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老薑

蔡拿雲走進鄭蒼穹的房間時,在遠處一直盯着的董國銜耳機中收到了傅茗偉的指示:“目標也許身上還攜帶有武器,不要輕舉妄動,疏散目標所在樓層的人。”

隨後,傅茗偉也用對講機呼叫對面舊水塔上的陳方:“陳方,狙擊組能不能看清楚目標?”

早已趕到水塔上,並親自擔任狙擊手的陳方盯着鄭蒼穹的房間:“我的位置沒有正對目標所在房間,除非目標走到窗口或者是窗口右側,否則我沒有把握能擊中他。”

傅茗偉沉思了一會兒,看向外面,雖然說可以讓狙擊手上樹,但在這個季節,沒有枝葉遮擋的前提下,蔡拿雲稍微一擡頭,一仔細看就能看到對面樹上的警方狙擊手,只能適得其反。

陳方在狙擊鏡中搜尋着蔡拿雲,卻驚訝地看到陳泰東竟然拉上了窗簾,他立即道:“頭兒,陳老先生把窗簾拉上了,我現在什麼都看不到了。”

傅茗偉閉眼,微微皺眉:“你回來吧,帶着突擊組在樓梯口等着,現在只能相信這兩塊老薑了!”

董國銜依然有些擔憂:“頭兒,我雖然也非常想相信他們,但是,我們無法掌握主動權,我還是不踏實。”

“你忘記了鄭蒼穹給咱們講的龍牙虎齒的故事了?你忘記你看到的那柄震天和旱魃魄了?有些事情,我們除了相信之外,別無選擇。”傅茗偉坐下,盯着監控上鄭蒼穹緊閉的房間大門,“我們需要學的東西還非常多。”

房間內,蔡拿雲已經坐定,然後從腰間掏出了兩柄雙頭刃,一左一右輕輕地放在了茶海之上。

拉上窗簾的陳泰東搬過一把椅子來,坐在桌旁,卻是拿起一個空杯子,將放在自己跟前的那柄雙頭刃壓住。

蔡拿雲露出兵器的意思,按照江湖規矩來說,這就叫亮刃,意思是,我不想動武,但如果談不攏,另當別論。

而陳泰東用空茶杯壓住,簡而言之,就是“以和爲貴”的意思。

“我出生那時候,日本人還沒投降,我拜師父當朝奉,也就7歲,那一年剛好抗戰結束,日本人投降,我跟着師父四海爲家,到處冒險,學習鑑寶的時候,也學習如何處世做人,我記得師父對我說過,做人呢,要有底線,要有準則,壞事不能做,但是好事呢,要量力而行,因爲每個人的力量都是有限的。”鄭蒼穹邊說邊泡茶,也不擡眼去看對面的蔡拿雲,“我當時問師父說,那日行一善是什麼意思?師父告訴我,有能力才能日行一善,如果沒有能力,想都不要去想,那樣會讓人非常痛苦,所謂牆倒衆人推,也就是落井下石的意思,如果真有那時候,你說,我如果不推牆,不往井裡扔石頭,我應該做點什麼?制止他們?還是說,走得遠遠的,眼不見爲淨?”

蔡拿雲不說話,只是盯着雙頭刃上的那個空茶杯。

鄭蒼穹倒好茶之後,擡手道:“請茶。”

蔡拿雲拿起杯子後,陳泰東也拿起杯子,三人舉杯示意,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鄭蒼穹隨後開始倒第二杯茶:“我們被人稱爲九子的時候,都算是名震江湖的人了,那時候,我記得最年輕的泰東問了我一句話,他說,師兄,什麼叫江湖?現在還有江湖嗎?我們在江湖中算什麼?蛟龍還是小蝦?”

陳泰東默不作聲,雙手放在大腿之上,他能感覺到屋子內的空氣流動得十分緩慢,緩慢得可怕,透過窗簾縫隙中的陽光能清楚看到那些在空氣中緩慢遊蕩的灰塵。

“我問泰東,你覺得自己是小蝦嗎?他說不是,我又問他,那你覺得自己是蛟龍嗎?他依然搖頭,他告訴我,師兄,我只是江湖中的一滴水。”鄭蒼穹放下茶壺,嘆了口氣,“江湖不是魚、蝦、蟹、龍組成的,江湖是由一滴滴水構成的,無數滴水匯聚在一起,通過其他的力量,纔會變成浪,而浪推浪才能把江湖往前推,但是最終大家都只能隨波逐流。”

鄭蒼穹說完,又舉起杯子:“請。”

