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回 縱谷平原

光熙元年,十月十八,酉時四刻,晴,瀛東灣。

夷州島,秦時稱瀛州,也即後世的臺灣,多山少平原,由中央山脈等五大山脈將之劃分出多個平原區塊,位於東部的縱谷平原便是其中之一。他是由中央山脈與東部海岸山脈夾出的一個帶狀大谷原,長三百多裡,寬五六十里不等,其上溪流密佈,乃肥沃之地。

說來截止西晉時期,夷州島與大陸文明唯一一次大規模交流,便是六十多年前,東吳魏溫的上萬大軍爲期一年的那次失敗征服,而那次征服發生在夷州島最爲廣闊的島南平原,那裡也是夷州島如今最爲開化的區塊,業已有了準國家意味的部落聯盟。

縱谷平原水草風貌,宜耕宜獵,連同周邊山區在內,此時居住有近十萬土著,平原地區按圖騰分有雄鹿、壯牛與靈羊三大部落,以及十數附屬小部落。因爲山體阻隔又無外來壓力,縱谷平原地區幾乎不曾受到島南平原地區的影響,如今仍處多部落各自爲政的蠻荒階段,這也是南征軍將第一目標放在這裡的一大原因。

夕陽斜照,白浪拍沙,幾艘獨木舟隨波起伏,安謐寧靜的瀛東灣,今日突然闖入了一支懸掛六星血旗的龐大艦隊。無需刀兵,不曾威嚇,光憑規模便已將灣口附近數百土著的一個小部落嚇得倉惶而逃,甚至都不敢稍事收拾一下他們的破爛家當。由是,遠道而來的血旗軍在毫無抵抗的情況下,大搖大擺又輕鬆愜意的開始了登陸夷州。

由部分艦船在旁象徵性的掩護,最先登島的是安海左軍。他們趁着數十艘特製的平底登陸舟,分批迅速上岸,隨即由宋灤指揮着構建防線並派出伺候。緊隨其後的是工程營的一曲軍卒,他們帶着部分民夫,利用隨船帶來的模塊化專用構件,快捷嫺熟的搭建起了簡易棧橋。隨着一座座棧橋完工,一艘艘艦船隨之靠泊,更多的軍卒、民兵乃至物資藉此陸續上岸,加強防線之餘開始了安營紮寨。

此番攻略夷州,血旗軍兵分兩路。紀澤隨行這路登陸瀛東灣的正師,有安海左軍,血旗右軍,親衛、特戰、陌刀、女衛與蒼狼騎各一曲,另有四曲樂郡守備軍,與兩千民兵,合計萬人有餘。另一路偏師則由唐生所率自行南下的安海中軍,會合早便在蘭嶼前進基地集結的、來自琉球郡的山地營、四區守備軍卒與一千民兵,合約六千餘人引而待命。

旗艦之上,紀澤目睹着自家隊伍的登陸表現,滿意而自得。雖然兵力所出略有駁雜,但在祖逖的有序調度下,憑藉事先完備的登陸方案,以及軍卒們平素的操演經驗,一切仍顯得快速緊湊,有條不紊,而上萬大軍全副武裝的統一登陸,那份雄壯,委實令其擁有者心蕩神馳。

最終,紀澤將目光投向了遠處的夷州島、鰲山島、舟山島、樂島...直至今日面積更勝馬韓的夷州島。想起出徵前趙雪問的那句“何必打打殺殺呢”,紀澤不由怔然,不知不覺間,他已無需再爲生存而血拼,那麼他這一趟義無反顧的率軍前來“打打殺殺”又是爲了什麼,是居安思危,是民族大義,還是一種叫野心的東西呢?

收回目光,指揮權既然交給祖逖這個南征督帥,紀澤自不會隨意插手,甚至,爲免影響祖逖的指揮,除了令秦廈率兩隊親衛貼身保護祖逖,這幾日他將與剩餘的大部親衛留居旗艦。當然,衆人忙碌一片,紀澤自也不會閒看着無所事事,眼見登陸諸事如期正常,他乾脆叫上幾名隨軍的工部官員,搭艘走舸勘察起了瀛東灣...

