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回 半島歇戰

樂中城,府衙內邸,花園涼亭,紀澤瀏覽完其內包括樂北雄鷹樓士子宴談的那份信報,嘴角不由掛上一絲揶揄。迎向趙雪問詢的目光,他呵呵笑道:“打壓,爲何打壓?我華興府正值開拓,緊缺人才,陽謀明令尚可,怎能因爲士子言語不妥便在科考中另做手腳,沒得爲了他們壞了我華興府大計。況且,科考由禮部盧志主管,爲夫雖可插手考題,想要暗中舞弊,怕也難以輕動呢。”

趙雪眨眨眼睛,不無打趣道:“哎呦,咱家夫君連去大晉搶親這等事情都能做得出來,回到自家轄境卻變得如此循規蹈矩,又是內外有別嗎?看來,夫君還是沒將那些士子放在眼中啊。”

紀澤可不願接趙雪說及搶親的茬,忙侃侃道:“治大國如烹小鮮嘛,似蘇峻高徵之類外來考生,雖多代表世家大族,卻屬我漢家精英,我華興府預想壯大,日後無法杜絕來投,也必須吸納。甚至,日久之後,我華興府內部何嘗不會蘊養出這類大族與這類精英?如那蘇峻,懂隱忍,知進退,看好華興府,或可引以爲用,祛之未免可惜。”

侃侃而談的紀某人卻是不知,這位蘇峻可是東晉初年煊赫一時的造反頭子,列入了《晉書》列傳第七十的反賊榜單,否則只怕他就不會這般輕描淡寫的放過了。其實,他不知不覺間招至麾下的造反頭子可非蘇峻一人,就如已然升任血旗軍團的一軍校尉,銜至准將的曹嶷。當然,環境不同,人性表現自也不盡相同。

(注:正史中,東萊人(一說長廣人)蘇峻自劉柏根叛亂,便辭官返鄉至掖縣,聚集百姓,結寨自保,一度拒絕了王彌招攬,繼而拒絕了王彌勢力的繼承者,也即在東晉和後趙間首鼠兩端的青州軍閥曹嶷的招攬,進而浮海南渡江東,受晉元帝司馬睿賞識,屢立戰功,一度參與對王敦叛亂的平叛,居功至偉。但元帝死後,受到新帝打壓的蘇峻便舉旗造反,數破晉軍,但終是兵敗身死。史評其人狡冷多智。) ωωω●Tтka n●¢O

涼亭之上,趙雪雖也不在乎什麼蘇峻其人,卻是頗有興致的質疑道:“夫君所言是極,怕是除了那些宗教虔信徒,我漢人幾乎無不向往着光宗耀祖與壯大家族,還真無法阻止呢。既然夫君知道宗族做大難以避免,又何必如此排斥他們,殊不知我華興府倘若放開限制,如今局勢,必可吸納大量士族精英爲我所用,何愁嬋州八郡缺乏官員?”

“嬋州真缺官員嗎?嘿,大亂之後自有大治,倭人已被殺服殺怕,入遷漢民亂極思安,嬋州有錢有糧有地,其實只要沒有橫徵暴斂,想要生亂都難,是以官員雖缺,爲夫卻從未擔心湊不齊人勝任。”紀澤嘴掛詭笑,雲淡風輕道,“分榜錄取非爲杜絕外來士子,而爲壓後他們上位,將機會與時間更多留給我華興府自培文人,只需兩三年緩衝期,待得華興府各地縣學學子畢業,我等便無懼外來士子精英了。”

“精英掌權在所難免,而人性本私,精英催生宗族,宗族所出精英則更易上位,生生循環,古今如此,將來亦然。”趙雪猶自不解,不無質疑道,“如是下去,外來文人與自培文人本質上又有何等差別?推遲兩三年又有多少作用?”

“誠然,但有一條不同,那便是我華興府乃全民共治天下,公權大於私權,此點乃華興府與晉廷最大區別,已被灌輸給予華興公民及自培文人。而那些外來士子所秉承者,多爲士大夫共治天下,私權高過公權。”紀澤不覺間已經嚴肅起來,緩聲說道,“說誇張些,此乃意識形態之爭,前者乃華興政治基石,如今正是形成的初期關鍵,但若奠定,天長地久也就成了社會共識,再非少量精英所能更改。”

“哦,也就是說,如今夫君是防微杜漸,擔心太多外來士子主政,會將華興府那個所謂的意識形態帶偏,或者帶回大晉老路;而過上兩三年,底蘊厚了,意識形態穩了,便無懼外來士子影響,甚至有信心同化他們了?”趙雪明眸撲閃,鶯聲問道,“那麼,夫君限制外來工商產業,想來也是出自類似目的,爲本土產業保駕護航一段時間嘍?”

