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自遠急促地喘息了一下,想親我卻被我躲開。他將我狠狠往懷中一壓,咬牙低語,“太會磨人了,先收點利息都這麼難!”
我的頭躲在他懷中,雙臂抱住他的腰身,低低地笑了。
我們就這麼抱着,誰也不說話。
良久,他的脣開始貼着我的脖頸輕輕撕咬,聲如耳語,“在想什麼呢?”
我怕癢,嚶嚶一聲,下意識縮了縮身子。
他將我樓得更緊了,“以後除了想我之外,不許再胡思亂想,知不知道?”
我的身體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他敏銳地覺察到了,“怎麼了?”
“自遠,”我頓了一下,終於忍不住擡起頭來開始主動出擊,“你是不相信我嗎?”
“怎麼會呢?”他親了一下我的眼皮,“我只是不相信外面的那些壞男人,就像那個結過婚的男人,他居然敢糾纏你,我希望他從現在開始消失,要是有一天讓我知道他是誰,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還在糾纏着這個問題……哎,我不得不假裝生氣,“自遠,本來我都已經忘記那個噁心的人了,你還提,是不是想讓我晚上吃的西餐全部吐出來才罷休?”
討好一個男人的最好辦法就是貶低另一個男人,果然何自遠笑道:“好好好,不提不提,我以後都不提了。”
噁心的人……我雖不愛羅傑了,但他在我的印象中,從來都沒有噁心過,我爲自己的說謊感到可恥難過,甚至感覺對不起羅傑,是我把自己拋進這個錯綜複雜的人際怪圈中,如今再也脫身不得。
何自遠在我的勸說下在小區門口上了出租車離開。
我到家時爸媽和姐姐正在客廳沙發上聊天,一見我回來了,媽媽試探地朝門口看了一眼,“自遠呢?”
我笑道:“回家了。”
媽媽關上門拉着我的手到沙發邊,“坐下,一家人聊聊。”
我坐下,將眼神投向姐姐。
姐姐看上去面容有些憔悴,擡眼朝我笑笑道:“不染,如今你是咱們家的功臣了。”
我忙說道:“姐姐怎麼這麼說呢?”
姐姐嘆了口氣,“現在我算徹底明白了,一錢逼死英雄漢,這個社會沒錢真的是不行的,原先我還覺得何自遠有的不過是錢罷了,現在我才知道,有錢就可能有了一切。”
我咬咬脣,“自遠他還有別的優點,他對我很好。”
“我知道,他夠大方,隨手就甩給爸媽一套房的鑰匙,不得不令人歎服!有些人雖然有錢,但並不真捨得爲女人花錢,就像我單位上的一個姓李的男人,前幾天和女朋友分手了,女人並沒說什麼,他倒一五一十的要起分手費來了,哪年哪月吃了什麼館子他掏錢的,哪年哪月出門火車票是他買的,甚至在外面開房的錢,他都一一記在賬上了,惹得單位的女同事羣起而攻之,他倒沒事人似的,現在的男人都是很現實的……”
我皺眉打住她的話,“姐姐到底想表達什麼?”
媽媽咳嗽一聲,“不染你別激動,我們想的是現實問題,你姐提醒得其實也有幾分道理……她的意思就是,萬一到時候你跟自遠不成了,自遠會不會把房子給要回去?”
我霍地站起身來,冷哼一聲,“愛住不住!還想改房主啊?我可沒臉開口!”
姐姐說道:“誰讓你開口了?就算他主動要求改,我們也沒臉住,又不是我們全家要嫁給他,我們曾家又不是沒房子住,我的意思是,爸媽還住這裡,那房子,以後不如就先讓爸媽出租了,這樣就算將來要收回,總還能落些租金……”
我不禁氣得渾身發抖,“你這是成心咒我和何自遠分開?”
姐姐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和你好好說話呢,激動什麼?如今不得了,有本事了?漲脾氣了?你還小,考慮問題難免不周,我說的是現實問題,以防萬一,哪裡就是詛咒你了,我還看不得你的好了?就算結婚了將來還有離婚的……”
我拿起包,嘭的一聲進了洗手間。
我沒想到我家人居然已經現實到這個份上了,幸虧我明智沒讓何自遠跟着過來,要是來了,就是來看笑話了。
到底是什麼把好端端的一個才女變成這樣的一個算盤精刮的女人?
我對何自遠是有信心的,明明白白的信心,儘管他沒有向我求婚,但我對嫁給他這事,就像高考結束查好分數填志願,雖有不確定因素,但基本志在必得。不管他是因爲什麼而愛我,是我的樣貌,我的才能,還是我的個性,我不管,反正他已經拿出他的誠意來了,我看得到的,明明白白的誠意。
我在衛生間新換了一片蘇菲,將用髒的用衛生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扔進垃圾桶內,其實大姨媽已經快走了,但我還不能讓我的家人看出什麼來,萬一十天半月後我的大姨媽通過藥物再次來了,我姐姐估計要來一句:不染,明明我不久前纔看到……那豈不糟糕!
我這輩子很少有過幸福的感覺,也很少真正的快樂,每每看到男女相遇的愛情電影,我總會在第一時間想象最後會突然衝出一輛飛馳而來的大巴車——我承認自己是個心理陰暗的人。
從衛生間出來後,我一頭就進了臥室,姐姐也跟了進來。
臥室空調開着,比客廳涼多了,姐姐的心情似乎也變得寧靜許多,竟破天荒地向我道歉起來,“不染,剛纔是姐姐不好,說話太難聽了些。”
我躺到牀上,“沒什麼。”
姐姐突然道:“不染,別怪咱爸媽,他們都不是那種愛關心人的人,做姐姐的……我想問你,你真的愛何自遠嗎?”
我還在剛纔的情緒裡出不來,悶悶道:“他對我很好。”
“是啊,他對你確實是好,其實這也就夠了,愛不愛的,又算什麼呢?我又愛王向東多少了?不就是圖兩個人以後在一起過日子?哎!活着真是累啊!”
我很少聽到姐姐發這樣的悲傷之調,一向她都是那種理論一套又一套義正詞嚴的共產黨員面孔,對了,忘記交代了,姐姐在大學時就入黨了,是老黨員了。
我不由自主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姐夫的爸爸病得很嚴重?”
“相當嚴重,而且他是農村人,沒有醫保,看病全是拿現金,最近一天就要幾千塊,向東好不容易存了點錢,這下子全打水漂了!”
我作聲不得。
我能有什麼辦法?難道叫何自遠想辦法?我不會。也不能。如今我在何家人面前已經因爲房子的事情自動矮了一級,再要牽扯到這些事,以後我還有什麼臉面站到何家人面前,難道我找何自遠就是要找個無限制取錢的大錢櫃麼?
姐姐還在嘆氣,“我覺得向東真可憐,我也可憐,所有的人都可憐。”
我繼續沉默。
沉默是金。
果然姐姐不再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