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何自清直直地盯着我的手,“不染這手真是好看,白白嫩嫩細細長長的,一看就是沒做多少事享福的手。”
“有些人的手是天生好看,再怎麼做事也還是好看,”羅傑突然伸出自己的右手,嘆了一口氣,“有些人的手就不行了,譬如我,關節粗大難看,再怎麼不做事也還是這樣難看,可能是這手做了錯事的緣故,老天有意要懲罰我。”
“別胡說,你能做什麼錯事?”何自清親暱地打了他一下。
我低頭假意吃菜沒有看向他們。羅傑的手我再熟悉不過,關節有些粗,指節突出,應該是年少時在鄉下做了不少粗活的緣故,不像何自遠的手,白皙修長,像是彈鋼琴的。
他剛纔說他的手做了錯事……這是在爲昨晚的那巴掌向我道歉的意思?
是真的在道歉,還是我這身裙子引起了他的誤解?
羅傑今晚的心情似乎不錯,他這個人,一旦心情好口才就特別的好,幾乎從頭到尾都處於場合的中心地帶,引得何氏姐妹不住欣賞地朝他看,尤其是他老婆何自清,看他的眼神那更是不加掩飾的。
羅傑很注意帶動桌上所有人的情緒,他不但跟何自遠談了一些男人之間的關於國際形勢的話題,還談起了泰城如今的變化,說起幾個地點,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他說的那幾個地點都是過去我們倆曾經一起去過的,偶爾我也不得不在他的注目下插進一些話以表示在積極互動,所幸羅傑對我的態度既謙和又有禮,看我的眼神也是澄明的,我的心情稍稍有些緩和,或許,他是想通了?
不知道是因爲哪裡不對勁了,何自清對我的態度突然又有些微妙起來,“不染,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麼跟我們自遠認識的?自遠說你們是一見鍾情呢!還說你第一次見面就送給他一件襯衫,是不是真的?”
又是襯衫。
我看了何自遠一眼,定定神笑道:“其實認識時間並不長,但我們彼此喜歡,所以就在一起了,很簡單的,怎麼?姐姐不信嗎?”
大概是今晚這樣的場合我太過緊張壓抑的緣故,我突然就有些討厭起這個何自清來,我這個人一旦生氣膽子就會變得很大。我開始用挑剔犀利的眼神盯着何自清看,她確實長得不醜,只是白膩的皮膚有些鬆弛了,已經影響了她的青春永駐,人中太長,導致下巴沒有發揮的餘地,所以草草收場,脖子有些短,顯得不夠精神,總之我此刻看她相當的不順眼。
她明顯是感覺到了我的敵意,有些意外似的,強笑道:“哦,我不過是隨口一問。”
一側的何自悅說道:“姐,你就別再查戶口了,快點吃吧,吃好了我們一起去KTV唱唱歌,不要辜負了這麼美好的夜晚。”
“唱歌?我這身體去不合適啊,”何自清看了羅傑一眼,小聲用徵詢的口吻,“阿杰你去不去?”
羅傑像是考慮了一下,說道:“要不就去吧,好不容易出來散散心,你放心,有我陪着不會有事的。”
何自清笑着點頭,望着羅傑一臉的滿足。
也許我嘴角竟在不經意間流露出惡意的類似看戲的微笑,羅傑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應該知道我在想什麼,一臉的欲言又止,我忙將眼神移開去。
何自遠明顯也對去唱歌十分熱衷,我想到接下來的時間裡還得在何自遠的注目下跟羅傑打着各種眼架和啞謎,心裡十分不是滋味,但又不好推辭做那個不識擡舉的人,於是一行人從餐廳出來後就直接去了“流金歲月”KTV。
何自悅無疑是個好歌手,古今中外的老詞新曲她好像都會,音質音色皆很棒,我一向五音不全,自慚形穢間幾乎連話都不敢說了,更別提唱歌了。
就在何自悅唱歌的時候,何自遠拉着我的手笑道:“既然你死活都不肯點歌,那我們就跳舞吧。”
我怕何自清看不慣,正想推辭,沒想到羅傑已經拉着何自清的手跳起了慢步來。也許是錯覺,我似乎看到他越過何自清的肩膀向我的方向看過來然後又迅速移開了眼神,在半明半暗的包間燈光下,何自清半閉着雙眼,十分享受地窩在羅傑的懷裡,被他帶動着輕輕搖晃。似乎羅傑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好笑的,引得她低頭含笑不已。
我被何自遠拉着跳起舞來,我們跳的是小拉,我的舞步本是羅傑教的,應該還算可以吧,總之一曲完後掌聲就響了起來,我才意識到何自悅剛纔竟然沒有唱歌,原來她竟然一直在看我跳舞了。
“下一曲該輪到哥唱了,”何自悅笑道:“嫂子的舞步配上這裙子,真的是太棒了,現在我終於懂得凌波微步的意思了。”
“確實是很好,”羅傑走過來,很紳士地微微欠身,然後笑着伸出一隻手來,我一愣,以爲他是在請我,不想何自悅已經伸手握住了他的。
我笑笑走到沙發邊坐下,有意不去看那對跳舞的人,我的眼裡心裡從今以後應該只有何自遠纔對。
何自遠遠遠地站着,唱的是一曲王力宏的《愛的就是你》,唱歌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我也望着他笑。
就在我們彼此凝望心意流轉時,我身邊突然傳來何自清的聲音,“我想我真的有些不瞭解我這個弟弟,從前一直還有些替他擔心,沒想到他討好女孩子也有一手。”
我回過頭笑,“自遠這麼優秀,姐姐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自遠是很優秀,以後該擔心的應該是你了,”何自清的聲音很低,“不染,不難看出你是個很會討男人喜歡的女孩子,很有些手腕,否則不會這麼快就把我弟弟給……”
我盯牢她那張麪糰樣的圓臉,好像是生平第一次透過別人瞭解自己,完全悶得透不過氣來,“手腕?你覺得我用了什麼手腕?”
何自清平靜地和我對視着,“我這人是個直腸子,有話就要說出來,你別嫌難聽,我只是想說,我弟弟雖然比你大不少,但是論心機手腕,肯定是比不過你,他在我眼裡一直都是個孩子。”
我冷冷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她將眼神移到在跳舞的那一對身上去,低聲道:“我只想你以後能做個安分的人,能一心一意地對自遠好。”
安分?
我突然明白過來了,她竟然是擔心她老公……不得不說,這女人的直覺有些可怕。
我沒有被她激怒,相反很平靜地笑了笑,“放心,你那一畝二分地我是絕對看不上,我只想和自遠在一起。”
“你果然聰明剔透,”何自清說道:“也難怪自遠那麼喜歡你,何家的事業也確實需要一個聰明的媳婦,你放心,只要你一心一意對自遠好,我爸媽那邊的困難就不算是困難。”
我淡淡地說了聲多謝。
就這樣,何自遠的一曲唱完,我和何自清兩人好像比了場柔道,雙方的額頭和鼻尖,在二十幾度的空調下都冒出了不少汗珠。
何自遠走到我身邊坐下,肆無忌憚地伸手攬住我的腰身,抱怨道:“剛纔和我姐談什麼呢?談得那麼投入,也不好好聽我唱歌,我可是特別爲你而唱的。”
我笑道:“談你啊,你姐說你很優秀呢,是不是啊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