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太也聽明白了,失聲說道:“那如何使得?何姨娘住到全園,如何服侍你我?”姨娘是服侍主人、主母的,不是撫養小少爺的。讓何離清清淨淨的養育小十,太便宜她了。
四太太這話一說出來,惹怒了不少人。老太爺捋着白鬍須說不出話,老太太沒留客氣,“你缺人服侍,我送十個八個丫頭給你。若嫌丫頭們不好,便讓玉郎再娶幾房年輕機靈的妾侍,定能把你服侍的妥妥貼貼。”何苦來?小十纔多大一點點,跟他搶親孃。
一向方正的謝大爺緩緩開了口,“棠兒和小七都已長大成人,爲兩個孩子着想,也該善待他們的生母。”妾侍再怎麼沒身份,得給孩子們顏面吧。誰服侍你不行,何必定要兩個孩子的生母。
大太太好言好語勸着,“是啊弟妹,要爲孩子們着想。棠兒考了狀元,如今已是清貴翰林,再讓他生母端茶倒水的服侍你,棠兒心裡難受不難受?”不知四弟妹怎麼想的,非要打這個別。若換了自己,裝也要裝出個大度樣子來。庶子都已經做了官,你還要奴役他的親孃,到底意欲何爲。
延年和柏年本是爲四太太抱不平,覺着她所說的不過是常理,並未愈矩。但大太太一口一個“棠兒”,延年和柏年也沒法開口說什麼--他們和棠年一向是好兄弟。平心而論,他們也不願棠年暗自傷懷。
棠年沒來。分家的事,棠年根本不想參與,他客客氣氣跟謝四爺說過,“定好了章程,您命人告訴我,我即刻過來。怎麼分都成,我聽您的。”他是庶子,自小就知道自己是庶子,在謝家從不大聲說話。
四太太被這麼多人反對着,兩個兒子也低頭不語,未免覺着孤立無援。老太太發了話,通常四太太是不敢再說什麼的,可這是分家,四房分家一輩子就這一回,四太太覺着,她這當家主母該說的話必須要說,不吐不快。
“咱們謝家是寬厚人家,也是有禮法的人家。”四太太有些委屈的說道:“依着禮法,我是小十的嫡母,他該養在我膝下才是。如今讓個姨娘養着他,可算是什麼呢。”這話多麼的堂皇,誰能反駁?
延年猶豫了一下,很想出面支持四太太。依着禮法,確該如此。小十若養在太太膝下,既能得到悉心的照顧,又能得到良好的教養,總比養在一個姨娘膝下要強。
謝四爺笑的淺淡,“不敢勞駕。頤姐兒沒被貓撲着,實在是命大。小十嬌氣,未見得有頤姐兒那般好運,哪敢勞動太太。”孩子讓你養,還有性命麼。
四太太委屈的哭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怎麼知道昭仁一家如此不堪?我,我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啊。”昭仁表面上那麼賢惠,誰知道她實際上是個壞人?我又沒長火眼金晴。
謝四爺淺笑不語,謝延年涼透了心。他聽郗氏說過,胡月那隻白貓是訓練過的,當真是閃電一般的快速。當時若不是南寧侯府陪嫁過來的侍女身懷武功,頤姐兒難逃這一撲,性命危險。這麼嚴重的一件事情,太太您說您什麼都不知道?您連“交友不慎”都不肯承認,一點也不自責,誰敢擔保往後沒有類似事件,誰敢把孩子交給您?罷了,罷了,甭說爹爹不許,連我也不放心的。
四太太傷心的哭着,郗氏自然要上前勸解。因爲四太太這一通哭,四房暫時沒分成家。不過,老太爺、老太太、謝大爺、大太太、謝四爺全都定了主意,四太太一個人不同意,頂多是拖上幾日而已,扭轉不了局面。
四太太回房後一直抹眼淚,郗氏和延年、柏年個個焦頭爛額。柏年偷偷問延年,“上回娘病着,我跟爹爹哭過好幾回,六姐姐也去過爹爹的書房,出來時眼圈紅紅的。五哥,這回我再跟爹爹哭一場,您說會管用不?”
延年板起臉訓斥,“不許胡鬧!”分家這樣的事,你哭哭就行了?真是胡鬧。娘要的是撫養小十,還要替小十管着家產,祖父祖母和爹爹如何肯答應。小十如今是他們的心肝寶貝,只放心由親孃養着。
郗氏溫柔細緻勸着四太太,“小十嬌氣的很,您若養了他,甭說有個病痛,便是磕着碰着,祖父祖母都會心疼死。這麼小的孩子,養大他要費多少心力,我們可捨不得您操這個心。”
柏年掂量了掂量,覺着自己才十幾歲,能在爹爹面前哭,也能在孃親面前撒嬌。他衝着四太太蠻橫下了命令,“我不許您養小十!他比我小十幾歲,嬌嬌嫩嫩的,您若養了他,肯定就不疼我了!”
