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忙不迭搖頭道:“不,他並沒有這樣說,我希望您能給他時間,畢竟他是最近不久才知道事實真相的,這對他而言一定很難接受……”
何總悵然地鬆開我,緩緩點頭,“是,你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我當初應該早點把事實告訴他而不應該最後由他姨媽說出來,以至於他現在認爲我內心不肯承認他……其實怎麼會呢?當初我確實是太自私考慮到種種因素纔沒有認他,但如今我已經這把年紀了,還能再活多少年?金錢權勢對我而言又有多大的意義?他要是願意,我甚至可以在報刊上發表聲明,公開向他道歉,請求他的原諒……”
“不不不,”我忙說道:“不需要這樣的,我相信西平絕對不希望看到您如此,他是一個內心非常善良柔軟的人,他這次之所以能接受那一千萬,多半是因爲想寬慰您的心。”
“是嗎?”何總望着我,突然苦笑起來,“爲什麼我覺得他是因爲你才勉強接受了那一千萬?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內心的屈辱。你知道嗎?他現在看着我時的那種眼神,說話時的口吻,儘管他一次都沒有怪過我,但我能感覺到他內心的憤怒和屈辱……”
我忙安慰道:“不是這樣的!西平親口對我說過是不想你總是這樣良心不安才接受那邊錢的。”
何總眼睛一亮,“真的嗎?”
我點頭,“是的,西平爲人善良寬厚,我相信他會原諒你的,這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看得出來你是真的很欣賞西平,”何總說道:“和你見面幾次,你對自遠從來就沒有過什麼評價,好的壞的都沒有,當時我就覺得有些異樣,但自遠固執地非要和你在一起,還好老天有眼,他現在只記得幾個月前的事,這樣對他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我眼前快速飄過剛纔在電梯口的一幕,“自遠他……還好嗎?”
“恢復得很快,已經可以下牀行走了,我已經託人人替他辦好了出國護照,過幾天出院後就讓他直接去美國,”何總站起身來,“就算他以後想起什麼來了,那時候你也已經跟西平在一起了,他只能也必須接受事實。”
我沒有開口,我無法想象他想起我來的那一天。
“哦,對了,”何總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盒子來遞給我,“這是我送給你的,當初你跟自遠結婚時我什麼禮物都沒有,這次……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
我接過打開,裡面是一隻金光燦爛的女士手錶,長方形表面,黑底,四周鑲嵌滿了鑽石……我知道必定價值不菲。
“真是漂亮,”我輕輕合上盒子,“只是何總,請原諒我不能接受這個,”我邊說邊將盒子遞還給他。
他皺眉,“爲什麼?”
“畢竟西平還有心結,我不想他看到這個有什麼想法……”我朝他淡淡一笑,“您知道我們不在乎這些的,這次您能夠成全我們就是給我們最好的禮物了。”
“好吧,既然這樣我就不勉強了,”何總異樣地看着我,將盒子重新塞回口袋,嘆了口氣道:“就這樣吧,我們要再不出去的話,我估計西平要擔心你了,在他心裡,現在我就是一個十足的壞人。”
我點點頭,身子微側,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何總轉過身大步向前走去。
餐桌旁樑青正笑着和西平說着什麼,看得出來她很有交際手腕,也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西平的臉上有淡淡的笑意,不過一見我們來了,他的臉色立即回覆到表情嚴肅,我衝他一笑以示我一切都好,他也回報以我一笑,起身拉着我的手道:“何總,既然談話已經結束了,那我和不染就走了。”
何總點點頭,“好吧,”他有些疲憊地看向樑青,笑笑道:“看來我們兩個人今天要承包這一桌了。”
樑青笑道:“放心,不會浪費的,剛纔我已經打電話給辦事處的幾位同事,他們很快就會過來了。”
何總哦了一聲,口氣充滿讚許,“這樣很好,你做事總是這麼得體,這些年我家中事公司事是一團糟,幸虧有你一直在我身邊,否則我真不知道怎麼支撐下去……”
“我們走吧,”不待何總說完,孟西平便攬住我的腰身,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手指尖的力量,於是衝着樑青擺擺手,隨着孟西平出門快速而去。
孟西平的個子高步伐大而迅速,像是要逃離什麼似的,我有些跟不上,幾乎是被他拖拽着到了電梯門口。
我沒有開口。
我知道是剛纔何總的話觸動了他,我能感受到他內心的波動。
他在乎何總,我知道的。從前他不知道何總是他父親時他就在乎,以至於第一次和我約會時爲了陪何總他就失約。
因爲在乎,所以難以原諒。
進電梯後,孟西平才鬆開我的手,有些抱歉地看向我,“剛纔我走太急了,攥疼你了吧?”
我搖頭,“沒有,”我頓了一下,“其實我們可以待久一點的,我看得出何總很想和你……”
“不要說了,”孟西平看向我,“剛纔他沒有爲難你吧?”
“怎麼會呢?”我笑道:“他其實並沒有別的話,只是想從側面關心關心你。”
孟西平沒有說話,正好這時電梯到了樓下,我們倆並肩走出去。
出了酒店,孟西平伸展了一下雙臂,整個人的臉色開始變得輕鬆,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是,“不染,我知道一家湯館,雖然門面小,但生意很好,我們現在上車,我帶你過去。”
我們不久就到了孟西平所說的那家湯館,果然如他所言,門面小,但生意很好,我們到的時候已經沒有座位了,站在一側等有顧客走了才坐了下來。
不久,大概是爲了致歉,老闆親自捧着托盤端了兩碗湯到我們面前,頓時湯水的香味霧氣一樣地繚繞在我們身邊,我的肚子立即就咕咕開始叫起來,朝孟西平一笑,不管不顧拿起調羹就開始埋頭於面前的一碗排骨枸杞湯,一碗排骨湯快見底的時候,又一碗烏雞湯推到我面前,我頓時有些不好意思,朝孟西平道:“你怎麼不喝?”
“我看着你喝就好了,”他面色微微一紅,“我不太愛喝湯,何況多少湯水也難以填飽我的胃,等你喝好了陪我去吃山西刀削麪。”
我笑着點點頭,三下兩三又喝完烏雞湯。
湯湯水水的陸續淹在胃裡,在替腸道做着按摩,就像浪花的手,也像一種溫柔,我感覺自己全身的筋骨開始一點點地鬆散開來,這幾天來的疲乏一掃而空,滿足地推開碗起身道:“我飽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