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回 勒石華奸

薊城南門,刑場高臺,紀澤言辭鏗鏘,寥寥幾語,提出危害,分析危害進而危言聳聽的強調危害,最終在大義凜然的解決危害,就此點出了華夏一族乃至普通漢民面臨的存活危機,從而將他自己與血旗軍的入主河北,推上民族大義的道德制高點。

長久戰亂下來,百姓們今日不知明日,最渴盼的就是秩序與安定,紀澤的刑場演說的確切中了他們的心坎。由是,在路人甲們的帶動下,臺下百姓漸漸爆出了發自內心的呼喊:“華王萬聖,驅除胡虜,恢復中華...”

聲浪片刻,紀澤伸手做按壓之勢,待得場內漸至肅靜,他復又喝道:“值此民族危難之際,有人爲了華夏延續而拋頭顱灑熱血,卻也有着少數奸人,生於漢家,長於華夏,反爲一己之私,不知羞恥,數典忘祖,或勾結外族,引胡亂華,甚或跪舔外族,賣身投靠,置千萬同族性命於不顧!此輩奸人,便爲華奸,罪不容誅!”

霍的手指高臺上的一衆刑囚,紀澤厲聲貶斥道:“恰如此輩華奸,全無節操,投靠石勒匈胡,盡心竭力,甚而以忠義侍主自詡!然則,若非他們,石勒一介武夫,粗鄙胡兒,何能治理軍民,縱橫捭闔,屢敗屢戰,竄行晉境數年而不倒,更是險些騙取了薊城、幽州乃至整個河北?此輩華奸,其行喪盡天良,其害更甚胡寇,其罪萬死莫恕!”

今日的紀澤,之所以專門將重頭戲針對華奸,一是華奸之害,如同毒瘤,禍患至極,預想遏止五胡亂華,務必警醒全民對之聲討鞭撻;而另一潛在原因,則爲便於血旗軍對士族豪強的後續肅清,須知河北既有的兩大勢力,石勒本就匈奴陣營的外胡,王浚也沒少引胡亂華,他們的麾下臣僚,套上華奸罪名不要太容易。當然,用華奸之名而非後世的漢奸之名,實乃華國的異族比例太高,紀澤也得注意內部影響。

或是聯想起了前生對漢奸的憎惡,高臺之上,紀澤罵得愈加投入:“此輩華奸,自身爲獲榮華富貴,便助紂爲虐,害我炎黃同胞,亂我漢家山河,損我華夏利益,更是胡寇屠殺數百萬漢民的最大幫兇!各位父老鄉親,他們該不該斬?該不該?”

“該!該!該...”場中百姓何曾享受過大人物親身施展的“傳銷”手法,已被感染的熱血沸騰,在路人甲的引導下,發出又一浪的震天口號,“打倒華奸,護我中華!打倒華奸,護我中華...”

“叫本王說,光是斬首此輩華奸,甚或累及家人,皆不足以盡懲其惡,亦不足以警示他人!”再度壓手止住場中口號,紀澤轉而手指高臺附近那根黑布覆蓋的粗大石柱,怒聲喝道,“此輩奸人,既然鮮廉寡恥,數典忘祖,本王便在此立一恥辱柱,擇罪孽滔天者,勒石記錄其人華奸之罪,將其劣跡昭示天下,傳示後人,令其遺臭萬年,也好警示他人,正我華夏風氣!”

與之同時,有軍兵會意揭開黑布,露出了一根一丈見方、高有三丈、水泥趕製的灰色方柱。其正面南向,有着“華奸恥辱柱”五個黝黑大字,面向官道的西向柱面,則已刻有三個黝黑特寫的華奸姓名:中行說、王浚、王子春,而在每個姓名的下方,皆用小字刻有其罪狀的簡單敘述。

化身爲特級講師,紀澤言辭如刀,一一歷數:“中行說,曾是漢文帝宮中一名宦官,因不滿朝廷迫其奉宗室女至匈奴和親,至大漠之後便歸降匈奴,成爲老上單于之親信謀臣,全力革新壯大匈奴,並協助匈奴與漢朝作戰數十年,傷亡漢民無數,甚至遺患迄今。”

“王浚,出自太原王氏,爲一己之私,屢屢勾結塞外異族,引鮮卑、烏桓蠻族寇掠河北,肆掠中原,漢家兒女因此被殺被擄者不計其數。數日前更爲自身稱帝,利慾薰心,嚴禁將士抵抗,將薊城拱手交與石勒蠻軍蹂躪,險些葬送整個幽州乃至河北。雖其自身亦吞苦果,但彼等華奸,乃引胡亂華之罪,十惡不赦,足該遺臭萬年...”

“誒,兄臺,兄臺,你咋了!誒,有人暈倒了,是自己暈的,跟俺沒關係啊!”缺席審判王浚的紀澤,正在臺上說的起勁,下面人羣中,竟是傳來一陣騷動。循聲看去,果是圍觀百姓中有人暈倒在地。

“臥槽,搞什麼搞,今個才三月,天氣不熱啊,時間也沒太久,不該有人中暑呀。直娘賊,該不是敵對分子跟某家故意添亂吧。”心中納悶,被卡殼的紀某人也只得暫停滔滔不絕,靜待場中軍兵維持秩序。

“誒,這裡也倒了一個!”但旋即,又一聲音在人羣的另一處響起。由是,人羣愈加騷動,紀某人的臉色也瞬間黑了下來。

好在,不待紀澤做出反應,又有一個頗帶幸災樂禍的聲音,在第二處人羣中響起:“誒,暈倒這廝名叫王喬,正是太原王氏的旁支,哈哈,尋常仗着身份囂張得不行,今個算是跟着倒黴了,看他日後還怎麼得瑟!”

