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金眼頭狼會被自己的族羣襲擊?
原因很簡單,因爲它失去了權威,它沒有襲擊人類的部落,也沒有帶回自己的兒子。
當然,這些是狼首部那個狼頭的推測,而托爾烈的父親盧爾烈也說了另外一種可能——也許金眼頭狼早就知道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所以,他並沒有爲難托爾烈,也沒有帶走自己的兒子,寧願自己的兒子落在人類的手中,也不希望它被自己的同族活活咬死。
托爾烈道:“我在那塊岩石後方,發現了被咬死的母狼和其他五隻狼崽,母狼的咽喉被咬破了,肚子被撕開,腸子拖了滿地,那五隻狼崽全都身首異處,看得出,政變的狼羣所做的就是斬草除根,所以,也許我父親說得對,金眼頭狼在最後的時刻,選擇了將兒子交給人類來守護,不管如何,我的的確確有驚無險地擁有了一隻金眼狼。”
當時的托爾烈還獲知了另外一個故事,那就是關於金眼狼建立狼羣的故事,這個過程十分血腥——金眼狼因爲天性兇殘,在成年之後都會離開狼羣,不會繼任自己父親的地位,也可以說,每一頭金眼狼在成年之後,都會面臨一場大的政變。所以,小金眼狼在學會相關技能之後,便會開始長時間的獨立生活,在這個過程中,這頭金眼狼會不斷地伏擊其他的小型狼羣,咬死狼頭和忠心狼頭的成年狼,強迫族羣中剩下的狼對自己俯首稱臣。
就這樣,金眼狼會襲擊一個又一個狼羣,不斷壯大自己的隊伍,直到有一天他心滿意足,它的殺戮便會停止,它會挑選一隻它喜歡的母狼,過着正常的狼族生活,撫育着下一代,然後它的下一代又如此循環。
托爾烈說到這,苦笑道:“當時我不懂,後來我離開部落,開始學習外面的知識時,我才猛然發現,其實人類的歷史不也這樣嗎?你們所說的那個契丹人不也這樣嗎?人和狼在某些時候,是沒有任何區別的。”
連九棋點頭道:“這麼說,那隻金眼狼後來成功地與牧羊犬交配,並且產下了那隻叫魂烙的狼牧?”
“對,很順利,順利得讓整個部落都很吃驚,但隨後發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我們的掌控之外。”托爾烈說着又舉起酒壺,往嘴裡倒的時候,才發現酒壺已經徹底空了,他只得放下繼續道,“在魂烙斷奶的那一天,部落舉行了慶祝,大家喝酒唱歌一直到天亮,誰知道天亮的時候,我們才發現金眼狼和牧羊犬,也就是魂烙的父母都被咬死了,而當時唯一有嫌疑的只有魂烙,因爲魂烙滿口是血,而且不讓任何人靠近它和它父母的屍體。”
衆人都圍在那,狼首部的戰士都拔出了武器,雖然面對的是一隻幼小的狼牧,但魂烙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殺氣,讓所有人都不寒而慄。狼首部的戰士等待着盧爾烈的命令,只要他點頭,他們就會立即殺死這隻連自己父母都不放過的狼牧。
殺死自己親生父母的狼牧,在部落歷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因爲沒有先例,所以盧爾烈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置那東西。
最終,托爾烈主動告訴父親:“我去,它是我的狼牧,如果它咬我,我認命,如果它讓我親近,我就放它離開,它是狼牧,狼牧的最終歸屬不也是草原嗎?”
