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回 晝夜追逃

河套平原,夜幕來臨,被血旗營短暫佔據的禿童營地裡,六千騎軍一人雙馬,整裝待發,隊伍中依舊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這裡,該殺的牲畜男子殺了,該搶的錢馬女子搶了,該吸納的奴隸吸納了,該放出的豺狼隊也就緒了,又該到了他們趁着夜色,禍害下一個河套部落的出發時刻。

然而,就在此時,天空中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雕鳴:“唳!唳!唳...”

火雲之上,正欲下令開拔的紀澤,下意識瞟眼科其塔方向,卻見血旗營的那隻海東青還好端端的立在他的肩頭。紀澤連忙仰頭看去,旋即面色一變,只因藉着最後一抹天光,他看見了一隻盤旋蒼穹的大雕,渾青一色,雙翼平展,傲遊疾飛,好一頭鷹擊長空的海東青!

海東青!這裡只有匈奴人夠格擁有這等高檔貨!匈奴人這麼快便追來了!被這扁毛畜牲盯上可不易甩脫!紀澤心頭亂突,旋即冷靜下來,算算時間,一個白日了,匈奴人過河追索過來也屬正常。而且,己方海東青一刻前剛從東方巡飛而回,並無異常,說明敵方最近也得在五十里距離。

左右血旗軍仍在胡族營地,以海東青的智商,返回後僅能告知主人此地有大量人員,卻無法表達具體程度,匈奴人應當僅以爲海東青發現了這一部落,是以己方尚還不至立即暴露,還可輕鬆走脫。

只是,不待紀某人將心從嗓眼收回肚裡,一件始料不及的事情發生了。只見一道青影驀然從軍陣中升空,伴着唳一聲雕鳴,似有輕悅之意,定睛看去,竟是科其塔的那隻海東青,完全無組織無紀律,自主的飛向了它的同胞。

“唳!唳!唳...”兩隻海東青在天空相遇,彼此圍繞盤旋,嬉戲打鬧,雕鳴不斷,偶還雕翅相觸,好一副其樂融融,甚或是郎情妾意,直驚得現場衆軍眼珠跌碎一地。

紀澤看得面色發黑,邊驅馬馳向科其塔,邊大聲問道:“科其塔,上面那兩貨在搞啥?該不會是失散多年,久別重逢聊家常吧?”

科其塔面顯尷尬,摸着腦袋道:“俺這只是公的,那只是母的,這天乾物燥,怕是雕兒情火難抑了。”

臥槽!紀澤差點噴了,仰頭看看,兩隻海東青飛得高着呢,至少紀澤自己沒本領將之射下,騎軍中也沒他人有此本領。想想也是,雕兒若是那麼好射,射鵰者就不會被視作草原英雄了,更何論海東青這種極品神鵰?

眼珠一轉,紀澤急問科其塔道:“你能否設法讓你的雕兒使用美男計,將那隻海東青誘下來,甚或降低些高度,進入弓箭射程即可?”

科其塔苦着臉道:“海東青甚爲機警,大軍在側,它可不會輕易下來。而且,雕兒素來公追母,美男計可沒有美女計管用。若非我這原主人在這看着,只怕我那雕兒已被別個給勾引走了。所以說,若是我等派出雕兒反查敵方所在,真難保其會否回來!”

紀澤下巴掉地,感情自家一直養着頭見色忘義的叛禽!果然好運氣用完了,原本等着敵方的海東青離去,大軍隨之出發當還無礙,如今兩隻海東青鬧了這一出,對方的鷹奴定會察覺異常,有了異常,追索之敵想不過來都難。兩禽情火點起明燈,從而爲己方召來戰火,這才真叫坑癟啊!

“全軍西南,立刻出發,全速前進!騎衛曲墮後!”盯了眼天上情濃意濃的兩位,紀澤邊氣急敗壞的喝令大軍開拔,邊黑着臉吩咐科其塔道,“你先收回你那頭色雕吧,再給我好好琢磨琢磨,能否解決對方那頭雕兒,這一路可不能長此下去,否則咱們都得玩完!”