三人飲完第二杯茶,鄭蒼穹開始給茶壺續水:“那年我們做《九子圖》的時候,目的是什麼?就是爲了將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保護起來,如果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知道珍惜,那就不存在交易這麼一說了,而交易來源於什麼?是貪慾。這東西很奇怪的,用得好,就是希望,人不能失去希望,所以,能催促人去進步,人進步了社會才能得以推動,但是反之,如果用不好,就會將人拖入深淵之中,你眼前看到的永遠都是黑暗。”

鄭蒼穹將茶杯又倒上,舉起杯子,看着蔡拿雲:“拿雲,你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

蔡拿雲端起杯子,咧嘴笑道:“殺了你們,或者被你們所殺。”

說完,蔡拿雲一飲而盡,鄭蒼穹和陳泰東遲疑了一下,也喝完杯中茶。

陳泰東放下杯子:“拿雲,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不想和我們談?”

“談?都不講規矩了,談什麼談?”蔡拿雲冷冷道,微微側身看着門口,“外面到處都是警察,你們難道忘了,江湖規矩是什麼?那就是自己的事自己解決,永遠不要驚動官府,千百年的規矩,就被你們的三杯茶給壞了?沒這個道理。”

陳泰東皺眉:“拿雲,你說,江湖規矩大,還是法律大?”

蔡拿雲冷冷道:“兩回事,江湖規矩是江湖所定,法律是國家所定。”

鄭蒼穹微笑道:“沒有國家哪兒有江湖?你這叫主次不分,江湖中人如果連法律都不顧了,那肯定不會講規矩,難道不是嗎?”

蔡拿雲搖頭:“師兄,論嘴,我永遠說不過你們兩個九子中口才最好的,但要論其他的,恐怕你們兩個,都不是我的對手。”

說罷,蔡拿雲突然間操起右手放着的雙頭刃,起身就朝着鄭蒼穹扎去,鄭蒼穹左手端茶,右手擡起,擋在蔡拿雲的手腕部。

蔡拿雲手向前一伸,再往回一拉,試圖割向鄭蒼穹的手腕,但鄭蒼穹卻轉拳變爪,直接扣死了蔡拿雲的手腕,蔡拿雲一驚一震,雙頭刃脫手,同時立即去拿另外一把被茶杯壓住的雙頭刃,雖然他握緊了,但根本拿不起來,再低頭去看,發現陳泰東只是用一根手指壓住了茶杯,雖然只是一指,但這一指的力量卻如同千斤重。

蔡拿雲鬆開雙頭刃,舉拳就朝着陳泰東的頭部擊打而去,而陳泰東則是用額頭直接撞向蔡拿雲的手,手與額頭撞擊的瞬間,蔡拿雲發出一聲慘叫,與此同時,鄭蒼穹也鬆開了他的右手腕。

蔡拿雲站在那,捂着自己的左手,惡狠狠地看着眼前的師兄、師弟,深感驚訝。

房間外,聽到蔡拿雲慘叫的董國銜,立即按下對講機:“頭兒,裡邊聽着不對勁,要不要衝進去?”

聽到董國銜呼叫的陳方,帶着突擊隊已經從樓梯口慢慢走了過來,雖然他們全副武裝,但所有人攜帶的彈夾中裝的都是橡皮防暴子彈,並攜帶了麻醉針,就連狙擊手的槍膛中裝着的都是麻醉彈,傅茗偉不希望這次行動中有任何人流血死亡。

“停!不要進去!退回去!”傅茗偉緊盯着監控道,隨後看到得到命令的陳方和董國銜,各自帶着自己的人退回了原位,嚴陣以待。

“你們倆……”原本沉着臉的蔡拿雲在說出這三個字之後,忽然間又笑了,“我懂了,這麼多年來,你們一直是藏頭露尾,不露聲色,原來如此。”

陳泰東端起茶杯:“我加入九子的時候,蒼穹兄告訴我,做人要低調,自己的本事,不要時時刻刻都顯露出來,那樣會招來他人的嫉恨,會讓自己步伐艱難,凡事讓一步,辦事矮半截,不管是爲人處世,還是行走江湖,都會順利許多。”

鄭蒼穹看着蔡拿雲:“財不外漏,武也一樣,太囂張,會死人的。”

陳泰東嘆了口氣:“拿雲,我們知道你不是庫斯科公司的幕後大老闆,但你肯定知道是誰,這次也是他派你來試水的,也許,你是欠了他什麼,所以,你決定還他一個人情,來幫他定罪,對吧?大老闆是誰,現在已經很明顯了。”

鄭蒼穹又道:“庫斯科公司是除了我和泰東之外,你們七個人一起組建的,這就是爲何庫斯科公司能突然間那麼強大,也就是爲什麼那個人會佈下這麼精妙的局。”

蔡拿雲捏着手腕,默不作聲。

“當年我和師兄察覺到事情不對勁,於是選擇退隱,一個呆在精神病院裡,一個故意進了監獄,就是爲了避開一切,但是我們萬萬沒想到,你們七個人竟然喪心病狂到那種地步。”陳泰東皺眉,捏緊手中的茶杯,“這麼多年來,你們爲了一己私利,害死了多少人,又賣了多少稀世珍寶,你們真的不怕報應嗎?”

