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回 雨夜不眠

永嘉元年,五月二十七,子時,大雨,邪馬臺。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邪馬臺西門,大雨滂沱中,一萬倭軍全副武裝,森然而立。殘垣,沉默,肅殺,門樓之上,重進甲目光幽幽,公孫霄面顯木然,一衆倭臣神情各異,而代表女王的謁者令,正畢恭畢敬的彎腰躬身,雙手相捧,將一柄女王欽賜的寶刀,鄭而重之的交給了一臉決然的山田沐。

焦黑斑駁的城門打開,一萬倭兵魚貫而出,山田沐掃視點頭,默然辭別,融入大軍之中。上萬倭軍出得邪馬臺城,也不稍待,直奔西方的血旗大營而去。門樓之上,重進甲等一衆倭臣也未離去,只是下到門樓耳房,靜靜期待這場雨夜奔襲的結果。風急雨驟,一切顯得悄然無聲,卻又陰森決絕!

四野漆黑,霧汽遮迷,萬籟俱寂,唯有雨聲。往日四下巡邏的血旗騎軍,今夜杳無蹤跡,頭前開道的倭方尖兵毫無異常,上萬倭軍一路通暢,不久便已行至血旗西營不到一里,前軍停下,只待突擊命令。

☢ттκan ☢c○ 不過,倭軍隊中,山田沐卻未因爲行軍順利而欣喜,反是一臉的陰晴不定。凝神遠眺,雨夜朦朧中,不見軍營,只有些許微光有別於四野,山田沐沒由來打了個冷顫,口中喃喃:“漢人怎會如此鬆懈,風雨再大,也不至於毫無警戒呀。”

“將軍,漢人一直所向披靡,想是大勝在即,日漸驕怠,這等大雨,馬匹南行,偷些懶也屬正常。此乃天賜良機,正該我大倭武運昌隆!”一名心腹看出了山田沐的猶豫,不無催促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將軍,大破敵營,斬殺紀賊,正是其時,但若拖延,只怕有變!”

“唉,我大倭國運在此一舉,不敢輕忽啊。”山田沐幽然一嘆,猶待皺眉思忖,忽見前方營外隱有火光亮起,更有鑼聲傳出,在暴風雨中卻都不甚清晰。

“大倭勇士們,給我殺啊!”見此突變,山田沐不驚反喜,再不疑神疑鬼,他揮刀大吼道,“如此雨夜,漢人已然不及反應,正該一舉破敵,挽救我大倭啊!”

“殺啊!殺啊...”倭軍頓時一陣鼓譟,大踏步直衝營門。不過,前衝的僅有頭前的六千軍兵,且是一千王都衛軍裹挾的五千民勇。其後的四千倭兵卻是兵分兩路,各兩千的北荒軍與私兵聯軍,悄無聲息的繞往漢營側翼。

“快來人啊!倭軍襲營啦!”隨着倭軍衝近,漢軍的驚惶吼叫愈加清晰,示警鑼聲也愈加急促,伴以數十軟綿綿的羽箭,在營外風雨中打轉飄飛。而軍營之中,驚亂聲則剛剛興起。

“殺啊!殺啊...”越過壕溝,搬開路障,撞破營門,倭軍們如同下山猛虎,又似過江猛龍,咆哮着,興奮着,瘋狂着,以霹靂不及掩耳之勢,一窩蜂殺入營內,攆着近百守門漢族後面,勢不可擋的殺往距離營門數十丈遠的一頂頂帳篷,誓要用手中鋼刀,來懲罰那些數度令他們絕望的侵略者。

“漢賊,納命來,記住,殺爾等者,乃是我...”一名倭將一馬當先,帶頭劈開一頂營帳,大喝着就欲揮刀劈下,但下一刻,他的刀風與喝喊戛然而止,只因藉着微弱的營火,他驀然發現帳內空空如也,自個根本無人可劈!

莫非住這裡的碰巧是方纔那幫膽小的守門軍兵?還是自個方纔的臺詞叫得太早,將人都嚇跑了?倭將暗罵了聲晦氣,退出這個營帳,不忘啐了一口。不敢稍停,他再度衝往下一營帳,這次沒喊臺詞,可營帳內依舊空空如也。這一下,倭將覺出了不對,立馬退出營帳,顫聲叫道:“情況不對,咱們可能中計啦!”