盧爾烈沒有說話,如上次一樣,他沒有走出自己的大帳,依然安坐在那裡,看着托爾烈離開。
托爾烈走到已經快筋疲力盡的魂烙跟前,蹲了下來,嘗試着將手伸向魂烙的鼻子。
就在他的手快觸碰到魂烙的瞬間,魂烙張開嘴一口咬住托爾烈的手,旁人發出驚呼,有些膽小的女人都直接閉上了眼,等她們睜開眼的時候,卻發現魂烙正舔着托爾烈的手,並逐漸靠近托爾烈,蜷縮在了他的懷中。
托爾烈抱起魂烙,穿越人羣上馬離開了。
“我帶着魂烙來到了當初抱走它爸爸的那個山腳下,將它放在了那個山洞舊狼窩裡,我記得很清楚,我走的時候,魂烙似乎很清楚自己被遺棄了,站在洞口發出悽慘的叫聲。”托爾烈長嘆一口氣,“我沒有辦法不那樣做,因爲不受控制的狼牧會給部落帶來災害,等它真正成年之後,說不定會咬死部落的人,到時候就麻煩了。”
連九棋點頭道:“這麼說,這個魂烙至今還活着?而且你父親一直派人監視着,並且沒有告訴你,對吧?”
托爾烈道:“應該是這樣的,而且我估計現在監視魂烙的人,應該就是先前護送你們前往雪山腳下的迪烈和古烈兩人,他們應該至今都在那個洞口等着你們,明天一大早,我們見到他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刑術皺眉:“希望會有好消息。”
托爾烈微微搖頭,什麼話也沒說,隨後直接倒在了草地之上,趁着酒勁上頭,閉着眼呼呼大睡了。
刑術看着連九棋,問:“我們真的需要狼牧嗎?”
連九棋只是搖頭,刑術變得疑惑了,他不知道托爾烈先前搖頭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連九棋此時此刻面無表情的搖頭,又代表着什麼。
清晨,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來的時候,鄭蒼穹和陳泰東便已經起身收拾東西,也不知道兩人是因爲興奮,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明明翻來覆去一夜沒睡踏實的兩個老人,此刻卻顯得比昨天還要精神。
“你們朝着東北的方向一直走,不要偏離方向,以正常速度前進一天,能看到一處泉眼。”托爾烈指着東北的方向給兩人講道,“找到泉眼之後,你們順着泉眼下面的那條小河一直往下游走,就能找到一個小鎮,那個信使就住在那個小鎮裡,你們找到他之後,他會告訴你們怎麼走。”
鄭蒼穹朝着托爾烈伸出手去:“謝謝。”
托爾烈分別握了握鄭蒼穹和陳泰東的手:“舉手之勞。”
鄭蒼穹又轉向連九棋和刑術:“多餘的話,我就不想說了,你們自己小心,還是那句話,不要太拼命了,命只有一條,拼完這次,就沒下次了。”
連九棋和刑術都只是點了點頭,與鄭蒼穹擁抱了下,鄭蒼穹又朝着馬菲點了點頭,緊接着給墨暮橋遞了個眼色,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到旁邊去。
“暮橋,這次拜託你了。”鄭蒼穹低聲對墨暮橋說,“算我欠你的。”
墨暮橋苦笑道:“老頭兒,你欠我的還少呀?你放心,不管怎樣,我都會保護你這兩個寶貝徒弟的,我只希望……”
“我知道!”鄭蒼穹打斷他的話,“我保證不會把你的事情說出去的,我發過誓的,這輩子都保密,我會帶到棺材裡去的。”
墨暮橋笑道:“現在哪兒還有棺材呀,帶到骨灰盒裡邊去吧,老頭兒,路上注意安全。”
陳泰東與連九棋、刑術擁抱之後,對着馬菲點了點頭,雖然沒有說話,但馬菲心裡也很清楚,陳泰東朝着她點頭的意思是什麼,這是一種信任,也是一種期待。
鄭蒼穹和陳泰東遠去之後,剩下的人才在托爾烈的帶領下,朝着湖畔邊前進,可庵古還是不說話,雙眼呆滯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繮繩,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爲金雕部落剩下的那些人擔憂。
再次回到那個洞口時,他們見到了依然守在那裡沒有離開的迪烈和古烈,兩人看到刑術他們從這一頭出現,顯得很吃驚,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托爾烈將所有的事情講給兩人之後,兩人立即對刑術、連九棋幾人行禮,表示對他們無比敬佩,托爾烈則問:“還有件事需要你們幫忙,帶我們去找魂烙。”
迪烈和古烈一愣,對視一眼,迪烈道:“看樣子,首領已經告訴過你關於魂烙的事情了,但是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去爲好。”
“爲什麼?”托爾烈不理解,“魂烙現在在什麼地方?”