月上中天,經過軍民們的忙碌,血旗遠征軍的營盤已基本成型。營盤坐落於一片平整荒地,南枕內河,東靠海灣,西北兩面由一圈半圓形營柵拱衛,上千帳篷則井然有序的佈置其間。緊急搭建的營盤雖不嚴實,但要憑之應對大谷原一日內所能倉促召集起的近萬土兵,南征軍卻有絕對信心。

帳篷之間,一堆堆炭火正熊熊燃起,架上的大鍋裡飄出陣陣飯香,一路遠來的軍民們正圍坐休憩,偶爾傳出些說笑聲,但更多卻是無精打采的疲累,甚至還有一些暈船者橫七豎八的躺倒在地。當然,所有軍卒的左近,仍規整擺放着各自的兵甲。

就在南征軍愜意休息的時候,灣口棧橋處,有一羣人依舊忙忙碌碌。他們是被安海中軍擄往樂島,如今又隨着南征軍前來夷州故鄉的上百土著帶路黨。他們正在皮鞭驅使下,被迫將船上的剩餘物資一趟趟搬往營地。值得玩味的是,或因人手限制,此刻監管他們的換成了十數名不久前剛剛改造過關的韓人。

一名夷州土著艱難的扛着一袋滿登登的大米,蹣跚着行至輜重營區。這名夷州土著叫水登,在那個不久前被安海中軍掃平的臨河部落裡,他是戰死頭人的兒子。將大米重重的丟在糧堆邊上,水登呼呼的喘了幾口粗氣,本就有些暈船的他還被逼着幹到現在,委實累得不行。瞟看遠處那些愜意休息的漢人,水登無比羨慕,心中更是泛起陣陣怨恨。

“啪!”不待水登有更多想法,一條皮鞭已經重重抽到了他的背上,痛徹心扉!

“直娘賊,別偷懶,趕快乾活!哼,別以爲漢人老爺心情好,讓爾等過了幾天好日子,爾等真就能像漢人一樣做公民了,不過是些給漢人老爺們賣命的奴僕而已!哼,沒有炎黃血脈,蠻子永遠都是下賤的蠻子!”伴着鞭打,一名韓人監工用怪腔漢語無情叱罵道,“還發什麼愣,下賤坯子,快點,老子還等着去吃飯呢!”

水登算是有些語言天賦,被漢人培訓了數月,雖不能全懂這韓人的咒罵,他卻也能聽懂個七七八八。原來自己始終都會是奴僕,漢人們對自己的好壞不過是全憑心情,高興了給點吃食,不高興了便是隨意打罵,還是懶得親自動手的那種。

虛僞的漢人!狗日的韓狗!所謂改造成華夏人,那就屬忽悠傻子。他的心中頓時溢滿了羞憤,本因近來的豐衣足食與所見所聞而對漢人產生的些許嚮往,此刻早去了九霄雲外,代之以新仇舊恨的咬牙切齒。只是,看看那些同樣在皮鞭下乖乖就範的夷州同胞們,水登又泛起了強烈的無力感,這樣認人欺凌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中軍大帳,祖逖居中正座,宋灤、錢波、梅茜等一干南征軍官,乃至專司輜重後勤的錢鳳,正同聚一堂,方畢用餐的他們,一邊品茗一邊討論軍務。已至尾聲,卻聽祖逖道:“總之,我等不佔地利,暫先外鬆內緊,以靜制動,爭取引敵來攻...”

這時,一名負責伺候的尉官通報後進入大帳,他先衝祖逖一個擊胸敬禮,繼而稟道:“報督帥,伺候在營外發現有兩名土著,正在一里外探頭探腦,似在窺探我軍營地,是否擒拿審問?”

“哦?我方伺候是否暴露?”祖逖取巾拭去嘴邊油垢,不慌不忙的問道。

“沒有,我軍伺候皆按命令布的暗哨,土著不曾出現異常。”那尉官答道。

“那好,你等不必動作,繼續潛伏觀察。只要土著不曾進營,只要沒有大批人馬,便由他去吧。”祖逖略一沉吟,淡然回覆道。

那尉官出帳後,祖逖將目光轉向黃雄,笑道:“土著已有反應,我軍卻需加強巡哨,但不可讓土著發現我方警戒之嚴。黃校尉,我血旗軍若論潛伏與反潛之能,非親衛與特戰軍卒莫屬,還望特戰曲今夜出兩隊軍卒,將暗哨推至十里。此外,縱谷平原一應詳細地形,也請特戰弟兄們儘快探查。不知黃校尉意下如何?”

