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半路的時候我聽到包裡手機在響,便藉機掙脫了何自遠的手,平靜地將手機掏出來,我知道孟西平從此以後都不會打電話給我的,雖然我認識他時間並不長,但我就是知道。
屏幕上顯示的是俞曉芙的號碼。我想起了她的大嗓門,她肯定一出口就會提到孟西平的名字,就算我沒有開免提,但難保何自遠不會聽到,就算何自遠聽不到,此時我和她也是無法交流的。
我直接按了拒絕鍵。
她會明白我此刻接電話不方便。
何自遠很不經意的口吻,“誰的電話?”
我笑笑,“10010,廣告真是多。”
“哦,”他掃了手機一眼,再次握住了我的手,繼續單手開車,“你這手機也太舊了,下午我們上街去給你買點日用用品吧,你自己選喜歡的,”他的拇指在我手腕上輕輕揉了一下,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不染,我記得你前些日子一直都戴着一個手串,最近怎麼不戴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不覺看了他一眼,“那個戴着玩的,是木頭的,而且太大了,老容易掉,所以我就除掉了。”
“你戴着確實大了點,其實我早就想提醒你了,那種款式壓根就不是女孩子戴的,我見很多男人戴過,”他頓了一下,我極力屏住氣,以爲他接下來要說出什麼石破天驚的話來,不想他衝我一笑道:“女孩子還是戴玉鐲比較好,尤其是你這樣的皮膚,戴玉鐲肯定好看,下午我陪你去挑一款,正好也可以稍微遮一下你腕上的淤青。”
我下意識咬咬脣,沒有說話。
何自遠的拇指在我掌心輕輕一按,“你的掌心好像很容易出汗,感覺熱的話就把風扇方向調一下。”
爲什麼我感覺他句句意有所指呢?是我太敏感嗎?我再次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我不熱。”
“是我讓你緊張了嗎?”他突然壓低了聲音,“一定是我昨晚太野蠻了給你的第一次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你放心,下次我一定會好好彌補的。”
我的臉微微有些發熱,小聲道:“開車時別談這些。”
他將車速放緩了,笑着看了我一眼,眼神裡帶着擋不住的情意,“你知道嗎?你害羞的樣子真讓人情不自禁。”
我擱在他掌中的手下意識抖了一下,我有些喘不過氣來了,帶着一絲惶恐地趕緊將臉別過去投向窗外,這話,聽着怎麼這麼耳熟呢?對了,昨天中午孟西平也對我這樣說過,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話,我簡直懷疑何自遠當時就在現場。
“又不好意思了?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何自遠笑道:“對了,你看今天去你家要帶點什麼比較好?你爸媽喜歡什麼?我們現在去商場買點禮物。”
我咳嗽了一聲,快速平定了自己的情緒,“買點營養品牛奶什麼的吧,惠而不費就行了。”
“不太好吧?便宜貨看不出誠意來,”何自遠看了我一眼,“不是我有意要顯擺,實在這是人之常情,你想想,我開着上百萬的車,第一次登門就拎了一箱牛奶去你家,你爸媽還不氣得給扔出去,是不是?”
我知道他的話是對的。
我爸媽,尤其是我爸,一箇中學數學教師,總是自詡知識分子,其實骨子裡,不說也罷。
我想了想,“你現在身上有多少錢?”
他笑起來,反問道:“你想要花多少?二十萬的卡夠你今天花嗎?”
“夠了,”我笑,“我想現在就去步行街的珠寶行。”
“行,”他立即點頭,將方向盤打了個轉,車向着步行街方向而去。
我咬咬脣,心中着實有些歉意,“我是不是太心急太貪心了?第一天就讓你花錢。”
“怎麼會?你花了我錢我反而安心,也許你不明白,但是我的真心話,”何自遠笑起來,“你想買什麼?”