古烈轉身指着湖面東側:“那邊有一片窪地,從窪地開始,一直延伸到後面那一片山坡,就是魂烙的領地,現在它是此地狼羣的頭狼,就連遊蕩在戈壁邊緣的熊都不敢靠近它的領地。”
托爾烈聽完卻是笑了,攥緊拳頭道:“我就知道它還活着。”
迪烈立即道:“托爾烈大哥,你難道打算去找魂烙?”
“當然。”托爾烈點頭,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刑術等人,“我父親說過,只要他們找回了聖物,就借給他們狼牧的,他撒了謊,但我得替他履行諾言。”
迪烈和古烈很尷尬,因爲他們是這一代人當中負責盯着魂烙的人,所以一開始盧爾烈說借狼牧的時候,他們就很清楚首領是在撒謊。
迪烈道:“魂烙現在已經是一頭兇殘的野狼了,它是不可能跟着你走的。”
托爾烈卻是問:“那我父親爲什麼會讓你們一直盯着魂烙?爲什麼?”
“爲了部落的安全。”古烈回答,隨後看着遠處,“從你放走魂烙開始,部落就一直派人盯着,我們發現魂烙逐年長大之後,它的領地一直在遷移,變換,而且距離部落越來越近,首領擔心魂烙是捨不得你,更擔心,這只不受控制的狼牧會襲擊部落,所以,一直盯着,也下令,如果發現魂烙對部落有危險,就殺了它。”
托爾烈笑道:“就憑你們兩個,能對付狼牧?”
迪烈和古烈再次對視了一眼,迪烈點了點頭之後,古烈轉身打開了自己的揹包,然後從其中直接拿出了一支帶有摺疊槍托的突擊步槍。
看到那支槍的時候,托爾烈和刑術等人都傻眼了,他們完全沒想到,在烏拉爾汗部落的人手中,竟然會有現代武器!
托爾烈接過突擊步槍,看了看,又遞給走上前來的墨暮橋,再問:“這是我父親讓你們弄來的?”
迪烈和古烈點了點頭,墨暮橋在一旁道:“這槍有些年頭了,烏拉爾汗部落的人真是說一套做一套呀,竟然還有自動武器。”
托爾烈問:“你們會用嗎?”
兩人一起點了點頭,古烈道:“我們沒事的時候,就會跑很遠去練槍,有時候也會用槍獵狼,算是一種練習。”
托爾烈嘆了口氣:“你們認識了外族人?”
迪烈道:“只認識一個。”
托爾烈忽然想起來什麼:“那個信使對吧?”
兩人再次點頭,托爾烈苦笑道:“我就知道,你們肯定是用以前的那些老物件換的,還有子彈,還有多少?把槍和子彈都借給我們,我們要進四季山,恐怕用得上,還有,跟我再詳細說說魂烙的情況。”
迪烈和古烈遲疑了許久,古烈終於道:“有件事,首領肯定沒告訴你,那是你走之後發生的,部落的人都知道,唯獨你不知道。”
托爾烈很奇怪:“什麼事?”
迪烈道:“當年咬死魂烙父母的,並不是魂烙,而是部落裡的其他牧羊犬。”
托爾烈一愣:“你們怎麼知道的!?”
