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59章

“一言爲定。”謝流年快活的點點頭,“吃完甜品,您再帶我上街逛逛好不好?看看有沒有什麼可買之物。”總要逛逛街,消費消費吧。消費既能滿足自己的**,又能刺激經濟發展,絕對是要大力提倡的好習慣。

謝四爺慢悠悠喝茶,並不理會她。謝流年忙指指腰間的小荷包,“爹爹,我帶有莊票。”自己結賬,不用您掏腰包。您只要出人就可以了,不用出錢的。

謝四爺手很白,手指纖長優美。手中把玩着一隻白瓷細茶盞,瓷質細膩,溼潤柔和,手和白瓷一個顏色,看起來賞心悅目。他閒閒的或是喝口清茶,或是遠望店外的景色,對小女兒的提議,好似根本沒有聽到。

謝流年是個很會自得其樂的孩子。謝四爺懶洋洋的不搭理她,她毫不放在心上,只管喜滋滋盤算自己的,“祖父祖母喜歡酥軟甜爛吃食,五哥六哥喜歡筆墨紙硯,五姐姐喜歡釵環脂粉……”都要買齊了。

店前來了一輛馬車。然後,又來了一輛馬車。先來的那輛馬車小巧可愛,朱輪華蓋,後來的那輛馬車黑漆平頂,式樣樸素,車身上卻有兩個典雅的大篆“定海”,是定海侯府的馬車。

謝流年這小話癆閉了嘴。謝四爺微微回頭,見小女兒託着腦袋,饒有興趣的看向店外。店外黑漆平頂馬車上下來一位青年公子,一襲石青色錦緞交領長袍,妙姿容,好神情。

“雖然比您還是差了許多,也算得上是位美男子了。”謝流年以一種內行的口吻,客觀評價道。確實,眼前這青年人相貌很過的去,舉手投足間也頗見風度,引人注目。

這青年人裝扮華貴,定是有僕從服侍的。他卻親身走入店中,命店夥計包了幾樣名貴甜品,甩下一錠碎銀,“多餘的賞你。”身形瀟灑的走了。

出了店門,青年人不是走向自己的黑漆平頂馬車,而是走向朱輪華蓋小車,一臉溫文爾雅的笑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原來他不是買來自吃,是送人的。

輕軟的車簾掀起,車簾內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接了甜品進去。這隻纖纖玉手很是白皙,皓腕上一隻瑩潤的羊脂玉手鐲,顯是不俗之物。“皓腕凝霜雪”,青年公子微微失神。

朱輪華蓋小馬車輕盈的啓動,輕盈的馳走。青年公子留在原地,望着小馬車馳走的方向,目光溫柔癡迷。黑漆平頂馬車簾子掀開,一張圓潤喜慶的男子臉龐露出來,“阿喆,人都沒影兒了,還看呢!”青年公子如夢初醒,灑脫的笑笑,擡腳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謝四爺牽着小女兒的手,父女二人也出了店,上了自家馬車。馬車內很是寬敞,謝四爺拿個素錦靠背靠着,神色淡然,靜靜無語。

“定海侯府這種藏污納穢的地方。”謝流年搖頭不解,“二姐姐看着挺精明的,可惜是這眼神兒。”謝綺年不知怎麼想的,一心想嫁入公侯伯府。真要嫁您倒可也挑個家風清白的,定海侯府那份黑暗,那份亂,湊什麼熱鬧呀。他們家有的是錢,男子向來是三妻四妾,風流不羈。嫁給丁家的男人,往後要對付多少美妾美妓美婢。

這輛朱輪華蓋小車是今年謝綺年新制的,樣子精巧,車身飾有她親筆畫的寫意山水,謝流年自然認得。車簾中伸出的那隻纖纖玉手,分明是謝綺年小姐,如假包換。

一直以爲謝綺年只是心氣兒高,要跟着大太太、大姑奶奶不斷進出高門大戶,慢慢挑好人家。卻忘了她年齡漸大,哪裡還沉的住氣。這不,親爹不爭氣,親孃不着調,她自己出損招了。

謝四爺淡淡一眼掃過來,“還逛街麼?”謝流年忙連連點頭,“逛,逛,當然要逛!”我纔不爲古人擔憂呢,纔不爲別人的事影響自己的行程。再說了,我是小孩子好不好,也輪不着我管這些麻煩事。

點心鋪子,熟食鋪子,書坊,字畫鋪子,筆墨紙硯,脂胭水粉,以至於時新衣料首飾,一一逛了個遍,買了個遍。回謝府的路上,謝四爺渾身不舒服:小七堅持要現拎着東西走,馬車上放了半車瓶瓶罐罐、大小紙盒。

“這都是我現挑的呀。”謝流年振振有辭,“讓店家送,誰知道他們給送什麼過來。”是不是我挑的原裝貨,可就難說了。俗話說的好,“無商不奸”。

謝四爺好不容易熬到了家,結果更不舒服:謝府正兵荒馬亂。沐氏下午晌發動,進了產房。謝老太太、大太太都懸着心,謝大爺、謝鬆年枯坐廳中,一壺接一壺的喝茶,頭上都冒汗了。