“對了,這一個也姓王,好似叫王棟,也是太原王氏的呢!”跟着,第一個暈倒的傢伙也被人指出身份。而隨着消息的迅速傳開,原本的好奇騷動立馬轉變爲嘲笑辱罵,活該他太原王氏的人倒黴,誰叫他們過往跟着王浚吃香喝辣還橫行無忌,這下臭一窩了吧。

唏!人羣中,也有聰明人回過味來,不由倒抽涼氣。恥辱柱這一手也太狠太坑癟了,不愧是陰損將軍出招啊。若因華奸之罪被釘上恥辱柱,每個路過薊城的人都會看上一眼,這豈止是累及家人,有此惡名,整個家族都將成爲千古笑柄,逃到哪兒都會被人指戳脊梁骨,怎還有臉出門,這簡直比滅族都要兇殘十倍呀!

高臺之上,明瞭一切的紀某人鬱悶盡去,心中更是滿意於恥辱柱功效的立竿見影。待得軍兵將暈倒者帶走,他清清嗓子,繼續喝道:“王子春,出自魏郡王氏,原石勒帳下舍人,此子巧言令色,奉命欺詐王浚,爲石勒騙取薊城,險令幽州乃至河北淪入胡寇之手,幸有我血旗軍覺出端倪,及時出兵,方力挽狂瀾...”

“誒,王子春也暈了!”然而,紀澤的演說再被驚呼所打斷。這一次,驚呼來自臺上的刑囚羣中。他皺眉看去,卻見王子春身邊的一名軍兵,正將左手從王子春的鼻下挪開,繼而一臉驚訝道:“呃,嗝屁了!這廝也太菜了,是想躲過這一刀嗎?”

唏!這一下,臺下剛剛穩定下來的圍觀百姓,再度嗡嗡有聲,縱是臺上那些本還鬧騰不甘的待斬刑囚們,一時也沒了動靜,大家都是比較型動物,有個更慘更悲催的就在身邊墊底,情緒總要轉好些不是?尤其是那位徐光,臉上甚至如釋重負的顯露僥倖之色。

本來嘛,論官職高低與華奸程度,作爲石勒貼身心腹的記室參軍(秘書長),他徐光比王子春更該上恥辱柱,所幸他被擒之後,坦白的徹底痛快,交代的一應內情也比王子春更有價值,諷公開聲名更沒王子春騙取薊城來得大,總算免於累及家人,也免於被釘上這個倒黴催的恥辱柱了。

前臺正中,紀澤可沒心情去了解一衆死囚的反應,王子春之死,令始作俑者的他都不免倒抽涼氣。無論這個王子春是氣死羞死爽死,還是本因那日宮殿門口捱了炸藥包波及而傷重不治,甚或此刻僅是生理假死,這華奸恥辱柱的威力也足見震撼。看來,漢家士民們心底還是有着民族大義與華奸觀念的,過往僅是被上層士人們故意忽略罷了,一經立碑,威力無窮啊!

繼而,紀某人心中大悅,自家一手屠刀,一手恥辱柱,兼具軍力與道德的雙重製高點,河北誰敢爭鋒?只怕大河之南的各方勢力,也會再添顧忌,至少不敢明裡與匈奴聯手來對付自己了吧。

收起思緒,卻見場下的圍觀百姓們已因王子春之死愈加熱鬧起來,八卦之火足以燎原。得,自個兒憑藉恥辱柱之威,已然說暈兩個,說死一個,再說出什麼好歹來,只怕不好收場了,由是,紀澤大手一揮,吐出一個字:“斬!”

“噗噗噗...”寒光閃過,鮮血狂噴,不論是因釘上恥辱柱而死過去的王子春,還是沒上恥辱柱而稍欠一劫的徐光等人,一衆華奸終被公開問斬,結束了他們飽蘸污點的一生。

就着華奸斬首導致的全場寂靜,紀澤最後陳詞:“勒石華奸,懲惡爲次,揚我華夏正氣方爲首要!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華國此番驅除胡虜,但有華奸,在蓋棺定論之前,倘能幡然醒悟,或主動投誠,甚或反正立功,我血旗軍皆可寬大處理,視情節罪減數等;如果冥頑不靈,必嚴懲不貸,甚至恥辱留名。父老鄉親們,讓我等攜手同心,驅除胡虜,恢復中華!”

“驅除胡虜,恢復中華!驅除胡虜,恢復中華...”隨着紀澤的高呼,場中的觀刑百姓,也跟着揮舞手臂,爆發出一浪高過一浪的呼喊。

“驅除胡虜,恢復中華!驅除胡虜,恢復中華...”正此時,薊城東門方向,也傳來了一聲高過一聲的口號,似山崩,似海嘯,直衝雲霄!那是由孫鵬統領,尾隨血旗騎軍趕來薊城聽命的十萬中路步卒,終從海濱一路橫推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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