“是負責養狗的狗爺說的。”古烈接着道,“你走之後大概有一年,狗爺得了病,臨死前,告訴了首領這個秘密,當年是他親眼看到那羣牧羊犬咬住了魂烙當威脅,這才讓魂烙的父母在沒有反抗的前提下被它們咬死,原本牧羊犬也想咬死幼年的魂烙,卻被狗爺救下來了,他當年沒說,是因爲他知道首領的脾氣,一旦首領知道這件事,肯定會下令殺光所有的狗,部落可以沒有狼牧,但不能沒有狗,況且,狗爺也認爲狼牧遲早會失去控制,畢竟部落已經早就失去了完全控制狼牧的辦法。”
托爾烈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愣在當場,許久才道:“怎麼會這樣,那羣牧羊犬怎麼會幹出這種事……”
迪烈道:“因爲你帶回來的那隻金眼狼在部落中受到最好的待遇,吃的住的都比其他牧羊犬要好,要知道牧羊犬的天敵就是狼,狗怎麼會讓狼在自己眼皮子下面活的那麼自在,還擁有了部落裡最好的一隻母牧羊犬。”
托爾烈不語,完全不知道說什麼了,俗話說人心醜惡,動物纔是最淳樸的,但實際上,動物也一樣存在着七情六慾,它們也會爲了自己的做盡惡事。
“這支槍保養得不錯,使用上沒有任何問題。”墨暮橋已經將槍背好,“時間不等人,如果要去找那個狼牧魂烙,那就抓緊點時間,你有沒有把握在今天之內搞定?”
托爾烈沒有任何表示,只是讓迪烈和古烈兩人領路前往魂烙的狼羣屬地。
與此同時,遠在四季山中的唐倩柔等人陷入了絕望當中,自從他們離開那個洞穴以來,就一直在山中繞圈,繞來繞去都沒有找到庵古所說的那個“世外桃源”,所到之處除了冰就是雪,最終他們只得返回通道洞穴之中。
唐倩柔坐在火堆前,一臉的怒氣,唐思蓉閉目養神,不時自言自語地說上兩句,她的這個習慣讓原本心裡就很窩火的唐倩柔變得更爲憤怒。
唐倩柔吼道:“你能不能閉嘴,讓我安靜一會兒!?”
唐思蓉連眼睛都不睜:“這是我思考的習慣,你應該知道。”
唐倩柔恨恨道:“但是這裡不止你一個人思考,你也應該爲其他人着想,你明白了嗎?老太婆!”
唐思蓉只是笑了笑,還是不睜開眼睛,起身走到另外一邊,面朝牆繼續低聲自言自語。
古拉爾、維克多和海森坐在洞穴拐角的位置,看着那對怪異的母女,特別是唐思蓉,都覺得太詭異了,那個老太婆不僅殺人不眨眼,而且行爲舉止還十分怪異。
站在洞口警戒的阿樂轉身看着唐倩柔,走過去,遞給她一塊巧克力:“吃塊巧克力吧,能讓你心情愉快點。”
唐倩柔怒視着阿樂,終於還是將巧克力接了過來,狠狠地咬下一半:“沒有庵古,我們根本沒有辦法進入四季山!”
阿樂看着唐倩柔問:“要不,我們掉頭回去吧,現在我們的乾糧和飲水還夠我們回到草原上。”
“你想死?”唐倩柔擡眼冷冷地看着阿樂,“我不會放棄的!這次我一定會找到奇門!”
阿樂瞟了一眼遠處看着這邊的古拉爾等人,低聲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搞清楚狀況,即便是我站在你這邊,你媽也維護你,我們三個也不是那些傭兵的對手,我的耐心耗光了沒關係,他們的耐心有限,如果再找不到進山的路,最好的結果就是他們扔下我們返回,最壞的結果呢,就是我們被幹掉,你聽清楚我說什麼了嗎?”
唐倩柔準備看向古拉爾他們的時候,阿樂立即道:“別看他們,越看越容易出事兒,看着我。”
唐倩柔只得擡眼看着阿樂,阿樂笑了笑道:“你應該多笑,輕鬆些,連你都不輕鬆,你花錢僱來的這些人更不輕鬆,一旦他們不輕鬆,就會導致反叛,所以,你應該好好考慮下我的建議。”
唐倩柔憋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吐了出來,臉上也有了些許的笑容,她看着阿樂,一字字道:“我認同你的建議,但我不接受,我剛纔說了,我一定要找到奇門,你如果聽懂了,就滾到洞口去繼續守着,如果我心情好,以後還會賞你笑臉,明白了?”
阿樂笑着起身,唐倩柔直起身子,仰頭看着他:“還有,你下次再想命令我做什麼的時候,請仔細回想下,你是怎麼殺死我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