸頭窺視下方伙房方向。不久,下方山道上走來幾名女衛,說笑着走向伙房,這是負責伙房值夜的女衛。血旗營的女衛大多爲紀澤救自營妓的失節女子,出於自身的屈辱經歷與紀澤的立規庇護,女衛可謂是最忠於紀澤與血旗營的一個人羣,也被紀澤廣泛安排在忠誠爲要的崗位。

在幾名女衛身後,遠遠還墜着一名低頭含胸的女衛,頗不合羣的模樣,卻令千面微眯雙眼仔細觀察。這樣的女衛姑娘其實並不少見,畢竟剛結束一段悲慘的營妓歷程,多少都有些心理陰影,一時走不出來而自慚形穢的不乏人在。

當然,千面觀察這名女衛絕非關心其心理健康,而因這名女衛與他身材相似且又沉默寡言,最適模仿頂替。事實上,他已注意這名女衛很久了,伙房的內部水室不論供水還是儲水,僅有女衛方能入內值守與操作,這位可憐的女孩正是千面李代桃僵的下一個目標,他自然要多加觀察模仿,以備下次替身混入夥房水室來一記狠的。

直到那個低頭含胸的女衛徹底被房屋遮擋,千面這才收回冷漠無情的目光。在他眼中,這名女衛幾已是個死人,只待盧氏郡兵揮師寨下的某個夜晚,也就是這名女孩葬身山壑之際。該看的都看了,一切盡在掌控,他也該溜回去休息了,畢竟明天還有活計。這血旗營給點小恩小惠,驅使寨民幹活可不手軟吶。

次日清早,旭日東昇,麻臉老漢千面在號聲中正點起牀,照常與同室寨民點頭招呼,並主動指着自己的喉嚨表示略感風寒。千面本就與那名麻臉老漢同屬一隊,憑藉他的密諜經驗,刻意觀察模仿之下,瞞過一般人並不費勁。

洗漱,閒聊,等飯,這一隊都是身體瘦弱之人,以老者居多,不免八卦勁兒十足。言談間,自然提起了昨夜的捕奸行動,衆人免不了對猴六被擒拍手稱快,對血旗營發威稱頌不已,也對那位再度逃出山寨的駝背老漢嘲諷聲討。這令千面欣慰自己脫身成功之餘,也對這幫放肆辱罵自己的工友惱恨不已,甚至暗下決定,待得雄鷹寨破了,定將這羣賣奴都賣不起價的螻蟻統統焚了。

終於,早餐送到,不用再聽螻蟻們聒噪了。千面第一個排隊領飯,讓他驚訝的是,今晨吃的竟然不是以往的稀粥饅頭,而是換成了馬肉泡饃,儘管其中的馬肉少得可憐。事出反常必有妖,千面立馬故作好奇,啞着嗓門詢問道:“這位小姊姊,今個什麼日子,怎的早餐都有肉啦?”

“有肉吃不好嗎?反正上面說了,今日起,人人頓頓要見肉,老人家你吃着就是。”打飯的那名婆姨笑道,卻是一副欲說還休的模樣。

心知這些快嘴婆姨忍得辛苦,千面忙往嘴上抹點蜜,堅持再三央求,那婆姨果然故作竊語道:“聽說呀,官軍馬上就要到了,上面要求,今日起連帶寨民,人人頓頓見肉,以有力氣隨時應對大戰。您老聽着就好,可別聲張啊。”

心中瞭然,千面不再多想,接過熱騰騰的馬肉泡饃,尋地吃了起來。肉不多,湯倒是夠鮮夠濃,千面吃得倍香。直到美美的喝乾最後一口湯,千面才啞然失笑,他盧氏密諜大掌櫃,昔日山珍海味都是挑肥揀瘦的扒拉着吃,何曾連碗馬肉泡饃都吃得如此香甜,定是這些日子在雄鷹寨吃得太差之故,人果然都是賤的啊。他卻不知,如此香甜的緣由,卻因這頓集體大餐本就是爲他千面刻意準備的。

早餐結束,衆人老樣子組隊前往臨時工坊,繼續加工槍桿箭桿。途中,千面遠遠瞥見伙房蓄水潭處一如往常,警戒程度不見變動,他先是一愕,旋即一喜,那血旗將軍果然想着偷摸設伏了,哼哼,,將兵卒都調去吧。

千面正自得意,一名參軍署的吏員忽然截住隊率說了兩句,隨即,這名斷了半臂的殘退隊率一臉喜氣的迴轉,大聲嚷嚷道:“各位,暫先不用去工坊了,將軍大人要給每名寨民做件冬衣,這事大夥兒都知道了吧,現在大夥便先去丈量身材尺寸。呵呵,逾期不候,一個都不能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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