“然也,夫人蕙質蘭心,爲夫甚幸!”紀澤呵呵一笑,繼而不無陰險道,“分榜錄取,何嘗不是逼着那些外來士子上山下鄉,投身工農,改造思想,從而認同我華興府的主導意識,成爲棟樑之才?當然,即便那些中榜的外來士子,嘿嘿,某也要予以特別培訓,非是通過了上山下鄉學知青,甭想真正上位...”

同一時刻,隔海百多裡外的丘裡城,同樣的夕陽餘暉,映照的卻是好一片鐵血廝殺後的沙場狼藉。焦土硝煙,屍山血河,殘肢折戟,還有那化不去的血腥氣息,伴隨的,有着清脆的鳴金之聲,有着攻城敵軍逐漸退去的身影,卻無防守方勝利後該有的歡呼,甚或對敗退者的譏嘲喝罵都沒。

帶着宮衛精銳頂上城頭的丘拔,眼見敵軍在暮色中一退不返,不禁長鬆了口氣,但掃視頗顯死寂的城頭,他復又皺起眉頭,暗歎一聲,他一腳踢飛擋在面前的半截段槍,兀自不死心的揮臂高呼,意欲稍改這種頹靡之氣:“弟兄們,咱們今個又勝啦,三國聯軍的崽子們又被打跑啦!”

“喔喔喔...勝了...勝啦...”然而,除了貼身親兵幾句有氣無力的捧哏,四下裡也就傷兵呻吟不時傳來,卻是沒誰迴應與他。守卒們或坐或躺,早已開始了休憩。開玩笑,這麼攻守搏殺都兩個多月了,前途茫茫,不知頭在何處,誰他媽還有精神頭跟着窮叫喚浪費表情?

“誒,接着。”馬韓守軍的特聘軍師,一身戎裝的段德,抖手甩給丘拔一個藥包,嘿然笑道,“我說丘兄弟,務實點,尋兩個傷兵包紮包紮,哪怕就是做個樣子,效果也能好些嘛。”

言說間,段德已然捲袖墩身,麻利的幫助一名傷兵處理起了傷口。看着手下這名斜躺於垛旁血污中的年輕韓人,感激中夾雜木然,段德眼底閃過複雜。這是一羣幾乎沒了希望與信仰的馬韓軍卒,支撐他們的僅是活着,讓自己與家人活下去,又能企望他們能有多高士氣?總算城中物資儲備夠足,他們的對手也非什麼厲害角色,這座丘裡城才能屹立至今。

人都是有感情的,段德與丘裡守卒們並肩戰鬥兩月,也算利用既有條件使出了渾身解數,已然獲得了他們的尊敬與認同,段德自身亦然。只是,他心底明白,他與隔海對面的那個人,纔是眼前戰禍慘景的背後推手,可彼此立場不同,出發點迥異,他又徒姑奈何?

思緒紛飛間,段德帶着自己的一衆親兵,連護理帶搭手,已將城頭轉了一圈。驀地,他聽到北方城頭傳來一陣歡呼,歡呼極具傳染力,迅速傳至整個城頭,乃至整個丘裡城:“探哨回報,敵軍撤了,是拔營撤離了...”

夜過二更,紀澤剛陪劍無煙睡下,卻有值守內邸的親衛女兵來報,吳蘭與唐生二人請見。紀澤眉頭一挑,心知當非小事,便衝嬌妻報以歉意,並遣人知會二人同往內書房。值得一提的是,唐生如今已調任參軍署司馬,原參軍署司馬馬濤則轉任行政署左長史,並從張賓手中接過了其所兼任的吏部侍郎這一要職。

“主公,丘裡國最新軍報。”書房內,幾句寒暄之後,吳蘭遞過一份紅色信報,口中簡述道,“今日傍晚,丘裡國方面發現圍城敵軍已然連夜撤離,派出探哨追蹤,確定三國聯軍似有退離丘裡方國之勢。丘拔父子與段德將軍聯名請示主公,下一步當如何動作。”

“呵呵,三國聯軍在丘裡城下丟了過萬性命,五比一的傷損,卻連根毛都沒撈着,這是實在熬不住,要趕回家忙秋收了。”紀澤笑眯眯放下信報,卻是轉向唐生問道,“伯溫以爲,丘裡方面接下該如何動作,才最利於我華興府?”