“是,我這就吩咐下去。嗯...對了,俺是粗人,如今您既被將軍任命爲南征軍督帥,便直接下令就是,無需那般客氣。呵呵...”黃雄應聲而起,他隸屬近衛營,沒少接觸紀澤,可是知曉紀澤對祖逖的看重。

眼中閃過滿意,祖逖掃視帳內一圈,見衆軍官業已吃完,便揚聲道:“諸位辛苦了,這就回去休息吧。不過,還請提醒軍卒們暗中嚴守操典,外鬆內嚴,決不可掉以輕心。宋校尉,安海右軍乃水戰精銳,狀態保持最好,今夜值守辛苦,便要仰仗弟兄們了。”

“好說,我安海軍本就長於遠海奔襲,這點辛苦不在話下。”宋灤說得豪爽,語氣卻帶着點生硬。讓他聽命於祖逖這個血旗軍新人,難免不爽,但作爲血旗軍人,他不會違令。

“田英雄,你樂東守備水軍今夜也得加強巡弋,確保我軍背後無虞,若是有所差池,嘿嘿,府主留居旗艦,離你們可不遠呢。”衆人接連出帳,祖逖又不無調侃的叮囑田原道,引發一片嘿笑。

不久,帳中便只餘祖逖一人,興奮加亢奮,他一時無法入眠,索性拿起一本兵書,就着一盞正漸普及於華興府的鯨油燈,象徵性閱覽起來。同時無法入眠的,還有結束議事返回寢帳的錢鳳,他正略有愣神的虛空凝望,卻非心情所致,而因尚在等待處理要務...

同一時刻,就在錢鳳目光的方向,血旗營盤西南五十里遠,縱谷地區三大部落之一的雄鹿部落內,一間石木搭建的古樸大屋裡,一羣夷州土著,也即該部落的酋長、祭祀等一些上層頭領,正藉着熊熊炬火,緊張不安的討論着他們這夥乘坐巨船前來夷州島的強人。

此刻,大屋正中,一名年輕土著一面喘着粗氣,一面比比劃划着用土語向一衆部落首腦們彙報道:“那些外來者之前一直在搭建營地,營地有大概一人高的柵欄圍護,其內都是住人的帳篷。剛纔我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結束了建營,似乎在燒火吃飯。看起來,那些外來者挺累的,不少人飯都沒吃就躺在地上不動了。還有,他們還挺小心,大半夜的都還有兩人在營門口站崗,就是好像在打盹...”

“得,先說他們有多少人?”酋長不耐煩的問出關鍵。

“嗯...”青年土著伸出十個手指看了看,苦着臉回道,“我數不出來,很多很多,對了,比咱部落上次全體狩獵時還要多上一點吧。”

唏!屋中衆土著無不倒吸涼氣,陷入呆怔之中。他們都知道,部落上次出動所有青壯與健婦的全體狩獵,該有六七千人,那麼,一看便覺兇悍的外來者豈非近萬?繼而,衆人不由將目光看向屋角一人,正是瀛東灣口那個小部落的族長,原本聽這族長說來了許多大船他們還覺這廝沒見過場面,可自家探子帶回的消息,卻說明情況更糟。

“請示一下神諭吧,看看該怎麼辦。”酋長最有決斷,他乾嚥了口吐沫,黑着臉轉向祭祀道。

祭祀沉重的點點頭,招人在屋中升起一堆篝火。配以一套儘量壓縮時長的巫舞之後,他鄭重的從懷中掏出一塊牛骨,放在火上炙烤。待到牛骨傳出噼啪的骨裂聲,他立刻取回牛骨開始仔細端詳。或是心情緊張之故,衆土著均未發現,今日祭祀的占卜儀式,相較以往至少要快了三倍。

“啊!大凶之兆,大凶之兆啊!”看了半天,祭祀臉色蒼白,驚惶的叫道,“神諭說這羣外來者是專事殺掠的魔軍,上次那個臨河部落就是他們的先鋒軍給攻沒的,他們這次前來,是要征服整個大島啊!”

“什麼!?”酋長帶頭,一衆土著紛紛霍然跳起,驚呼之餘,皆將驚疑、惶然、乃至期盼的眼神投向祭祀。一名性急的頭領更是慘叫道:“祭祀大人,難道神諭就沒給我們任何生機嗎?”

“別慌,還有一線生機。”祭祀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被視爲救星的感覺真好,不過想到惡劣局勢,他又蔫了下來,語氣轉沉道,“這羣魔軍十分強大,需要大谷原所有人一齊對抗,我等必須聯繫其他部落,召開谷原部落大會,組成聯軍,才能趕跑這幫入侵者!此外,我等還當令族人做好準備,但若事不遂願,便該隨時將所有族人轉至山裡暫避。”

不論是真的出自神諭,還是出自個人的意思,祭祀的觀點確實獲得了屋中所有土著的認同。部落中武力值最高智力值卻平平的雄鹿酋長亦在此列,他忙不迭宣佈道:“對,對對!立即傳令族人收拾家當!明天就派人去壯牛部落和靈羊部落聯繫,還有那些小部落!不,現在就派人去,帶上馴鹿坐騎,連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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