錦年也使了心腹婆子來請安,“六姑奶奶在夫家一切都好,請太太不必掛念。六姑奶奶說,只要孃家和睦,她在夫家就有臉面。”
謝四爺根本不理會她,兒女們沒一個支持她,四太太彆扭了幾天,最後勉強點了頭。章程定下來之後,知會了棠年,揀一個休沐日,四房和和氣氣分了家。分家當天,何離就帶着小十住進了全園。
延年和郗氏都苦笑。謝四爺分明是早已有了打算,早已把全園打點的清清白白,只等着走了分家這個過場,便迫不及待帶着小十離開。昭仁,胡月,你們太害人了。
何離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玉郎,這麼大,都是小十的?”全園不只有精緻房舍,還有花園、池塘,小十將來長大成人娶妻生子都夠住的。“
“往後是他的。”謝四爺微笑,“眼下麼,是咱們的。阿離,咱們便在這裡把小十養大,好不好?我教養小十,你管我們爺兒倆日常起居。”棠兒和小七沒良心,咱們還有小十。
何離樂的頭暈,“這麼大,這麼美,只有咱們一家三口,真好。玉郎,其實我很會管家呢,我要把全園管的井井有條,風雨不透。”再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名正言順管家的這一天。
謝四爺跟何離饒有興致的規劃着將來,不知不覺天就黑了。正打算吃晚飯,流年神氣的騎着匹小紅馬,到了門前,“煩勞通報一下,有客來訪。”
何離是難得出門的人,聽說流年來了,喜滋滋要到門前迎接,“看看小七騎馬的樣子,一定好看極了。”謝四爺瞅了眼,小十皺着個小臉睡的安安穩穩,吩咐乳母好生照看着,也信步走了出來。
張屷一身黑衣,騎着匹高大的黑馬。流年一身紅衣,騎着匹小紅馬。流年在馬背上高昂着頭,“兩位請看,多麼漂亮的小騎手!”炫耀夠了,得意夠了,才飛身下馬。
流年挽着何離的胳膊,嘰嘰咕咕說着話,走在前邊。謝四爺腳步慢了一慢,落在後面,張屷畢恭畢敬的陪在他身邊。謝四爺好似不經意的問道:“乃山,小七多早晚學會騎馬的?”
張屷老實,“早了,那時她還不到十歲。”謝四爺神色如常,“誰教她的?”張屷羞澀的微笑,“是我。”我媳婦兒要學騎馬,當然是我教她了,還能有誰。
流年眉飛色舞跟何離說着,“弄個水池子,教小十游水。我跟您說,小孩子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可以游水的,游水好處可多了。”何離溫柔的點頭,“那是,好處多。”
說着話,流年笑嘻嘻問,“能否賜飯?”她和張屷掐着飯點兒,專程蹭飯來的。何離一迭聲答應着,“能,能。我們正打算吃晚飯呢,可巧你們就來了。”
也沒分兩桌,四人同座。這是流年的意思,她永遠是振振有辭,“在我家,我和乃山常陪爹孃一起吃飯。到了咱家,我和乃山自然也要陪爹孃吃飯的。”
吃過晚飯,撤下菜餚,換上香茗。流年舒服的嘆了口氣,“在自己家裡吃飯,真舒服。爹,娘,我要常回來,你們不許嫌棄我。”
何離忙道:“不嫌棄不嫌棄,巴不得呢。”說完又歉意看着張屷,“只怕姑爺家裡冷清了。”小七常回來,她公公婆婆能樂意麼。
張屷很客氣,“寒舍一向熱鬧,不會冷清。”有阿爺外公,有大哥大嫂,有騫哥兒和小遂平,哪會冷清了。南寧侯府一向是熱熱鬧鬧,和和氣氣的。
謝四爺閒閒坐着,慢悠悠喝着茶。阿離笑的這麼溫柔,小七快活的像只小鳥,此情此景,令人心曠神怡。謝四爺心緒極佳,以至於看着張屷也比往日順眼,待張屷格外和氣。
小十哭醒了。他睡在小牀上,蓋着小小的被子,很可愛。流年把小牀推過來,四人一起湊過去哄孩子,“寶寶乖,不哭不哭。”小十眉眼已經長開,跟謝四爺有幾分相似,估計長大了也是美人。
流年和張乃山一直盤桓到人定時分,才依依不捨的告辭。“乃山,我好喜歡,這裡有家的感覺。”“小七,我也喜歡,岳父待我和氣,岳母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有可能會修改,有可能僞更。
明天、後天請假,作者大會。8月2號可以更新了。