我看他一眼,老實說道:“我想給我媽、我姐、還有我自己各買一個玉鐲,送我媽鐲子的原因是這些年她對我還算可以,我姐快結婚了,我想送個鐲子做禮物,至於我爸,給他買點吃的營養品什麼的就真的夠了,別的什麼都不需要。”我頓了一下,“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獅子大張口的,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用你的錢送禮物給他們。”
何自遠馬上說道:“你這什麼話!以後我的錢不就是你的錢麼?你的家人不就是我的家人麼?”
我真的有些感動,低聲道:“謝謝你,但是以後真的不必要的,他們過他們的日子,我過我的。”
我想起從昨晚到現在,我爸媽以及我姐一個電話一個短信都沒有給我,他們就這麼放心我?就因爲何自遠是有錢的老闆嗎?何自遠打過電話後,到底我姐跟爸媽說了什麼我大致能猜得到,正好把我安全高價地推銷出去,以後不但不用麻煩父母了,甚至還可以給家庭助力,多好啊!求之不得呢!他們一定是這麼想的!
從前的一切我都記得,我父母,我姐姐是什麼樣的人,我都記得。我不是要記誰的仇,也不是要報復誰,我只是記得。
“你說謝謝?”何自遠嗅了嗅鼻尖微微皺眉,“太生分了,以後我不要聽到你對我說這句話。”
我望着他笑,不知怎地突然很想伸手摸一下他那高挺的鼻樑。
不得不說,此時他對我真是好得無話可說,憐、寵、愛……我再遲鈍也能感覺得到,一個女人最大的幸福不就是得到一個男人的愛嗎?而且他的條件是真的好。現在我有了何自遠,就等於有了錢,在某些人眼裡也就等於有了全世界一般,多值得高興的一件事!
我是想高興的,但我心裡就是高興不起來,不過我很會導演臉上的表情,我想何自遠此刻看到的多半是羞怯的壓抑着興奮的不好意思太高興的我。
半個小時後,我手中多了三隻手鐲,兩隻一萬二的,不算貴,但也不太便宜,我適度地控制了價位。本來我自己看中了一隻兩萬多的白玉,但何自遠非要我戴上那隻八萬多的翠玉,說是很配我的皮膚,我心裡不是不激動的,貴重的東西自然更好一些,他能這麼待我,可見是認了真。
他當場就給我戴上了,並說是泰城珠寶行的玉還不夠好,以後會讓人到外面去給我帶更好的。
“這個已經很好了,”我欣賞地看着自己白皙手腕上通透的翠玉手鐲,真的覺得比那木頭手串好看多了。
“好是好,但不夠好,體現不出我的心意,”何自遠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着我,雙手拉着我,他那種情意綿綿的翩翩紳士樣,惹得珠寶行的那幾位女員工不住地按住胸口做吃驚傾倒狀,看着我的眼神或羨慕或懷疑或嫌棄,我但笑不語,心裡竟有了一絲隱隱的滿足感。我知道她們心裡想什麼,女人的敵人是女人,這是真理。
之後我們到附近的超市買了些中老年人的營養品什麼的就上車了,很快,車離開繁華的街道開始接近我家所住的小區。
這天的天氣很好,明晃晃的太陽照射得一切纖毫畢現,小區四周的房子顯得特別的灰暗甚至是醜陋,就連剛剛拓寬的小區大門我也覺得莫名其妙變小了很多,路兩邊開了不少店鋪卻沒什麼顧客進出,佔道擺的各種小攤點上卻是人來人往,失去蓋子肚破腸裂的垃圾桶被胡亂丟棄在路邊,正值暑假,邋遢的孩子竄來竄去打鬧着也不知道避行駛的車輛……我心中隱隱覺得慚愧,明明才離開兩天而已,此刻的我怎麼倒像是歸國華僑似的,竟看一切不順眼了?一定是太適應何家別墅的緣故。
何自遠好不容易在我家樓道的隔壁找了個車位停下,我們倆一下車就有多年熟悉的鄰居圍上來,“不染回來了?”“這是你男朋友吧?長得真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