“嘀嘀嘀...”科其塔一陣笛音響起,尖銳而急促。天上的那隻公雕極其不悅的唳叫幾聲,但在科其塔不屑的催促下,終是無奈的圍繞那頭母雕轉上三圈,這才唳鳴着飛回,跟隨科其塔與血旗大軍西南而去。而那母雕在公雕飛回之後,則在高空盤旋幾圈,發出一陣尖厲的唳鳴,繼而向着東北飛離。

一個時辰後,母雕去而復回,伴以下方地面的隆隆蹄聲,震徹了這個罹難的五百帳部落,來的正是劉淵派出征剿血旗營的匈奴追兵。一千鐵瓴軍,一千匈奴本部軍與五千部族聯軍,七千追兵同樣一人雙馬,氣勢滔天。衆星拱月中,一人金盔金甲,高壯白眉,手長過膝,正是建武將軍劉曜,史上後來的前趙皇帝。

《晉書·劉曜載記》有云:“劉曜,字永明,元海之族子也。少孤,見養於元海。幼而聰彗,有奇度。元海異之曰:「此吾家千里駒也,從兄爲不亡矣!」身長九尺三寸,垂手過膝,生而眉白,目有赤光,鬚髯不過百餘根,而皆長五尺。性拓落高亮,與衆不羣。讀書志於廣覽,不精思章句,善屬文,工草隸。雄武過人,鐵厚一寸,射而洞之,於時號爲神射。尤好兵書,略皆闇誦。常輕侮吳、鄧,而自比樂毅、蕭、曹。”

大軍駐足,恰有該部落的數百部族胡騎隨軍,他們唿哨着奔入營地,以探視自家部落的親人。然而,營地內很快卻傳出了驚天怒吼聲與劫後痛哭聲。不一刻,該部落首領柴吉雙目通紅,帶着兩名哭哭啼啼的婦人,急衝衝奔馬來到劉曜面前。

三人滾鞍下馬,撲通跪地,柴吉咬牙切齒道:“將軍,那血旗狗賊果然來過我部營地,他們,他們簡直是獸軍,不,是禽獸不如!他們竟然殺光了高過車輪的所有男子,還全屠牛羊,釋放奴隸,擄走馬匹健婦,這叫我等日後怎麼過啊...”

“大軍暫歇,餵馬飲水!”劉曜面色難看,打斷那部落首領柴吉的喋喋控訴,冷然問道,“血旗獸軍何時來此,有多少人與馬匹,何時離去,逃往何方?”

“他們約五六千人,今晨天明前攻入我部營地,一個時辰前方纔離去,一人雙馬奔往西南,還請將軍爲我等報仇啊!”一名婦人收淚答道,或因本有身份,說得倒是簡明扼要。

揮退部落婦人,劉曜一招手,立有貼身親兵遞來酒袋。劉曜仰頭灌上幾大口,心中也已有了計較,他叫過親衛長,吩咐道:“你速遣出百名親兵,將血旗軍之獸行傳遍河套各部,尤其是西、南兩向,換馬不換人,儘快!還有,曉諭各部提高警惕,設置狼煙,監視可疑人馬,破壞橋樑,組織留守青壯擾滯血旗獸軍!哼,某要讓賊軍處處受擾,寸步難行!”

旋即,劉曜召來鷹奴,面帶嘉許道:“你能及時發現異常,並引我軍追得敵蹤,很好,某賞你女奴兩名,羊百頭。現在,你便遣海東青再度搜尋,進而墜上血旗獸軍,鷹眼當不在乎晝夜之分吧。”

鷹奴千恩萬謝的忙活去了,劉曜這才轉向兀自焦急復仇的柴吉,一臉同仇敵愾的說道:“貴部罹難,曜深感痛心,但血旗狗賊業已休息一個白天,我等卻已奔行百餘里,馬力難以爲繼,必須稍事修整。你若焦急,可先率部落五百勇士循蹤追趕,不必拼殺,騷擾阻滯即可。放心,既已墜上,他們便逃不了...”

“唳!唳!唳...”黎明時分,黑圖部落,餘燼未熄,襲營方畢的血旗騎軍方自小憩不久,天空便又傳來了令人腦仁發疼的雕鳴。它已是第四次出現在血旗騎軍的上空了,不出意料的,那隻恬不知恥的公雕果然再度主動竄上天空,與母雕開始了新一輪的情濃意濃。而公雕的主人科其塔,則急衝衝跨馬出營以奔至無人之處,嘗試勾引那母雕落地。

收回憤憤的仰望目光,紀澤面色難掩沉鬱。一夜下來仍未擺脫這頭海東青,說明敵人已經完全墜上了自家隊伍。身處敵後卻被敵方追兵墜上,能有比這還要坑癟的處境嗎?

這個馮秋爲奴的千帳部落,是血旗軍一夜襲破的第四個也是最大的部落,基於追兵壓力,一路百多裡下來,血旗軍分曲輪流作戰,只管殺戮與釋放、武裝奴隸,並未多花別的精力,是以未因攻滅部落而耽擱多少。而今即便這隻母雕陰魂不散,馬匹腳力畢竟有限,一人雙馬到此也必須歇馬了,想要擺脫母雕就更難了。

不多久,母雕唳鳴幾聲,盤旋着離去,科其塔則帶着公雕,灰溜溜返回。嘆了口氣,紀澤迎向一臉苦相的科其塔,黑着臉問道:“怎麼樣,都第四次了,你那公雕除了賣乖討好,大獻殷勤,真就不能將那母雕勾引下來嗎?”