“我方今冬將全取瀛州,短期擴張已然過快,預計大規模用兵半島,至少還需兩年休養生息,而這段期間,丘裡國便是我方用以長期牽制拖垮半島三國的重要棋子。”唐生顯已有所思慮,不假思索道,“是以,丘裡城之關鍵,在於持久自保與長期襲擾這兩項,殺敵倒在其次,收復失地更次。”

紀澤聽得滿意,點頭笑道:“伯溫言之有理,某這便知會他們,莫要在意一時之得失,莫要追擊,莫中了敵軍的回馬槍,暫先穩一穩,休整些時日,肅清內部雜音!日後當摸清情報,有的放矢,多遣小股精銳,長期遊擊,搶糧擄人爲先,殺敵奪地爲次。”言說間,他已提筆寫下回復。

“主公,據暗影來報,三國好似又一次派出使者前來樂島交涉,只怕又是爲了我等給丘裡國提供物資一事。”吳蘭隨口提醒道,“不知主公是否需要爲之準備些什麼?”

“不必,此事各方心知肚明,查無實據罷了,屆時交由禮部使曹的寇蜜去扯皮吧,至不濟短期內不再支援丘裡國物資就是,左右他們的糧食軍械儲備已當可以支持一年。”紀某人嘴掛謔笑,目光幽冷道,“終歸實力爲王,我方攻取倭國之後,實力已與年初不可同日而語,三國也只敢犬吠而已,我等也大可不必一驚一乍。哼,待得今冬了結瀛州戰事,來年騰出手來,再慢慢隔岸戲魚。”

眼見半島事務已畢,吳蘭心底爲韓人默哀之餘,再度從袖中掏出一份藍色信報道:“主公,此信報急是不急,倒頗重要,天雖晚了點,索性也看了吧。汲桑叛軍繼東武陽大敗於苟晞之後,被苟晞率軍一路追殺,節節敗退,昨日更被冀州刺史丁紹在赤橋再破一陣,看似大勢已去。”

《資治通鑑》有載:“八月,己卯朔,苟晞擊汲桑於東武陽,大破之。桑退保清淵。苟晞追擊汲桑,破其八壘,死者萬餘人。桑與石勒收餘衆,將奔漢,冀州刺史譙國丁紹邀之於赤橋,又破之。桑奔馬牧,勒奔樂平。太傅越還許昌,加苟晞撫軍將軍、都督青、兗諸軍事,丁紹寧北將軍,監冀州諸軍事,皆假節。”

“汲桑,暴戾好殺,性情乖張,粗鄙無謀,一時亂賊爾,其能鬧出偌大名堂,只怕更多應在其前鋒將石勒身上。傳令下去,讓暗影與特戰曲配合,若能尋得石勒紕漏,就給某將之除了。還有,趁着戰亂餘聲,加緊招納移民!”看着信報內容,紀澤不免感慨加狐疑,“看戰情敘述,丁紹與苟晞皆非泛泛之輩,有這等人物坐鎮,大晉北方莫非能夠安生些日子...”

且不說外界的紛紛擾擾,華興府內,科考分榜僅對外來士子造成負面衝擊,對本土的“知識分子”卻基本有益無害,故而在華興府的強勢陽謀之下,並未掀起什麼風浪。而當八月底,五千內外文人進入樂郡四城的考場,勇闖那條鯉魚跳龍門的獨木橋之際,華興百姓們的關注重心,除了一而再的嬋州移民安置,更多已經到了又一年的秋收。

相比大晉與半島的秋收因戰亂不休而大幅減產,華興府轄境則是又一個豐收的金秋。海內外故有五郡,合約六百萬畝田地,妥妥四百五十萬石的秋糧收成。至於已然墾至千萬畝田的嬋州新設八郡,雖因戰亂與時令影響,收成不如人意,但四百萬石也是有的。一應收成中,五百多萬石來自公有新墾區,直接歸入華興府掌控,也令大肆揮霍下糧儲即將見底的華興府大緩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血旗軍也已完成了兵卒擴編與各級主將的任命。孫鵬調離血旗軍團,轉領嬋州軍團兼嬋州大防區的全面軍務。六大野戰軍團的新任主將最終確定,步軍第一第二血旗軍團的主將分別爲範毅與夏山虎,騎軍第一第二蒼狼軍團的主將分別爲劉靈與梅倩,水軍第一第二安海軍團的主將分別爲宋灤與陶飈。

有錢有糧又有槍,於是,華興府的戰爭車輪尚未從攻倭之戰中停穩,便已再度啓動,目標則直指瀛州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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