蔡拿雲淡淡道:“報應?如果真的有報應,我們早就被抓了。”

鄭蒼穹道:“快了。”

蔡拿雲笑道:“如果我不出面指證,作證,警察沒有證據可以抓他。”

陳泰東道:“你說出這句話來,就表示你也有所遲疑,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袒護他?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協定?只是因爲錢嗎?”

此時,坐在監控室中的傅茗偉閉眼認真聽着,他在鄭蒼穹的房間內放了竊聽裝置,當然,這件事只有他、鄭蒼穹和陳泰東三個人知道,這也是他與那兩塊老薑之間的協定,他聽到的這些事,必須有選擇性的保留,與案件沒有直接關聯的,他不能隨便寫在報告當中。

蔡拿雲慢慢側身,看向門口,似乎是顧忌門外的警察。

“別看了,沒有我們的信號,亦或者你自己不出去投降,警察一時半會兒是不會進來的。”陳泰東看着蔡拿雲說,又給他倒上一杯茶,“師兄說過,只要信發出去,他肯定會出現,就算他不出現,也會派人來,你被他利用了。”

蔡拿雲呆呆地坐在那,忽然間笑出了聲來,然後又收起笑容,平靜地說:“我欠他的,是他幫了思蓉從香港逃離,也是他沒有把事情的真相說出去,我愛思蓉,所以,我欠他的。”

陳泰東一愣,腦子中快速閃過當年的畫面,隨後道:“你是說,你老婆是唐思蓉殺的?”

蔡拿雲道:“對,是思蓉殺的,我親眼看到了。”

鄭蒼穹舉起茶杯,搖頭道:“從頭說起,一切的都要從頭說起,從錢修業開始制定整個計劃開始,從頭說起!”

錢修業三個字通過竊聽器傳進傅茗偉耳朵中的時候,傅茗偉猛地站了起來,喃喃自語道:“果然是錢修業……”

說完,傅茗偉立即撥通了電話,對着電話那頭說:“通知北京方面,馬上逮捕錢修業,快點!”

房間內的蔡拿雲,聽到鄭蒼穹這麼一說,疑惑道:“爲什麼你能想到是大哥做的?”

鄭蒼穹道:“原因有很多,先說漏洞吧,刑術在蒙古的時候,跟我複述過他見萬清泉的時候,所經歷的那一系列的事情,我記住了每一個細節,刑術當時就判斷出建立庫斯科公司的肯定不止一人,也許九子都參與其中,所以,我和泰東都算是嫌疑人之一,因爲萬清泉說漏嘴了。”

蔡拿雲再次疑惑:“說漏嘴?”

“對。”陳泰東接着道,“當時萬清泉在沒有現身之前,對刑術說了一句話,他說‘我們果然沒有選錯人’,刑術聽到這裡的時候,就認定參與者肯定不止一人。”

蔡拿雲笑了:“這個蠢貨,還有呢?”

鄭蒼穹接着道:“萬清泉還說過一個謊言,他說他自己和唐思蓉原本就是戀人,是泰東橫刀奪愛,也是唐思蓉對陳泰東暗示過要合作,但是被泰東拒絕了,所以,唐思蓉才又回到了他的懷抱之中。萬清泉之所以要說這番話,實際上是想誤導刑術,想讓刑術把嫌疑人的範圍控制在他、泰東、唐思蓉幾個人之中,而不去懷疑其他的人,更不可能懷疑錢修業,因爲錢修業在一開始就把自己弄成了一個受害者,是他故意將佘採香安插在自己的身邊,去找所謂的《九子圖》,實際上要達到兩個最重要的目的,其一,讓所有人都排除他的嫌疑,其二,利用佘採香和刑術的過去,擾亂刑術的思緒。”

蔡拿雲搖頭道:“也許是這樣吧,實際的情況我不是太清楚。”

鄭蒼穹冷冷道:“那就重新開始。”

“秩序,行業內需要一個新的秩序,這是大哥準備組建庫斯科公司時,對我說的話,我是他的第一個合夥人,他對我說,如果九子聯手,就會重新制定逐貨師這個行業中的秩序,這樣,讓天下的逐貨師都守規矩,就不會誕生那麼多悲劇,也不會有那麼多東西會流失海外,就算流失,也可以用庫斯科公司找回來。”蔡拿雲回憶道,“他說,自己不能夠出面去辦這件事,需要交給我,由我全權代理他的一切,也讓我找機會去說服你們,不過他叮囑過我,你和泰東要留到最後去說服,因爲你們極有可能不會同意,還會制止他。”