“小七,回房好生歇着。”謝四爺吩咐道。謝流年知道這場景少兒不宜,沒小孩兒什麼事,響亮的答應一聲,回了恬院。命人放水洗了澡,倦極入睡。話說,逛街真是個體力活。

沐氏是頭胎,着實折騰的不輕,一直到第二天日正時分,生下一名紅臉的小小男嬰,母子平安。謝老太爺、謝老太太有了曾孫子,樂的合不攏嘴。謝大爺、大太太榮升祖父祖母,喜不自禁。謝府從上到下,喜氣洋洋。

三太太聽到喜訊,撇了撇嘴,“鬆年都快二十了,纔有頭生子。”三爺瞪了她一眼,“到了老太太跟前,你可要謹言慎行!”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心裡要有數。

之年是由老太爺親自教養的,一向住在燈市口大街。三爺、三太太備了禮品,帶着謝綺年回到謝府。添人進口了,這可是大喜事。

看過纔出生的大哥兒,三爺、三太太回了玉鳴坊,謝綺年留了下來。“好孩子,你素日是個省心的,留下來陪着祖母吧。”謝老太太這話一出口,謝綺年受寵若驚,自然滿口答應,“是,祖母。”

“……丁喆,定海侯府三房嫡子,年方二十,兩年前娶妻荀氏。荀氏體弱多病,極少出門見客,極少有人知道定海侯府有這麼一位少奶奶……”外面劉管事在跟謝四爺彙報打探來的丁家事,謝流年躲在屏風後面偷聽。

謝綺年你瘋了不成,這丁喆是別人的丈夫!莫說丁喆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他即便真是什麼出類拔萃的人才,你也不能跟他有什麼華洋糾葛呀。謝流年一邊偷聽,一邊搖頭。劉管事出門後,謝流年貓着腰,悄無聲息的溜了出來。不用問也知道,謝四爺這會兒正沒好氣兒,躲他遠點兒。

“……二小姐這心思,我倒約摸着能猜個大概。”晚上謝四爺跟何離說私房話,何離思索片刻,慢慢說道:“當年她心高氣傲,不肯應下苗家的親事。如今,再怎麼着也要尋一門勝過苗家的親事吧?”可她是庶支女兒,好親事哪那麼容易尋摸的?一年來兩年去的,她年紀漸漸大了,心也慌了。這時節若是被人引誘,極易上當受騙。

“二小姐才認識那丁家男子時,定是不知道他已有妻室。”之後知不知道,就難說了。女人大多死心眼兒,認定一個男人後,即便知道這男人有妻室,欺騙,不可靠,還是有人飛蛾撲火,一定要跳火坑。這種死心眼兒,可以美其名曰“癡情”。

“二小姐,就是心氣兒太高了。”何離替謝四爺犯着愁,“不知她言行是否謹慎?有沒有什麼把柄落人之手?”如果只是一時糊塗,尚有挽回餘地。

“阿離,你心氣兒高不高?”謝四爺驀然問道。何離淺淡一笑,“我從六歲起,便一直告訴自己:你只是個丫頭。”是個被賣了死契的丫頭。

哪怕後來做了通房,懷了身孕擡做姨娘,心裡還是把自己當做丫頭,從不敢自大。所以纔會凡事不爭不搶,所以纔會很容易知足。只要別人不來害自己,只要能安安生生活下去,已經很值得慶幸。

“閨女性子若像你,可如何是好。”謝四爺躺到牀上,拍拍身畔的枕頭,示意何離也躺過來。他漆黑的眼眸清澈明淨,靜靜看着何離。

“不會。”何離溫順的躺在他身邊,“咱們小七最會長,纔不會像我呢,定是像玉郎。”其實女孩兒家大可不必心氣兒那麼高,又不能出將入相,又不能治國平天下。所求的不過是嫁與良人,相夫教子,心氣兒太高了有什麼用。

謝四爺輕輕笑了笑,“小七會長,棠兒也會長。”兩個孩子都長的像爹,瓷人兒一般精緻。謝棠年在國子監讀書,人送外號“小玉郎”。

“阿離功勞最大。”謝四爺伸出手臂攬過何離,白皙的面龐上有一抹醉人淺笑,“爲我生了棠兒和小七。”聲音低沉優雅,在這寂靜的夜晚,魅惑入骨。

“那,玉郎如何謝我?”何離躺在謝四爺懷中,身子微微發抖,臉頰緋紅。謝四爺淺淺一笑,溫柔說道:“阿離說什麼,便是什麼。”

何離心頭一陣迷亂,吻上他比花瓣還美好的雙脣,“不如玉郎以身相許?”謝四爺不給她親,拖過來打屁股,“阿離越學越壞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何離伸手護住臀部,口中柔聲求饒,“玉郎,我錯了,我不敢了”“好人,輕些,輕些”,還是被謝四爺狠狠的管教了一頓,整個人化成了一灘水。

到大哥兒洗三這日,謝府來了不少親友,都滿口誇讚新生的嬰兒,“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這小模樣生的可真好!”全是溢美之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