“情況不對,咱們可能中計啦...”不光是這名倭將,越來越多的倭兵覺出不對,發出了驚疑乃至驚恐的尖叫。怎奈大雨滂沱,頭前的驚呼一時卻難傳到後方狂吼入營的袍澤。直到大隊倭兵已然悉數入營,直到山田沐也察覺出不妥,一切卻已晚了。

“呔,無知倭蠻,本將正愁營內漫水難眠,爾等便來送樂子啦,哈哈!”一個粗獷而猖狂的笑聲突然響起,一面面氣死風燈也隨之點亮,光明大放間,卻見紀某人頂盔冠甲,意氣風發,吼聲如雷,“弟兄們,射弩!圍殺!”

“咻咻咻...”早有準備的牀弩勁弩從營地深處驀然射出,銳嘯着撲入猶自驚愣的偷襲倭兵,頓時帶起血花朵朵,帶走性命條條。風雨雖猛,他們卻不會如弓箭般失去殺傷。

“跪地免死!跪地免死...”弩雨的同時,營門兩側,萬多血旗軍兵現出身形,咆哮着,自豪着,迅速壓向自行入甕的倭兵。更有那動作遲緩的重裝步兵,拖着陌刀,在大批軍兵的前導下,可勁的趕往營門,行那慣常的一夫當關之事!

“跪地免死!跪地免死...”風正猛,雨正急,圍殺正激烈,當前營地面的積水愈加殷紅之時,血旗大營的南北兩面,也同時爆發出了喊殺聲...

“稟大倭,大事不好,不好啦!我軍前去襲營,誰知漢軍竟然早有準備,還設下了埋伏。如今我軍大部陷入敵營,山田將軍亦然,僅有兩千私兵聯軍反應機警,及時退出漢營,正被追殺而回!”邪馬臺城,西門耳房,已有倭兵探哨在第一時間,將戰情通稟了在此苦盼的重進甲等人。

靜!耳房內一片死寂,更有一張張蒼白的臉!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況且這次夜襲,倭人賭上的可不僅是萬人軍兵,還有邪馬臺的得失,乃至倭國的存亡。己方別無選擇之下傾力一擊,孰料竟又落入敵方算計,徒姑奈何?

“諸位,不必着急,相信山田沐將軍,即便襲營不成,他也會帶回大部兵力,我等還可另想辦法!”許久許久,重進甲才長舒口氣,緩緩說道,卻不知是在勸慰衆人,還是在自我安慰。

“凡事不到最後一步,就不可輕言放棄,我等還有女王神佑,理當竭力至最後一刻。”公孫霄跟着附和道,說的自是一通自己都不信的廢話。不過,言語之間,他卻已與數名朝中同黨,悄然進行了深層次的目光交流。

然而,重進甲等人的願望註定僅是幻想。失了騎兵神火之利,弱了弓弩之威,的確降低了血旗軍的戰力,但若不算那些炮灰的話,血旗戰兵輔兵可都沒少經歷雨夜作戰的特別演練,此刻戰力依舊遠較倭人精兵強上一籌,如今更有料敵先機的張網以待,戰局怎會再有懸念?

“稟,稟大倭,漢營已無聲響,想是戰事已畢,山田沐將軍再無音訊。”終於,探哨以最哀傷的語調,彙報了最後的戰果,“另外,回城私兵遭遇城北大營漢軍的半途截殺,返回者不足五百...”

“砰!”驀然,一記窩心腳落於那名倒黴催的探哨,直令其倒翻出了耳房。神勇出腳者,正是一臉鐵青的倭相重進甲。一片驚愕中,他長嘆一聲,邁步而出,幽幽留語:“進甲還需拜謁女王殿下,先走一步。諸位散了吧,各司其職。接下戰局該當如何,還望諸位多加思忖...”

黑夜,速來是滋生陰謀的沃土。丑時三刻,邪馬臺城內,一座頗具中原風格的宅院,防衛重重,一間密室內,有五人正在熬夜懇談,他們正屬剛剛離開西城耳房的倭臣,但所談者卻非思慮戰局。

居中而坐的是名中年士人,正是這所宅院的主人公孫霄,只聽他一腔沉悶道:“今日一戰,我邪馬臺再失近萬軍兵,所餘守卒僅僅萬餘,想必那血旗軍折損遠低於我方,唉,前景堪憂啊。我等身爲大倭重臣,大不了與城共存亡,只恐那華興府蠻橫霸道,破城後毀我宗祀,滅我舉族,霄委實於心不忍啊!”

又一倭臣緊跟話頭,滿是悲慼道:“是啊是啊,只恨女王執迷不悟,沉迷神諭,那重進甲更是一心對抗華興大軍,爲一己私利而不顧兵民生死。如今屢戰屢敗,四萬守軍十去其七,戰無可戰,莫非定要殺到邪馬臺死傷殆盡嗎?”