蔡拿雲在錢修業的授意下,開始進行了說服工作,首先他說服了看似倔強,實際上頭腦最簡單的馬歸遠,原因很簡單,因爲當時馬歸遠已經得病了,而且抗拒西醫,蔡拿雲承諾會想盡辦法找到“天賜”來治好他,而馬歸遠也知道,如果自己要獲救,只有用“天賜”。

鄭蒼穹搖頭道:“天賜根本就不存在,同樣是逐貨師,同樣行走江湖幾十年,難道他還不明白嗎?沒有一樣奇貨可以改變人的生死。”

天賜是何物?那是一件誰也沒有見過的東西,什麼模樣,什麼顏色,從何而來,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傳說這種東西可以讓人起死回生,但是對於實際上怕死怕得要命的馬歸遠來說,他選擇相信了天賜的存在,也選擇只有未來組建的庫斯科公司能在短時間內幫他找到天賜。

就這樣,馬歸遠成爲了第三個庫斯科公司的元老。

“接下來是誰?你老婆?”陳泰東問,“你爲什麼不第一個說服葉素心?”

蔡拿雲的聲音顯得十分乾澀:“我不需要說服她,夫唱婦隨,一直都這樣,所以,也可以說,她也是最早加入的人之一,在說服馬歸遠之後,我說服了唐思蓉,因爲當時我和她已經有事了,有事很久了。”

鄭蒼穹和陳泰東眉頭緊皺,這一點是他們都不知道的,特別是陳泰東,陳泰東至今心裡都藏着對唐思蓉的愛,依然認爲唐思蓉就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種女人。

蔡拿雲道:“唐思蓉參加之後,後面的事情就變得方便多了。”

陳泰東看着蔡拿雲,問:“你是怎麼說服她的?她憑什麼信你?”

“他愛我!”蔡拿雲挑釁地說,“我知道你也愛她,但是她愛的是我,她把自己身子的第一次都給了我。”

陳泰東問:“僅僅因爲這個?”

蔡拿雲笑道:“那你告訴我是因爲什麼?”

陳泰東沉默不語,內心十分複雜。

第2章 井礦第26章 牆壁中的蛋第21章 鑰匙第14章 單瞳僱主第26章 乾屍壁畫第44章 搖錢樹第47章 金脈第28章 消失的黑影第10章 下次再說第51章 死神之水第31章 刀的下落第31章 苗墳第25章 殺手胡狼第8章 陳屍地第30章 祝融殿第13章 鬼蟲第38章 地底奇燈第25章 殺手胡狼第45章 心理陷阱第3章 慈悲爲懷第19章 真兇乍現第36章 被害者第12章 營地外的怪笑第24章 逐命第7章 相同的地點第8章 陳屍地第32章 剝落的真相第4章 與聰明人爲敵第25章 困死的線索第40章 母親第55章 沒有十指的畫家第45章 庵古的疑點第4章 第一嫌疑犯第52章 重生第22章 “煙囪”內的“碉樓”第20章 本性第6章 部分過去第38章 紋鼬計劃第3章 當家的第14章 算計第44章 患者第22章 孿生第26章 善惡難辨第9章 雪女第25章 活死人犯案第29章 白蟻穴第15章 屍面第13章 坦誠相見第42章 他的媽媽第54章 回到起點第15章 孤軍第12章 失去的機會第47章 受害者第23章 “遊戲”前的準備第51章 死神之水第3章 慈悲爲懷第26章 天怪第11章 奪命雪路第2章 無人寨第10章 三岔路口第45章 庵古的疑點第12章 營地外的怪笑第37章 懸空門第5章 瀕死的逐貨師第12章 失去的機會第21章 鑰匙第41章 忽汗城真相第32章 徐氏兄弟的偷襲第3章 當家的第40章 母親第9章 軍器第35章 隔世銅板第33章 清晰的線索第25章 活死人犯案第14章 出山第4章 突然之間第22章 山裡山外第38章 紋鼬計劃第4章 第一嫌疑犯第21章 門上的圖案第20章 水晶之虐第6章 遠征的背後第36章 敗露第33章 坐窟第31章 苗墳第9章 鑄玉會第22章 “煙囪”內的“碉樓”第35章 掌戎逐貨師第51章 死神之水第38章 葉落歸根第13章 近水樓臺第39章 命懸一線第15章 麻煩的希望第10章 黎明之前第34章 庵古的恩人第36章 敗露第29章 風吹草動第20章 活下來的苞谷第40章 面具下的臉第34章 旱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