科其塔苦笑道:“將軍,卑下已將所會的招式都給用上了,可那母雕警覺的很,根本就不近生人,卑下實在沒法呀。”

恰此時,劍無煙給紀澤送來烤肉,自也分了些給科其塔。嚼着烤肉,紀澤驀的眼前一亮道:“要不整點烤肉讓公雕帶給母雕,試試能否勾引它?”

科其塔好險沒送紀澤一個大白眼,哭笑不得道:“雕兒只喜生肉,烤肉沒了血腥味兒,雕兒還真就沒興趣。況且,每次放雕偵查之前,主人都會喂些肉,雖不餵飽,但絕不會令它餓着出來,否則雕兒太覺飢餓,就難免胡來了。”

“原來如此,雕兒外出公幹時,都不讓它有飢餓感。”紀澤點頭受教,但旋即眼睛再度一亮,轉向不遠處的紀銘叫道,“大兄,您那可有開胃藥品,夠勁的,外用的,對禽獸都有效的?”

紀銘一愕,轉着眼珠,直到將口中那塊烤肉完全嚥下,這才說道:“這年頭大家都餓着,哪還需要開胃藥?不過,誰叫你大兄我博學多才,倒也能夠臨時配出兩款,但是否對禽獸管用,那隻能試試看了...”

“噠噠噠...”這時,急促的蹄聲從東北方傳來,紀澤扭頭看去,卻是兩名騎衛曲軍卒。他們急急奔至紀澤不遠,翻身下馬行一軍禮,其中一名什長不無自豪道:“稟將軍,我騎衛曲適才遭遇五百部族騎兵,是從東北方向追趕而來,一見我等便紅着眼上前衝殺。不過,在我軍曼古歹回射之下,他們傷亡過半,終是敗逃。”

紀澤點頭,手指二人隨來馬匹上綁縛的兩名渾身是血的胡人,急聲問道:“可有相關追軍的審訊結果?”

那什長忙道:“有,追軍從左國城而來,一千鐵瓴軍,一千匈奴本部軍,五千諸胡聯軍,領軍之人爲僞漢建武將軍劉曜,適才那五百追軍正是來自昨晨我軍所毀部落...”

劉曜!?紀澤心頭一突,這廝不是正史中率軍攻破洛陽、長安,覆滅西晉,匈漢內亂後在長安自立的前趙皇帝嘛。給紀澤印象最深的是這廝乃一酒鬼,其在生平最後一戰,也是前趙被後趙石勒覆滅的大決戰中,竟然飲酒數鬥,醉醺醺的指揮,醉醺醺的戰敗,直至敗逃時醉醺醺的跌落馬下被擒,不愛江山愛美酒,實乃真正的酒中豪傑。

說來五胡十六國時期皇帝就是多,他紀某人來西晉不到一年,此番已是遭遇第四個皇帝了。追殺過後趙皇帝石勒,暴打過東晉皇帝司馬睿,目睹過少年時的石虎石季龍,卻不知這個時長醉醺都能開機稱帝的酒鬼劉曜,沒醉之時該多厲害呢,至少與石勒同一量級吧?

再歇兩刻鐘,一宿沒睡的血旗軍堅持出發,方向正南!之所以轉向,只因南方不到百里便是雍州的長城防線。儘管雍州邊軍份屬關西陣營,紀某人沒指望人家相助自己這個反骨仔,但那裡畢竟山脈連綿,相比在平原上應對前趙皇帝率領的優勢兵力,且有着甩不脫的海東青,紀某人更願意選擇血旗營所擅長的山地地形。

半個時辰後,紀澤便確信自己抉擇英明瞭,只因在大軍右前十多裡之處,豎起了沖天狼煙。據馮秋所說,那裡有一個羌胡人的百帳小部落,這麼遠的距離,一個百帳小部落便能發現血旗騎軍並點起狼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們已經知道有一支“獸軍”可能路過,提前有了戒備,甚或會組織襲擾!

人民戰爭的海洋,真狠啊,沒說的,這丫定是劉曜那廝用的詭計!後有追兵,大白天的就莫在前面招惹麻煩了,紀某人不敢再行頂風作案,只得帶着自家的一衆過街老鼠,惶惶如喪家之犬,急急如漏網之魚,匆匆向南流竄。他已在心底決定,這一路定要避開部落營地,尤其是大型部落營地!

“唳!唳!唳...”正自憋悶,天上再度傳來惱人的雕鳴,紀澤頓時有了出氣筒,他怒聲吼道:“科其塔,執行計劃,這次定要給本將收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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