前戲已足,衆人皆非愚鈍之輩,都明白了彼此心意,於是,一名年約四旬的漢裝男倭猛的手拍案几,憤然叫道,“這等女王,不食人間煙火,不知黎民疾苦,我等又何必隨之共墜深淵?倒不如索性與那血旗軍溝通一二,多少也爲我等族人謀條活路啊!”

這名漢裝男夷是公孫霄的兒女親家,一箇中等部族的族長,素喜漢儀,他的話正說到公孫霄的心坎裡。但公孫霄卻不動聲色,再度仔細觀察其他三人神情,結果,另三人皆顯躍躍欲試。其實能被公孫霄邀來密謀的除了那位親家,皆爲公孫霄認定同路的心腹,這等大難臨頭之際,又怎會愚忠至此呢?

“反就反,老子早就不爽重進甲了。既然要溝通血旗軍,我看不如做件大的,乾脆設法取了重進甲的人頭,給血旗軍獻上份見面禮,也好在華興府混個前程!”一名矮壯倭人拍案道,他是邪馬臺一大部族的族長,其部族以往沒少被重進甲視作威脅而不懈打壓,早就懷恨在心。

眼見其餘三人皆點頭贊同,公孫霄心中大石落定,不再遮掩想法,只是對那矮壯倭人的建議並不贊同。他勸阻道:“眼見大雨過後,血旗軍必將大舉破城,屆時我等再無晉身之資,時間已然無多。我等合力,雖能控制城中兩三成兵力,然重進甲極重自身安全,想要取其首級絕非倉促可成。況且畢竟同僚一場,我等勿需將事做絕嘛。”

“哦,公孫兄素來足智多謀,想來已有妙策,快快說來,我等自當洗耳恭聽。”聽話聽音,漢裝倭人立馬捧哏道。衆人皆知公孫霄有主意,忙也跟着催促。

“華興府方面屢次拉攏於我,實因戰後需要有人穩定倭島,我等只需適當立下些許功勞足矣,無需捨命搏殺,手染鮮血,也免日後招人詬病,反而失了價值。”淡淡一笑,公孫霄決然道,“我等只需設法約定時間,打開城門,引血旗軍入城便已足夠,還是將重進甲與女王留於血旗軍處理吧。諸位以爲如何...”

小半時辰後,一條人影從公孫府的後門溜出,鬼鬼祟祟的融入城中小巷,七拐八彎之後來到南城門,並在當值軍將的掩護下,從某段城牆順繩溜至城外。只是,這人並不知道,在他的身後,始終跟有更爲鬼祟的人...

與此同時,邪馬臺王宮之側的一座豪華大宅,也即倭相重進甲的官邸。一臉憔悴的重進甲並未入眠,已然召集了重氏的一應嫡系親族,正在廳中緊急商議,內容也非最後的戰事,而是他重氏該何去何從。只是,作爲不亞王族的倭國第一家族,相比於既得地位,他重氏的未來前程,怎麼商議都是何其渺茫。

正值衆人一籌莫展之際,一名矮小黑衣人快速入廳,躬身稟道:“主上,適才有司來報,大夫公孫霄有異,非但暗中約見幾名大族族長,還遣人夜間出城...”

黑衣人彙報完畢,便垂手末席肅立。廳中已然罵開,但更多的卻是羨慕嫉妒恨等複雜情緒,重映梟則不解道:“家主果然英明,提前監視諸臣尤其那漢裔公孫霄的宅邸,只不知家主爲何不直接將一干叛賊捉拿處死,反讓他們與華興賊人得以聯絡?”

沒有立即回答,重進甲擺擺手,不無沮喪卻又態度堅決道:“今夜偷襲反而中計大敗,人心已散,邪馬臺再不可守。我重氏也該設法逃離邪馬臺這一死地了,我意已決,諸位還是儘快收拾細軟,爭取明夜便撤離王都,南下倭南山區吧,看這天氣,漢騎或將還會受限一兩日。”

呃,衆人一片默然,卻是沒誰反對重進甲這一最終決定。他們何嘗願意背井離鄉,何嘗不想像公孫霄一般投降,可漢人明顯不願接受重氏等倭方貴族進入華興府上層,既然邪馬臺已不可守,那便留得青山在吧。

嘴掛冷笑,重進甲復又沉聲道:“至於那幫逆賊,其勾連血旗軍,無非商定獻城邀功罷了。但勾連商議需要時間,計劃實施也需準備,期間血旗軍定不會拼命攻城,我等自然樂見其成,籌備自身之事,哼哼,或許我等還能利用此事設局倒打一耙,以便我等順利脫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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